花儿未开(第四章)

作者: 榭庭高枝 | 来源:发表于2019-10-24 17:48 被阅读0次

    一辆摩托车在小城飞驰,最后猛地刹在了一个喧闹的百货店前,这摩托是他花了五元钱雇的。父母一见他突然出现,两人的脸都瞬间绽放了笑容。父亲笑着并急切地问道:“慧生,老家好不好玩,奶奶还好吗?”

    “奶奶还好!”慧生大声答道,放下了背包,“就是看着比以前老些了,老家好玩。”

    母亲接过背包,盯着他一半是笑一半是怒:“那当然好玩了,天天进网吧上网,把腿都弄伤了!”

    慧生在冰柜里取了一瓶冰红茶,一些冤枉映在面容上,“我就去了一次,而且还是陪小江去的。”

    “那你在奶奶那儿搞学习了没有,马上就要分班考试了。”她将背包挂在墙钩上,“要是考不上重点班有你好受的!”

    慧生心里一急,小声道:“看了,看了。”他心里顿生厌烦,由烦生热,小城温度本就高,顿觉难受极了。高温赐给他勇气,他小声埋怨了一句:“真是的,刚回家就问学习,烦死了。”说罢,就进屋躺在床上。可母亲刚刚发出的威胁,像一幢欲坠未坠的高危楼房从天而降地压在他心头,想着想着就觉得全身不舒服,只好翻来翻去,似乎这样可以舒畅一点。

    弟弟不知跑哪去了,估计正在与他的兄弟们玩弹珠、拍皮球、斗鸡。这小家伙继承了哥哥的优良传统,一到假期跟慧生一样,作业习题什么都是挨到最后一夜时挑灯作战。这种最后一日完成作业的坏习惯像脚臭一样紧紧得箍在几乎所有中国学生的身上。

    慧生在凉席上如一条黄鳝翻来裹去,想起正在外面与客人好言好语谈生意的母亲,心头的血液忽冷忽热,冰火两重天,在血管里循环激荡。脑子里满是过去的画面在不停的流转,一副是令他骨髓丝丝作痛的记忆画卷。记忆就是这样,快乐的经过时间的冲刷往往会变得模糊,但痛苦的记忆永远清晰,所以仇恨往往比快乐更有生命力,那些痛苦开启了他成长的大门。

    慧生的母亲一直在外打工,在他一岁时就出门去了,中途短暂的回来过几次。那时他对母亲仅仅有着不清晰的记忆,只记得她有一张笑的很灿烂的脸,灿烂的如桃花般梦幻。

    小孩都依恋母亲,卢慧生也不例外,他记不清母亲是怎样离开他去异地打工的,只是听奶奶时常说过:“你小时候,你妈出门打工,你哭的不行,我就在椅子上放几个橙子,你马上就不哭了,就守着橙子,你妈就偷偷地从后门出去了”,每次听到这些话,卢慧生都一笑了之,心里竟毫无应该有的悲伤。

    爷爷早逝,奶奶依然要忙与生活劳作。奶奶年岁虽大,但还算硬朗,带孩子最适合不过,所以这个小慧生在未读书之前是在父亲与祖母的交替护养中成长起来的。

    那是一段多么爽快的生活啊,快乐得他梦里经常时光倒流回去,去温习温习童年的快乐。老家院子里的兄弟伙们多的可以组织一个加强排。一起去钻山沟,捉螃蟹,看大人种田,也随稍大一点的哥哥姐姐们去打猪草。梦里没有后来那些让人心烦的事情。

    六岁时,母亲回来了,奶奶拉着他手将他从队伍中拖回家时,他幼小的心灵已然可以隐约的做出这一判断。他哭闹着不想回去,但这种诉求没有用。在与奶奶的挣扎中,他还是被拖到了母亲的床前。

    母亲其实早就回来了,她怀里抱着一个婴儿,是这个家庭的新编成员。

    母亲笑着换卢慧生到跟前,将怀里的婴儿触往他面前,问道:“这是你弟弟,你喜欢吗?”

    慧生果断地说道:“不喜欢。”

    母亲脸色一变,奶奶赶紧将卢慧生拉走,边走边对他进行人伦教育,“那是你弟弟,你怎么能说不喜欢呢?”,反驳此问超出此时他的能力,但他却依然说不喜欢。他心里闷得很,为了解决这个心理问题,他又跑着加入童子军去玩了。

    母亲在与父亲在外打工时怀上了弟弟,回家生产。但鉴于当时的政策,家人的保密工作做的极好,为防童言无忌,所以他一直未曾见到母亲。

    父亲走了,因为家里的经济来源不可断。母亲肩负起了农务与两个孩子的教养,如此相夫教子,任务繁重。农村里遇到这种情况,大一点的孩子就会很不快活,卢慧生只是其中一个。在农忙时,他分着了人生第一项任务——带小孩。刚开始几天还忍得住,只是看着战友们在院子里玩各种游戏,他就像一个伤兵一样抱着弟弟坐在屋檐下观赏。

    他越来越不喜欢怀中的这个东西,认为是他剥夺了自己的幸福生活,因此对怀里的小东西是越来越不耐烦。童年的不耐烦很容易就会反映在行为上。然而鉴于怀中的弟弟柔弱,卢慧生一直是紧紧的抱着,生怕出现什么意外。六岁的孩子也知道,要是弟弟在自己手中意外,那自己也会跟着意外。

    意外终究来临。那是一个月白无风的夜晚。母亲在农田里摘桑叶养蚕,那是农田里唯一可以赚些钱的作物,除此之外便是养猪,但养蚕要轻松得多。母亲让卢慧生抱着弟弟坐在椅子上,她走前嘱咐了几句,然后很放心的挎着箩筐到走到了屋前农田里的一排桑树前。小家伙在他胸前酣睡,他也感觉睡意来临。

    天上的月亮安静地照耀着这个小家,水泥地板泛着白色的月光,他的眼睛在月光的照顾下慢慢地开始合拢。抱他的手松了几次,每次都在完全松开的紧要关头惊醒过来,然后他又合拢了双手,但小孩哪里敌得过睡神,就是大人也不一定行。

    “啪”,“哇啊啊啊啊”,突然,两种声音在地上接连而生。悔悟已晚,母亲扔下箩筐直奔家里,惊醒过来的卢慧生大骇,害怕地不知所措。他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母亲一把将在地上哭泣的弟弟抱在怀里,用手在额前鼓起处轻轻地揉搓着,但好像不起作用。弟弟足足哭了半个小时,最后母亲将哭累的已经睡着的弟弟放在床上。

    接着开始惩罚肇事者。

    慧生知道自己犯了大错。他想立刻想跑,但母亲可怕的眼神使得他不敢移动半步。母亲径直走到屋前的树旁,折下一根黄荆树条,对卢惠生开始鞭打。一鞭、两鞭——打在了卢惠生的身上,但他始终强忍着不哭,以为母亲很快便会住手,殊不知,气愤的母亲将他压在双腿间,继续抽打。

    他终于受不了这样无休止的抽打,嚎啕大哭起来,双手开始拼命挣扎来脱离母亲的双腿。但年幼的他还不具备此种力量,屁股再次袭来了加倍的疼痛,手臂上不知何时多了几条血痕,终于开口求饶,现在数数看来,这一次还是人生中第一次主动求饶,面对的竟然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他口中大声喊道:“别打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母亲骂道:“你这没用的东西,先前怎么说来着,叫你把弟弟抱好,结果怎么着!”。卢惠生的求饶声渐渐的嘶哑,母亲也在不停的抽打中渐渐疲惫。不知打了多久,也不知这恶梦在什么时候停止的,反正卢惠生对后来发生的事情什么也记不清了。

    另一幅画面是初二之时,父亲带着他和弟弟去母亲打工的地方,母亲需要加夜班,父子三人都在寝室里睡觉。他一夜闲来无事,去了厂房。

    厂房里织机整整齐齐的排着,丝线在各种纺织机上飞梭,发出细细绵绵的声音,听着催人睡眠,可里面的工人却看不出有一丝疲态,在白衣白线交织中,他找到了母亲,母亲全神贯注的盯着手中的布线,脚急速而稳稳的上下踩着缝纫机踏板。

    他熬过夜,知道熬夜的辛苦,母亲又既要聚精会神的熬夜又要加工,该是多么的受累。慧生静静的看了一会儿,他没有去打扰母亲,自己慢慢的回到寝室躺着。

    画面在脑海里交替流转,转着转着就睡觉了。晚上他是热醒的,电风扇已变成电吹风,传送的风带着不下三十的温度。父亲热得受不了,起床沏了一杯茶,坐在屋外慢慢的品味。慧生也烦躁地到了屋外,坐在父亲旁边。

    父亲又开始找话头,叫他依旧好好学习,争取考个好大学,不然将来没工作。这一套教条话语让他心里更烦躁,父亲却叨叨不休,听得实在受不了了干脆回屋热着。躺在床上,他想起了小江,也想起了自己那个未曾表白却依旧在心上的女孩。实际上,自从进入中学后,他就喜欢上了班上漂亮的女生,那女生经常穿着白色的裙子,她白皙的脸透泛着红光,一双美丽的眼睛,不高不矮。

    卢慧生自小学就喜欢漂亮的女生,自上了初中,从进校的第一天起,他就眼扫教师的每个女生,找找班上是否有美女。他扫到了,左边第二排靠墙女生最漂亮,挺动心的,可没色胆。

    初一是朦胧的,加上人生地不熟,他大体上将心思用于学习,特别是发现自己与县城了同学们有差距之后,更加努力。但爱情的根芽又岂是他能断绝的,心已开始不在焉。上课时,他的眼睛一半时间跟着老师,一半时间朝着那名女生。那时他的成绩步步升高,与此同时,他的心也越来越脱离缰绳。但他没敢向她倾露自己的心意。初一就这样过去了。

    到了初二,心脱缰了。他感觉自己有着全身的活力却被压抑着,上课已出现坐飞机的现象,成绩停止了上升。这时父亲不知怎地开始关注起卢慧生的学习进程,翻翻他的作业本,特别是数学,上面越来越多的大红叉,对此父亲沉默不语。

    他的感情也相当滑稽,若让知晓他内心感情的上帝来评价他,那他就是个花心大萝卜。卢慧生在开学的那一天就发现那个女生变胖了,皮肤也变黄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打了一层蜡皮。她怎么越长越丑呢,都说女大十八变,难道就是变成这样,对此他一度十分痛心,也断了对此女的念想。男人若对女人的外貌不满,那剧情就没有继续发展的线索了。

    可慧生的爱情空间需要人来填补,甚至容不得一时的空虚,四处张望寻猎。于是很自然地他开始关注起另一名女生,那女生长得不算漂亮,但正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她的长相勉强算漂亮,身材不高,剪个妹妹头,笑起来两个小酒窝,一口白牙,说话时像电影明星莫文蔚,她的芳名叫张百合。

    她是班上女生中成绩最好的那一个,但卢慧生却一点自卑也没有。因为在整体上她仅排中等,这个班上的女生实在太不像话了,进前十名的一个都没有。是什么让他渐渐对百合迷心,他不太清楚。事后变心,他更是一片迷茫,他只记得自己很喜欢她开朗的微笑,如雨后的百合花般。

    上天注定的事,凡人岂能改变。

    没过多久,老师竟将二人变成了同桌,慧生大大地惊喜。他们开始很和谐,两人都有着共同的志趣——都向往着山顶上那所县重点高中。他俩互相帮衬,互相鼓励。

    张百合学习很努力,上课认真地作着笔记,下课后认真完成作业,还经常去那办公室问一问数学题。这数学可让慧生越来越头痛了,以前还过得去,最近对它越来越没兴趣了,硬着头皮死学。特别是几何,看着那些条条杠杠他连书都想扔。但肘旁的她却对数学似乎情有独钟,学的很好,考得几次班上第一,得到了老师的多次表扬,只可惜其他科目不好。

    老师的表扬让慧生在同学们的掌声中当了好几次花篮。卢慧生甘愿当这个花篮,面对同学们对张百合的羡慕眼光,他为她高兴。当一个男孩可以心甘情愿的当陪衬之时,那就说明他已动了真情。可慧生心里很害怕,莫名的害怕,所以他努力地克制自己的感情,足足忍受了一学期的折磨。

    但感情的水如学校窗外的江水,在春天时涨潮时,轻轻地就漫过了心中的河堤。过寒暑假如坐牢般无聊,假期一结束,就开心得如刑满出狱。一直思念的人终于出现在了眼前,看着她久违的笑脸,卢慧生的心里乐开了花。

    上数学课时他已经听不懂老师讲的内容,数学一步步下滑,虽然没有多少测验,但他完全明了此时自己的状态。张百合上课时目光直盯着黑板和老师,他的目光则不时看着课桌下的漫画《老夫子》,看着看着就不住笑了,然后偷偷转头看一下旁边的张百合。张百合对卢慧生上课看漫画的行为很不屑,常笑着的脸也开始出现阴晴交替。

    慧生难受她脸上变幻的阴晴,做出了一个愚蠢的决定,决定搬到她身后去。他与那个位置上的同学简单地商量了一下,外加一盒方便面,卢慧生便成功的转移了阵地。他觉得只要坐在张百合身后不看她的脸就可以让心里宁静一下。

    他没看漫画书了,他只看张百合的背,一节课从头到尾光盯着她的背部那条凸起的内衣丝带,脑子里浮想联翩。于是,很自然的,其他科目也随着数学一起坐上了飞机,飞向了深渊。

    数学老师的眼光真的可以,应该是同为男人的缘故,他发现了卢慧生的不正常,将他请到办公室里谈心。老师开门见山的问道:“你这段时间怎么了,我见你一天到晚都是阴沉沉的,有什么心事吗?”

    此问吓得卢慧生萎靡的脸面顿时精神焕发,他快嘴道:“没,没,没有什么心事。”

    老师又问,“那你怎么看着无精打采的呢?你思想明显不在正轨上,一天到晚就像吸了鸦片一样!”

    慧生哑了口,老师直直的看着他,不说话,盯得足足有一两分钟。慧生不胜惶恐,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不时抬头望向老师。后来俩人都没说什么话,办公室里唯有紧张的沉默,他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最后老师让他回去好好反省自己的思想状态。

    但他一放学回家,就看着英语书发呆,幻想着如何向张百合表白,一想就是四五个小时,想够了才醒。醒来后恍然明白学习任务还没完成,时间如射出的箭一去不回,心里痛惜不已。但是事后的痛悔并没有让他积极起来,第二天依旧如此。如此的事情一天天地重复着,真像电影那吸毒的少年,只不过他吸的毒品不会危害社会,所以没警察来管。

    这种痴情导致他成绩大幅下滑,受到了老师和家长的全方位猛烈打击。最后是靠初三拼命学习一年才考上重高。

    最终,在初中慧生将这段情锁在了心里,没敢向张百合表白。不急,初中没做,高中再来。小江说的话是对的,面对爱情,男人应该吃颗豹子胆,以敢死队精神去情场冲锋一阵。

    在离入学考试的最后几天,慧生在母亲的时断时续的威胁语中,开始了恶补。慧生看了几天书,隐约回忆了一些,却敌不上那些读书不要命的家伙。所以他的落榜的命运已经注定,虽然他自己不在意,但他知道父母很在意,却没想到父母如此在意。

    考试来了,在考场上迷迷糊糊的做着似曾相识的考题,怎么也找不到曾经得心应手的感觉,垂死挣扎努力一阵后,他带着忐忑不安走出了考场。次日成绩下来,竟然是倒数,这是他从小到大从未得到的坏成绩。他并不意外,要是小学初中也有入学考试的话,这排名早就临头了。得知未能进入重点班,父亲哼了哼鼻子,母亲的脸色立变,青一块白一块黑一块如天空将要落雨的云,一整晚没对他说一句话。

    第二天,天蒙蒙亮,他迷迷糊糊起床,上高中的第一天很激动,下床走路都带着跳跃的节奏感。他对着蒙着一层细尘的小镜子收拾了一下自己,以前出门很少对镜打扮,甚至连脸都不洗直接上学,今天是高中的第一天,要见新同学新老师,一定要有新气象,所以他觉得稍稍整整头发是必要的。

    摸摸撩撩,弄完发型,春风满脸生机盎然的走出来,迎面撞来父亲的重重如墙的耳光,如闪电般迅势不可闪躲,打得他差点跌倒在地。“啪”、“啪”父亲又给了他两皮带,慧生反应过来,不可思议转过头盯着父亲,父亲一脸的凶样,仿佛一个坚强的士兵正在与敌人凶猛残忍地搏斗。

    母亲在后加油助威,“打得好,使劲打,叫你不听话!”喝着彩,狠狠地发泄着憋了一夜的怒气。

    父亲把皮带随手甩在桌子上,口里不轻不重的:“让你暑假在奶奶那儿光玩,还进网吧,考你妈个倒数,我的脸让你丢光了!”

    挨了打,慧生静静的坐在地上,他不想去上学了。不想母亲凑近来,笑着安慰说:“你快去上学,小心别迟到了。”话语里流动着脉脉温情。这瞬间前后矛盾极大的态度让慧生脸上难以接受,他想哭又想笑,心底却如坠落入万丈深渊的腐水潭底。最后勉强平复自己的心情,还是去上学了。

    冷风如凉水的早秋清晨,路街上的卷叶门哗哗作响,开门工作的人脸上都一副似醒未醒的懵睲模样,与卢慧生一脸奇怪扭曲的神情作着很强烈的对比。他快步如跟风赛跑地走在路上,像一头不顾一切向前冲的斗牛,思绪则一直缠绕着今早突至的打骂。他在苦想,爸爸今早为何会打自己,他以前很少如此重手,不就是一次分班考试吗?这次打骂只有初三的那一次可以相比,不过那次却是可以理解的。

    初中最后一个寒假,老师布置了许许多多的作业,各科都是满的,他自己也是雄心勃勃的,立志要在寒假好好完成,认真学习一番。

    为了好好努力一番,他决定先玩三天透透气。但骨子里生根的懒惰在这三天里已发芽,他没来得及铲除这这萌芽,等发觉无法遏制时,为时已晚,只有任它疯长。

    其实每次寒暑假作业他从未认真做过,都是在最后几天在资料题的空处乱写,写满就可以过关,老师似乎在开学时都很忙,不会仔细的查看,从小到大皆如此。这也是他成绩在年级百名上下徘徊,再难更上一层楼。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上次寒假会玩地如此疯狂。寒假快要结束了,作业一个字未动,怎么办。他在滥竽充数的计谋超越了前辈,来个以无充有!既然老师们看都不看,那也没必要写,他心里在那时是这么想的。

    卢慧生拿着七科作业的白本去报到,像往常一样到办公室排队交给老师,情况一切正常。不正常的是这次排队速度慢的让人急躁,而且还时不时走出几个垂头脸红的家伙,卢慧生大感不妙,莫非……。

    一进办公室,看见班主任在一本一本认真的翻阅着,虽不是一篇篇地检查,但每本都翻过。那架势明显是冲着有与无,旁边有几个红脸的都是有些空太显眼被罚站。卢慧生想逃跑,但脚却如林妹妹听见宝玉定亲时一样,脚底如踩上了棉花。回去再补起来,那么多,恐怕只有神仙才能做到。

    卢慧生记不清他是以怎样的心理状态将白本交到班主任手中的,他记得清的是老师的神情。老师随意的心态翻看了第一个白本,而后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慧生,仿佛慧生是聊斋里的妖怪。

    再翻第二本,第三本,第四本……….,最后眼睛对着白本大得已不能再大。他将本子猛地扔到地上,如古惑仔摔啤酒瓶般怒火万丈。班主任也让他站到墙角里去,且道出了一句冷话:“我教了十几年的书了,你今天算是给我开了眼界!”周围的同学都盯向他,女生的目光是惊讶,同罚站的男生们的则面带一些惊喜。慧生这么做,做了他们的救星,班主任会把怒火泄在他身上,他们得处境就好多了。

    如此壮举自然会名声远扬,父亲很快就从老师那里第一时间获得了消息。他急匆匆地来到学校,二话不说给了卢慧生一顿拳脚外加几耳光。老师却连忙制止了父亲,并对父亲进行了教育观念的熏陶:“还是不要打孩子嘛,我已经罚他在那儿站了一个多小时了,叫你来是让你了解一下你孩子的情况,可不是让你来打他的。”

    父亲依然有些想继续动手,老师见状,不怀好意地笑道:“学校现在是说服教育,如果你要是想采取其他的教育方式那就在学校以外的地方。”这真是有水平的教育熏陶。

    父亲望着在墙角里沉默的卢慧生,以为他是在沉默反省,不知他在沉默的抗议。他威胁怒道:“你要是考不上重高的话,有你好看的,我就让你去和老家里那些娃娃一起去打工。”卢慧生当时只觉胃里的一股酸水直冲心头。

    今天早晨的事必定是母亲教唆的,慧生想,母亲自打工回来就经常打他,现在她觉得自己震慑力不够就让父亲上。如此一想,他有一种恨不得立即掉头回家与母亲对打一顿的冲动。

    他加快了步伐,因为他发现走路能驱散心中的烦闷,走地越快,烦闷就如像风吹蒲公英那样吹走的越多。当他出现在雄伟的校门前,见潮水般的新生都高高兴兴说说笑笑的,一群群欢跳乱蹦如喜鹊般飞涌进校门,言语和目光都带着对未来充满憧憬的兴奋,烦闷没有了。他也变成了一只欢快的喜鹊进入了校门。期待已久的高中生活的就在这纷纷扰扰的早晨拉开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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