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了,这操蛋的城市

作者: 落水浮尘 | 来源:发表于2017-11-18 23:26 被阅读51次

    (1)落榜,就像一个标签,牢牢地贴在我的身上,让人窒息。

          高考,就像一剂药。有的人喝了,越来越好,前途光明;有的人喝了,精神崩溃,痛不欲生。我的高考,像是恶梦,撕碎了家人几乎所有梦想。

          落榜,就像一个标签,牢牢地贴在我的身上,让人窒息。有时真希望自己根本就没上高中,没有文化,也就不会有那么多想法。上高中,读大学,进大城市工作,这几乎是我们这些农村娃的共同梦想。如今,高中同学中大部分人都上了大学,我却背着个‘’落榜生‘’的标签,在村里无处藏身,总感觉所有人都在用瞧不起的眼神看着我。

          母亲还是像往常一样,每天早早的做好早饭,怕我饿着。父亲还是习惯中午小酌两杯,只有喝酒了,才会多说些话。

        “想开点,出去找份工做,农忙时回来帮衬帮衬,过两年盖房娶亲生孩子,没啥大不了!” 这是父亲在我高考后跟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2)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头猪,无知的闯进别人的领地,别人越是热情,越觉得他们是在惦记自己身上那二两肉。

        进城!到大城市去打工,我除了瘦小些,不比谁差啥,决心出去打拼一下。父亲同意了,把猪卖了,又卖了点粮食,凑了点钱让我进城。我没有去父亲托人的城市,径直来到省城,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

        可是那么大个城市,连个熟人都没有,咋办呢?下了火车,我才为自己的决定懊悔不已。 一出车站,我就被一群陌生人围住了。

          “小伙子,住店不?”

          “工地招人,去不?”

          “大兄弟,看你那么瘦,工地活儿重吃不消,我们店里招勤杂工,跟着我干吧,管吃管住,还有工资。”

          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头猪,无知的闯进了别人的领地。别人越是热情,自己反而越害怕别人惦记自己身上那二两肉。

          举目无亲呀,先有个落脚的地方再说,我决定跟着招勤杂的那个大姐走。这大姐三十来岁的样子,看着面善,再说我一个穷光蛋,兜里只有200块钱,不怕偷不怕骗,没啥可顾虑的。大姐姓方,让我以后叫她方姐就行。

        我拎着个布兜跟在后面,方姐在前面带路。她穿着白色裤子,红色体恤衫,走起路来屁股上的肉一颤一颤,一扭一扭的,这要是在我们村,该被人说是风骚了。但在这城市里,好像很普通很平常似的,都这样。

          “我的店是批发裤子的,工厂在东北,原来有个小伙子在这干,今年结婚回老家了,”方姐边走边说, “你平时就住库房边上搭的小屋子,日常用的啥都有。工作时间是早上4点到下午4点,主要就是把货从库房拿到店面,帮客人找号,点数,打包。一个月1500块钱”。

          刚从学校毕业,我对钱的概念不是很清楚,就这么先干着吧!至少不至于露宿街头。

          凌晨4点,所有城里人几乎都还在梦中,我们就开始工作了。批发市场里人山人海,害怕拿不到货。每天要用三轮车从库房里驼了十几包货,全是裤子。黑色塑料袋一袋子能装几十条裤子,份量着实不轻。一天下来,手上磨出了血泡,浑身跟散了架子似的。

          一年多了,我对所有工作得心应手,方姐对我也很放心,把库房的钥匙给我保管了。

          最近,方姐老是不在,让我自己看着店面,晚上过来对账拿钱,说是家里有事。有好几次,我感觉方姐是刚哭过的,眼睛红着,声音沙哑,可是我又不大方便问,看着怪可怜的。笑话!一个打工小屁孩,可怜起人家老板来了!

            还没到四点,外面怎么那么亮?还有人声吵杂的声音,难道是表坏了?我这还做梦呢,可别迟到,客人等久了会埋怨的!

          我疑惑地揉了揉眼睛,穿上衣服,从门缝往外看。

          这库房门被车灯照得雪亮,几个穿制服的人正在给库房贴封条。方姐坐在地上,散着头发,央求他们“手下留情”。我从没见过这种场面,瞬间木在那里了,腿就像是灌了铅一样,挪不动。

        那些贴封条的人面无表情,这大半夜的,没有人围观。这帮家伙贴完封条径直开车走了,任凭方姐呆坐在地上。

          “方姐,地上凉,进屋坐吧!”我弱弱的跟方姐说。

          方姐也不说话,缓缓地站了起来,自顾自走进了库房边上我住的小屋。

          “来,陪姐喝一口!”方姐不知从哪翻出了一瓶白酒,我从不喝酒,也从没发现这个小屋里还有酒。但是,方姐今天心情不好,我就豁出去了!没有啥下酒菜,只有我晚上吃剩的半袋花生和一袋榨菜。

          我不知道啥时候醉的,醒来脑仁疼,抬不起头来。衣服不知啥时候没的,我居然一丝不挂!我“蹭”地做起来,心脏“砰砰”跳个不停,自己指定干啥坏事了,可咋整!

          床头的小方桌上,留了张字条:“大兄弟,对不起,酒后乱性了。起来别去店里了,我的店因为假冒商标被查封了,你住的小屋下午就会有人来拆,能拿走的都拿走吧。你的工资我全都放你兜里了,还给了点补偿费给你,你自己另谋出路吧!”

          稀里糊涂地,就叫人给办了?我越想越窝火。

      (3)不管多么努力,在这座城市里,我觉得自己还是局外人,夜深人静的时候,总觉得孤独。

          别的地方我也不熟悉,又不愿意再去给人打杂,我决定自己学着倒腾服装。这一年多的工资,攒了一万块钱,加上方姐给的几千块,折腾个小服装摊够了。我跟市场里店主都熟,拿批发价没问题。

          跑了好几天,在一个小区居民楼里,租到了一间地下室。没有窗户,没有电视,只有一张用木板临时搭起来的与肩同宽的小床。租金400块钱一个月,是附近最便宜的了。

        不知不觉,服装倒腾一年,攒了3万块。这要是在老家,得管我叫“万元户”。照着这个速度,干上几年,我就能在省城买套房。然后娶个老婆,过城里人的生活。我得写封信,给父母报个平安。人家省城早有电话和BP机了,我们老家刚通上电,真穷。不混出个模样来,我就不回去了。

          三年,整整干了三年,感觉自己离梦想越来越近了。市场接到通知,说是响应政府“菜篮子工程”号召,要把市场改造成蔬菜水果市场,不许卖服装了。批发市场要整体搬迁,规划成了电脑城,所有批发商限期搬走。

          为了清货,我晚上拎着包在过街天桥跟城管打游击。就剩这六条牛仔裤,甩了两天了,就是甩不出去,娘希匹!

        越来越多彩的霓虹灯,越来越宽敞的马路,越盖越高的大楼,越来越多的小汽车,越穿越洋气的小姑娘小媳妇儿,让这个城市越来越迷人。可是,无论自己多么努力,觉得在这座城市里,我还是局外人,夜深人静的时候,总觉得孤独。

    (4)人到走运的时候,拦都拦不住。她就像一只蜻蜓,悄悄落在我这飘荡的浮萍上。

          “兄弟,看看房吧!郊区房便宜,70年大产权,精装修,拎包入住。”一个长得很彪悍的光头青年在天桥上发着小广告,把正在发呆的我吓了一跳。心想:扯什么蛋?省城这几年房价疯涨,再便宜也不是我这样的人能够买得起的。

          回到地下室,发现门上被贴了个条, 政府负责人防的部门决定,不允许地下室住人了,已经住人的,限月底前搬走清空。

          说实话,这几年在省城,感觉自己已经习惯了这里,习惯了在人们的漠视下生活,习惯了一个人躲在这间黑暗的地下室胡思乱想。甚至有时觉得自己已经融入这座城市,相信只要努力,就有希望。可是,有时候又会觉得自己被一只无形的手慢慢地往外推,随时可能被挤出这座城市。

          抱着留在这座城市的必定信念,我用光了所有积蓄,在省城郊区买了个“拎包入住”的房子。位置偏就偏了,离市区远就远了,反正我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

          我在房子附近工厂找了一个小机加工厂,当起了学徒工。小雅是我同县一个老乡,在工厂食堂上班。相处不到一年的时间,姑娘竟然提出要跟我回去见父母,还要结婚。人到走运的时候,拦都拦不住。她就像一只蜻蜓,悄悄落在我这飘荡的浮萍上。

      (5)我不想让我的孩子从小就感到自己低人一等,决定离开这操蛋的城市。

          我和小雅结婚第二年,我的儿子就出生了。孩子上幼儿园的时候,没感觉有啥问题,可是该上一年级了,找了好几个学校都不收。说是要户口本,要买房并居住五年以上,要有社保,要纳税5年以上。正为孩子上学的事一筹莫展的时候,我俩上班的工厂被贴了封条,又是这操蛋的封条!政府清理落后产能,“腾笼换鸟”,我们又被腾出去了!

            我不想让自己的儿子从小就感觉自己低人一等,决心离开这操蛋的城市。我卖掉了我的房子,在老家村里盖了个两层小楼,成了社会主义新农村里的一个农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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