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信访岗位时间久了,感觉什么人都见了,什么事都见了。他们反映给我们有的是社会的阴暗面,或者是因为其他人工作的瑕疵带给他们的损失和烦恼。
来到信访室的人,有痛哭流涕,有张牙舞爪发狠狂怒,有绝望只有惨然笑笑,也有的感激万分。这里来过年过八旬的老者、有和父母爷爷奶奶一起来的襁褓中的婴儿,有拄着拐杖的残疾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小。
今天下午正在统计着报表,写着材料,因为电脑屏幕是面向门的,而我则是背对着大门坐在那专心的整理。突然外面的保安帅哥轻轻地敲了几下办公室房门,按照惯例我就知道有信访人上门了。这天下午只有我一个人在办公室。
一般情况下,保安引领,信访人会直接走进我们信访室的。但今天很奇怪,我坐在椅子上愣了一下,居然没有人进来,于是我就主动走出房间。
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高个子中年男人,四十多岁的样子,很瘦,前面的上下门牙全部脱落,说话时能见着四颗牙齿,在嘴唇两边,突出嘴外面。穿着一件夹克,夹克已经有些地方已经磨损起球了。深色长裤和运动鞋,裤子和鞋子有点脏,似乎在哪跌倒过,粘着一些土。他站在那里,身子整个是歪斜的。
他慢慢的说,说我想见你们领导,你们书记。
按照往常,想见领导的人太多了,所以我丝毫没有犹豫的说,跟我先来信访室吧,按照规定要通过我们登记以后再预约书记。
他说,我只要见你们领导,如果书记不在,我就见副书记。
这么执着要见领导的人不少,我还是坚持先了解情况,再给他安排。
保安帅哥也在他身边,无奈他只能在我和保安的夹攻之下开始挪动步子。
他一走动才发现,其中右腿有点萎缩,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看着有点瘆人。整个人看起来就活脱脱的一个植物大战僵尸中要进攻草地的僵尸。
他进了我的办公室一直站着并没有坐下的意思,保安就又出去他的大厅了。
此时就我和他两个人在房间里,周围太安静了,突然觉得很害怕,后悔把他接进房间,而此时保安还走开了。
他说,“我家在**,我的钱包丢了,想找领导要点钱回家。”
经过那么多信访人,这个问题我居然第一次遇到,“怎么办,怎么办……”凭借多年的接访经验,镇静了一下,我理了理思绪。
“你可以去车站向客车司机说一下,让他把你送回去,让你家人在车站接你顺便帮你把车票钱补上。”我说。
“我没有,我说了坐车他们不同意,我要见你们领导要点钱。”他还是坚持。
“在这里有没有什么亲戚朋友,实在不行可以把手机或者什么东西先抵给车司机,就几十块钱的事情……”
“我的手机没有话费了,我要见领导……”他还是在坚持着。
我说“那没办法了,领导都不在,你还是想想其他的办法,如果手机没钱了,我可以帮你打电话。”
说着我就赶紧请他出去,并跑到门口的把刚才的保安叫来。这个男人一瘸一拐的执意就要上楼,口中念念有词“我要见领导,要点钱。”
保安帅哥见多识广,用身体挡住了上楼的路,我也趁机在旁边敲边鼓“我们单位没有这个职能,你可以去民政局看看社会救济、救助那些。”
保安顺口说了一句“你去看看劳动局吧。”这个男人似乎被这句话点醒了,灵光一现问劳动局在哪,他听说那个局的局长、副局长都是他们县的人。
“你认识他们么,或者他们认识你么?”我问。“不认识,我们就是一个县的。”他说。
给他指了路,他就一瘸一拐的又走了。
突然觉得这个人真的很可怜,明明身有残疾,还没有钱,当时很想帮他,但是总感觉他来路不明,什么都说不清道不明。
和他聊的过程中,大概听清他是来这里找活做,打工的,结果还没做活就丢了钱,现在准备回家,但是没有钱。但是为什么没去做活就走了呢,他也没有说清楚。怎么丢了钱、来做什么活,为什么家人朋友都没有,这样要钱的行为是出于什么目的,一切都只有他自己清楚吧。
保安和我在目送他背影的时候,说“估计是个吃四号的,是个注射毒品的四号客(吸毒人员),他们寨子里就有这样的闲人,平时也看不出来吃四号,因为注射的量过多使得身体肢体变形残疾。看上去这个人就和他们同寨子的那些吸毒人员很像。而且像这个人直接来要钱的,估计是已经习惯和人家要钱了,不然为什么不说借,而只说要呢。”
如果真的像保安说的那样,回想刚才还真是有点害怕,一个人面对这样一个对象,而且并没有让他满意,后果可能会有很多种……
而且如果他真的诚如保安说的是吸毒人员,那么毒品真的是可以把一个好好的人变成鬼,牙齿脱落,肌肉萎缩,成了一具行走的僵尸人。
但是如果他并不是保安口中的那种人,那么他到底有没有要到回家的钱,今天晚上他会流落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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