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村东头,有个光棍汉,因为小时候长水痘脸上留下了麻坑,又排行老二,于是大家背地里都叫他二麻子。
二麻子这个外号,当他面是谁也不敢叫的,因为他的脾气可不怎么好。
有次村里的两个小孩因为叫他二麻子,他一路把人家追到了家里,非要把他们带回去栓门口当狗养,小孩妈好说歹说才把喝多了的他给打发走。
按理说,二麻子条件也不错,勤劳能干,还有木工手艺,跟着村里的木工队,谁家嫁娶婚丧,做橱柜桌椅棺材,样样都行。这么多年下来,手里也攒了不少积蓄,还翻新了三间平房。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脸上有麻子,或者是因为坏脾气和挑花了眼?总之,二麻子都四十好几了还是个光棍汉。
邻村有个寡妇,姓李,叫大凤,是个可怜人。小时候没了妈,吃糠咽菜什么苦什么难为都受过,终于帮着爹把弟妹拉扯大,也各自成了家。
大凤婚后生了两女一男,本想着能过几天舒坦日子,结果儿子七八岁的时候,男人得暴病,送往医院的路上就撒手而去了。
还好大凤长得五大三粗的,又从小吃苦惯了,地里那点活计难不住她,还先后打发两个女儿出了嫁。虽然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大凤却从来没亏过最小的儿子,指望着儿子能好好上学,将来出息了过几天好日子。
谁知这儿子从小叛逆,大凤又管不了他。小学开始就在学校不好好学习,上了初中后,开始逃课、打架,班主任管他就放学后结交校外的小混混堵老师,学校没办法,初三那年直接把他开除了。
儿子被开除后彻底没了后顾之忧,拿着大凤东拼西凑给他的学费,整日跟那帮小混混一起泡网吧,打游戏,钱很快花完了。 在小混混的怂恿下,儿子开始在放学路上劫那些学生,逼着他们交出零花钱。吃到甜头后,胆子越来越大,开始合伙抢劫路上的行人,偷路边的小店,但是在一次偷网吧的时候,被店主抓住,打了一顿后扭送进了派出所。
派出所通知大凤的时候,大凤才知道儿子已经被学校开除了,而且还犯下了大错。她踉踉跄跄赶到派出所的时候,儿子已经被关了一天,当她看到儿子鼻青脸肿的样子,本来想好好教训一下他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
她到处送礼托关系,磨破了嘴皮子,最终由于儿子未成年,派出所教育一番还是让她领回了儿子。
谁知道儿子回家老实了没多久,又开始拾起了旧勾当。 终于,儿子十九岁这年,法律来管他了。
儿子这天打听到邻村一家人刚卖了几头猪,家里有几千块钱,于是决定晚上去拿点花花。 不曾想他翻墙进去的时候,正好赶上男主人拉肚子跑茅房,撞了个正着,钱一分没见着,又被人一顿打,然后被派出所的警车带走了。
儿子已经成年,入室抢劫本来就情节恶劣,加上之前的种种前科,最后被判了十五年。
本来寡妇门前就是非多,加上儿子出了这么个事,大凤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方圆几里内的名声可想而知了。
02
按理说,大凤和二麻子这压根就没有交集的俩人,怎么也不会走一起的,可巧就巧在一次赶大集。
大集设在两个村子中间,农历逢四、九周边村子的小生意人会用助力车拉来一车车的蔬菜瓜果、鱼肉蔬菜、农具五金件等种种产品摆摊出售。二麻子在集头摆了个小摊,售卖闲暇时间做的小板凳小椅子等木工。
大凤正巧家里马扎坏了,大集转了一圈也没看见那个修马扎的大爷,一打听才知道,那个大爷中风了,以后可能都来不了了。
大凤一惊,看着身体挺硬朗的老汉,怎么说倒就倒了呢,跟儿他爹似的,十多年前,那么壮实的一个人,也是说得病一下子就倒下了,再也没起来。想着不免悲从中来,抬手揉了揉干涩的眼窝。
这个集二麻子一件板凳也没卖出去,乡下人会过日子,东西都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何况几十年坐不烂的木头凳子。二麻子索性挪了几个板凳在屁股底下,晒着太阳打起了盹。 马扎修不好了,大凤寻思买个板凳吧,家里不能连个座位没有啊,正好看到了二麻子的板凳摊。
大凤仔仔细细的挑了个相中的,掏钱的时候却发现钱不够,这就尴尬了,磕磕巴巴的解释了下本来想修马扎的,钱没带够。
二麻子虽说脾气不好,但是心眼不坏,他从大凤手里拿过马扎,手脚麻利的重新穿了绳子,换了牟钉,一袋烟功夫,马扎又结结实实的回到了大凤手里。
看着手里脱胎换骨的马扎,大凤突然有些感动,寡居这么多年,一个人忙里忙外,都快忘了自己是个女人了。
就在抬眼想说句感谢的时候,俩人眼神交汇瞬间,居然都脸红了。
03
其实早年也有人给两人说过媒,但是那时候二麻子才三十五六岁,正值壮年,嫌弃大凤是个寡妇。而大凤男人死了没几年,还沉浸在丧夫之痛中,所以这桩媒不了了之。
但是这回和上回不一样了:二麻子都四十大几了,爹妈也都走了,每天回家冷锅冷灶冷被窝的,有个人说说话也好啊。而大凤,男人都死了十多年了,儿子进去后,她突然觉得自己没了盼头,日子过得昏天暗地的。 加上娘家弟妹心疼大姐一个人孤零零的,纷纷劝她,一个人这么多年苦撑着,该找个知冷知热的人度晚年了。
大凤扛不住大伙的七嘴八舌,便在媒人的安排下约了时间见面。
见面那天,二麻子穿了件黑色中山装,还专门理了发刮了胡子,大凤穿了件黑底小碎花的外套,编了个麻花辫,脸上还特意抹了新买的雪花膏,早春的风已经有了许多暖意,吹的俩人心暖暖的。
第一次见面之后,二麻子正式开始了追求大凤。
接下来的春耕节气一到,二麻子就牵着牛,牛拉着车,车上放着犁和靶,哼着小曲往大凤家地里去了。
大凤到地里一看,二麻子已经犁了小半块地了,看着忙的满头大汗的二麻子,大凤心里又生出许多感动来。
河这边在地里劳作的邻居,透过已经变绿的垂柳可以看到远处的大凤在前边撒着化肥,二麻子在后边撵着牛、耕着地,俩人一前一后,二麻子哼着小曲,时不时的跟大凤说几句话。
大凤起初还有些不好意思,二麻子问一句答一句,也不多说什么。 俩人就这样干了大半天,到了午饭时间,大凤打开放在地头的篮子,拿出两个大茶缸,抓了把茶叶分开放了,又拿暖水瓶倒满了水,然后叫二麻子吃饭。
二麻子走过来,看见篮子里还有个小筐,放着早上大凤新烙得的油饼,黄个莹莹的,泛着豆油独有的诱人光泽。二麻子早上就胡乱吃了几口剩饭,又干了半天活,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看到吃的忍不住咽了下口水,接着肚子收到信号,咕噜咕噜叫了很大两声。
很明显大凤也听到了,她扯开嗓子哈哈笑起来,说肚子都提意见了,快去河里洗把手吃饭吧。
二麻子乖乖的跳下半人高的堤坝,来到河边认真的洗干净了手,又跳上堤坝来到大凤临时搭建的餐桌旁。 一块笼布临时充当的餐桌上,除了油饼,一个大搪瓷缸里还装满了辣椒炒鸡蛋,还有一把洗干净的新鲜小葱。
大凤摆好了筷子,又递了张饼给二麻子。 因为笼布裹的严实,饼拿在手里还是温热的,卷两棵小葱放嘴里咬一口,混着小葱的鲜,这饼既香又有嚼劲。
这饼好吃!二麻子由衷的赞叹,因为自己不怎么会做饭,自从他娘死后,再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饼了。
真假?来点菜,自己家的笨鸡下的蛋,炒出来可香哩。二麻子肚子的那声咕噜,倒拉近了俩人的距离,大凤这会也不再拘谨了,恢复了大嗓门和热心肠。
就这样,俩人说说笑笑的吃完了饭,又投入到了劳动中。 有了大凤的陪伴,二麻子干起活来脚底生风,效率翻倍,很快耕完了大凤家的地。 这天,二麻子牵着老牛、推着车,来耕自己家的地。
结果刚到地头就发现,大凤已经到了,还提着那个带饭的篮子。 二麻子心里一阵惊喜,大凤已经接受自己了。
04
庄户人家抢种抢收,一场雨过后,要赶紧播种,播完种还得看苗补苗,补完苗接着得锄草,要是赶上天气不好庄稼生了虫,还得打农药。
有了大凤搭伴,这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到了五月初五端午节,按照当地的习俗,这天出嫁的女儿要回娘家送面鱼。
本来大凤和二麻子就商量着等这天跟俩闺女摊牌,土埋了半截的人了,老来搭伙过日子,闺女应该不会有异议。
端午节这天,大凤特意邀请了二麻子中午和俩闺女一起吃饭。 俩人一早趁凉快把剩下的那块地锄完,大凤估摸着俩闺女也快登门了,便马不停蹄的往家赶。 正当两人一前一后快到家门口时,正好撞上结伴而来的两个闺女。
这二女儿是个火爆脾气,看到大凤和一个陌生男人在一起,瞬间很恼火,八九十年代的农村人思想还很封建,老娘寡妇改嫁传出去可算不上什么好名声。
俩闺女几个月没来了,大凤光顾着高兴,并没发现异常,她接过大闺女手中的包袱和二闺女手中的提兜,领着往家走。
到家后,大凤给闺女们介绍了二麻子,并表示了想搭伴过日子。
二麻子讨好的倒了两杯茶端给俩闺女:闺女,快喝杯茶,歇歇。 谁是你闺女?我爹早死了!二闺女不客气的说。 转头冲着大凤大喊:娘你跟着他图他什么?我们缺你吃还是少你穿了? 大闺女接上茬:我请了你多少遍去我家你就是不去,二妹叫你你也不去。这么多年你都过来了,这么大年纪了再找个老汉,你让我们脸往哪搁?
显然,闺女们的反应完全超出了大凤的预期,她想不明白,自己含辛茹苦的拉扯大仨孩子,出嫁的出嫁,坐牢的坐牢,哪个管过自己这个老婆子?自己找个老来伴,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多年的委屈和辛酸涌上心头,失声痛哭。
二麻子看到母女仨闹成这样,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便硬着头皮劝大凤,闺女一时接受不了很正常,以后日子还长着。
这一劝不要紧,俩闺女把矛头直接指向了他,你一言我一语的叭叭叭的该说的不该说的什么话都说了。
正当二麻子不知所措把目光投向大凤时,发现大凤脸色煞白,嘴唇紧闭,眼也微眯着。
心想不好,大叫一声大凤,大凤应声而倒,俩闺女也没心情吵了,手忙脚乱的赶紧把大凤送往医院。
一系列检查完毕,诊断为半身不遂,也就是偏瘫。
这下姐俩傻眼了,这偏瘫就怕人倒下,一般倒下后就难治了。
05
大凤住院治疗了一周多的时间,基本都是二麻子在照看,大闺女家养猪,女婿常年在外打工,家里还有病在床的婆婆,根本离不了人;二闺女家孩子小,更是离不了人。
交通又不方便,每次来医院也就是送个饭坐会就匆匆赶回去了。
大夫说幸亏送来及时,右半边身子没有全瘫,经常按摩活动的话,完全可以下地走路。
大凤醒了后,看着身边憔悴的二麻子流出了眼泪,二麻子一边帮大凤擦眼泪,一边自己抹泪,两个上了年纪的人,就这么下定了决心,以后的日子要相依为命了。
办理出院手续时,俩闺女都面露难色,谁家都忙的团团转,怎么伺候这个半瘫的老娘呢。
一个多周的时间,看到二麻子尽心尽力,端茶倒水的,俩闺女也默认了二麻子,看到闺女表态,二麻子二话不说把大凤接回了家。
悉心照顾了一段时间后,大凤恢复的不错,开始能拄着拐杖院子里逛逛,再后来基本可以扔掉拐杖了,瘫的右手还能协助另一只手做些择菜、扫地等轻活。
转眼到了夏末,二麻子院子里的葡萄架上也挂满了青绿色的葡萄。
随着大凤日渐康复,二麻子合计着,俩人选个时间去把证扯了,这样生活在一起,终究名不正言不顺。
二麻子去集上扯了块鲜亮的布料,给大凤裁了一身新衣裳,还买一了一大包喜糖。选了个初六的好日子,俩人早早起来,二麻子协助大凤穿了新衣,骑着自行车,载着大凤,高高兴兴的去民政局扯证去了。
一路上,二麻子见人就停下发糖,乐呵呵的介绍,快叫二嫂。
去县城的民政局,要经过一个大上坡,自行车是蹬不上去的,更何况后边还带着个人。
大凤心疼二麻子,想让二麻子停车,自己下来走着,二麻子想让大凤少走几步,所以并没停下,俩人思想还没达成一致,大凤就从后座上跳了下来。 可是就这一跳,跳出了大事。
正常来说,上坡路上自行车骑的那么慢,车又那么矮,跳下来完全没问题。
但是,大凤是个偏瘫患者,尽管恢复的不错,但是右半边身子还是不灵便。跳下的瞬间倒在了地上,偏偏身子又压在了右脚上,瞬间右脚肿的像个紫萝卜。
于是证没扯成,大凤却再次被送进了医院。
06
老娘再次住院,俩闺女跟二麻子好一阵闹,怪二麻子没照顾好大凤,本来都恢复的很好了,这下右半边身子彻底瘫了,断的脚踝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
话说不利索,筷子也拿不住了,将来的生活完全失去了自理能力,吃喝拉撒都得人照顾。 出院时,俩闺女说什么也不让二麻子接走了,让老娘在姐俩家轮着过。
就这样,二麻子和大凤这对苦命鸳鸯被拆散了。
俩闺女为了避免太折腾,约定一家住一个月。
大凤先是被接到了大闺女家,大闺女家有个病在床的婆婆,还养着猪,加上两个上学的孩子,整天忙的团团转。
一开始还能每天帮大凤擦擦身子,端屎端尿也及时。可时间一长,忙完家务事已经够疲惫了,根本耐不住性子再伺候老娘了,每天饭点送点饭到床前。屎尿也是一天倒个两三回,翻身擦身子更是想起来意思意思,想不起来就算了。
夏季的暑气还没消,可以想象大凤住的小屋里充斥着什么味道,等到半个月后二女儿来接的时候,大凤身上已经长了不少褥疮。
同样,二女儿也是前几天殷勤,还暗自怪姐姐伺候不尽力,老娘都生了褥疮。但伺候了一段时间后开始厌烦,加上二女婿是个小心眼,整天和二女儿怄气,她突然又想起了二麻子对大凤的好。
这边二麻子本身就放心不下大凤,加上是因为自己才让她偏瘫复发又摔断了腿。
于是,二闺女捎信给他的时候,他直接推着独轮车去的,又把大凤推回了家。
帮大凤擦身子的时候,看着身上一片片的褥疮,心里一阵难受,大凤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然后哈喇子眼泪一起流了一脸。
天气好的时候,二麻子会把大凤抱到院子里的特制的椅子上晒太阳,椅子中间是挖空的,然后下边接个盆,方便大凤随时大小便。然后给大凤的身上,再盖上新买的毯子。
院子里的葡萄架上,葡萄已经变成了深紫色,一串一串的,衬着绿叶,很是好看。
引得邻居家的小孩经常过来摘葡萄吃,大凤看着他们蹦蹦跳跳的身影,总能想起三个孩子小时候,那时候姐弟仨总围在大凤身边,有好吃的东西,总是先塞大凤嘴里,大凤不吃,他们就不吃……
07
秋天很快过去,葡萄架上的叶子变黄变枯最后落光了,一直到院子被白雪完全盖住,大凤在二麻子的精心照顾下,尽管还是瘫着不能下床,但是状态还不错。
大凤口齿不灵光,二麻子给她做了个梆子,放在她能活动的左手边,他不在大凤身边的时候,如果大凤需要帮忙就敲梆子,听见梆子声,二麻子就会赶紧去看她。
二麻子下地劳作,或者帮别人家做木工的时候,就会拜托周边的邻居,听见梆子声赶紧过来看看,端茶倒水的这种需求能帮的就帮大凤一把,帮不了的就去喊他一声。
邻居们也都淳朴善良,谁家婚丧嫁娶的请二麻子做木工,都是做好饭后,先每个菜都盛一些放在一个大瓷餐缸里,然后再从笼屉里拿两个新蒸的大馒头,给大凤送过去。
二麻子出去做工的时候,会一早先伺候大凤吃喝拉撒了,让她半躺在正屋的床上,旁边放上一个小暖水瓶和半包饼干,边上还有一个已经变了色的旧瓷缸。 送饭的邻居先把饭菜倒在桌上那个搪瓷缸里,再帮着倒碗水。
这时,大凤总会啊啊呀呀的晃动着那只可以动的左手,应该是表示感谢吧。
一般人都是寒暄两句,接着就走了,一来大凤说话听不懂,二来久病床前的人,难免屋里会有异味,一般人闻不了。
村里开始有人劝二麻子,反正两人也没扯证,犯不着伺候这么个瘫子,拖累自己。
二麻子呵呵笑着不在乎的回道:起码忙完一天回家,家里有热乎气啊。
同时,二麻子决定,年关前,带大凤先把证扯了,这个年,俩人一起过。
选了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二麻子找了辆轻便的独轮车,稍作改装,铺上厚厚的褥子,然后把大凤抱上去,背后倚上枕头,身上再盖上一床被子。拾掇完毕,二人便出发了。
从村子到县城民政局有三四十里路,二麻子推着大凤到县城的时候,都日当头了,尽管天气寒冷,可冬日的太阳,还是晒得二麻子满头大汗,二人简单吃过自带的干粮后,又开始往民政局走。
民政局婚姻登记处在五楼,那种旧的办公楼,根本没有电梯。二麻子将独轮车停在了门口,一步一个台阶,艰难的把身高马大的大凤背上了五楼。
正好大厅办理结婚证的人不多,现场的工作人员们看着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二麻子,和背上瘫痪的大凤,很多人当场就湿了眼眶。
大厅的一个主任亲自给他们两人办了手续,并免了9块钱的办证费,同时,还免费给两人拍了张放大的合影,那张合影里,二麻子和大凤都笑的很甜。
08
这个年,二麻子早早备下了年货,说是年货,庄户人家哪有那么多讲究,无非就是买了肉、买了鱼、买了菜、买了一挂1000响的鞭炮和大红的春联,还买了一大包冰糖。
年二十九贴春联,做供菜,二麻子还请了周边的邻居一起来吃喜酒。
邻居们都知道他家情况,于是商量好了似的,东家拎瓶酒、西家带块肉、南家端碗炖菜、北家带兜馒头的来象征性吃了点,然后帮他贴了春联、腌好了鱼肉、做好了重头菜炸菜的面糊,还包了一小盖垫饺子。然后留下孩子们玩耍,都纷纷回家忙年节去了。
二麻子大把大把的抓着冰糖分给院子里的孩子们,然后架起油锅,开始炸藕合、炸肉、炸鱼、炸丸子。
大人们不吃饭是因为嫌二麻子家不卫生,但是小孩子们可觉不出来,有的帮着烧火,有的帮着捞菜、有的帮着下菜,边吃边叽叽喳喳的倒也很是热闹。
随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想起,孩子们陆续都被叫回家吃年夜饭了。 二麻子摆好酒菜,下好水饺,然后端到大凤床前,两人踏踏实实、名正言顺的吃了顿年夜饭。
09
俩人结婚的第四个年头,因大凤常年卧床,偏瘫引发了多种其他病症,住院一段时间后,医生建议回家准备后事。
再把大凤接回家时,大凤已经进入半昏迷状态,时清醒、时沉睡,醒来时看着二麻子一个劲的流眼泪,沉睡时,双目凹陷如死人一般。
大凤的两个闺女哭的惊天动地,一口一个亲娘,没享过一天福,这么快就要去了。
邻居们看着这姐妹俩,摇头叹息。 其实大凤病着的时候,俩姐妹也没少上门看望,只是,手里提点东西,说几句话吃顿饭就走了,谁也没给大凤端个屎倒个尿,更别说伺候大凤擦洗身子了。
大凤病一重,两姐妹开始合计,自己的爹死得早,在那边孤苦无依这么多年了,娘死了当然要去陪他,所以两人一口咬定,大凤死了不能埋进二麻子家的坟,只能和爹合葬;还有大凤家的那口破屋,跟二麻子没关系,要给牢里的弟弟留着。
二麻子张了张嘴,啥话没说,两行浊泪流了出来。 此时躺在床上的大凤已经到了弥留之际,双目却一直圆睁着,她放不下牢里的儿子,心寒跪在叫上哭的死去活来的闺女,更舍不下这个知冷知热伺候床前的二麻子。
她的嘴一直在哆嗦着,却发不出一个字,只是两眼瞪着二麻子,不住的流泪,然后目光开始涣散……
二麻子伸手抚合了大凤的双眼,失声痛哭。
二麻子没有强求大凤葬入自家陵墓,人都没了,谁知道下辈子什么样呢,塟一起不葬一起又有什么关系。
大凤被俩姐妹接到大凤的那口破屋里办了葬礼,破屋多年没人住,已经破旧的不成样子了。
弟弟不在家,俩姐妹凑钱草草的把大凤葬了。
葬礼这天,二麻子把自己关在家里,一天没有出门。
大凤走后,日子还是一天天过。
转眼东去春来,院子里的葡萄树发了芽,又结了果,悄悄的,枝头挂满了大串大串的葡萄。 二麻子盯着满树的葡萄,突然泪流满面,接着嚎啕大哭,边哭边嘟囔着什么,住的近的邻居们说,他嘴里一直喊的是“凤、凤……”
后记:二麻子是老家的东邻,当年,二麻子给我家做木工,连着几天都是我给瘫在床上的大凤送的饭。那时很不理解,为什么身强体壮的二麻子要娶个瘫子过日子?但随着慢慢长大,终于明白:爱情,不只是童话里的王子牵手公主,往往身边各色市井小人物的故事,更让我们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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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的家庭都是一样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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