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国后不许成精。”
程森在网上初见这句话的时候，神色有些耐人寻味。
程森是一名旅行作家，一边旅行，一边写作。
一天傍晚，程森路过一个村庄，一个还未通电的村庄。
村子不大，几十户人家，百来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村子里没有旅店，没有民宿。转了一圈，只有一个老人家愿意收留程森。
程森收拾好行李后，便在村子里闲逛起来，刚刚来的时候看到村口处的榕树下有人在下棋，他要去看看。一路上，遇到的每个人不知道怎么就都知道了他在老人家家中借宿，还劝他不要在老人家家里住。
他们说：老人不是好人。
一开始，程森并没有觉得什么，但说的人多了，他开始动摇，询问劝说的人可不可以去他家借宿一宿。那人推说还有事先走了。
接下来有人劝说，程森便趁机说去他家借宿一宿，没有一个人答应，都有事跑了。
每个人都是如此，等到程森差不多要到榕树边时，榕树下那群人整齐地转过头来看他，然后一哄而散，都回家了。
程森怎么喊都喊不住人，带着疑惑与惊慌，他只能踏着月色慢慢走回老人家中。
不大不小的院子里，一条由石子砌成的小路，将院子分成两半。原先在院子里扑腾的鸡已经被关在角落里的笼子里。旁边堆放着柴火，一把砍柴刀平放在地上。越过石子路，有一口井，井边斜靠着一个盆子，周边湿漉漉的。接着是一个半围着的厨房，此时正冒着烟。
老人家听见声响，从厨房里探出头来，一见是程森，道：“回来了，正好，可以吃饭了。”
老人突然开口，吓了程森一跳，程森张着嘴想回答时，老人家已经缩回厨房了。
程森犹豫着踏上了台阶，老人家从厨房里转出来了，手里端着两碗米饭，道：“想在外边吃还是里边？”
“外边？”程森回头看了看院子，道：“不麻烦了，就在屋子里吧。”伸手接过老人家手里的两碗米饭。
屋子里进门三两步便是一张桌子带着四条板凳，两边是各一间房，东边的是老人家的房间，西边的是程森暂住的房间。
程森把米饭放到桌子上，身后传来老人家的声音，“若是想在外边吃，把桌子搬到院子里就行，不会太麻烦的。”
“不用了，便在屋子里吃吧。”程森道，接过老人家手中的两盘菜。
“粗茶淡饭，别介意。”坐定后，老人家开口道。
“麻烦您了。”程森回道。
饭桌上，程森几次想要询问村里的事，咬着筷子，想了又想，终究没有问出口。
一顿饭在胡思乱想中吃完，程森帮忙收拾好后躲进了房间里，紧锁上门躺在床上，闭着眼思索着老人家的行为举止，思索着村民们为什么都说老人不是好人呢？支着耳朵听着门外的动静。
“呲当。”一声奇怪的声响在程森耳边乍起，程森忙转头看向门外。
透着月光，程森看到门外有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身影，正停在门外不远处，是刚刚吃饭的地方，想来是老人家从房中出来时不小心踢到了。
正当程森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老人动了，没有往屋子外去，而是朝着程森的房间走来，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
程森屏住呼吸，整个人缩进被子里，瞪大着眼睛盯着门外的身影。只见老人家停在门前，举着手，把手中提着的东西捅了进来，月光下，晃动着光芒，是那把砍柴刀，只见他轻轻拨动着门栓，一下又一下。
“哒……吱呀。”门开了，老人家提着砍柴刀，一步一步慢慢靠近，停在程森眼前，高高举起双手……
“喝……”程森浑身一抖，睁开双眼，渐渐适应黑暗，“还好，只是梦一场。”
“呼。”缓过神后，程森借着月光起身，今晚老人家的汤有点好喝。
“呼……噜……”打开门，震耳的呼噜声充斥耳边。
老人家家中没有厕所，得去村口处的公厕解决。
去时如常，回来时月亮估计也去上厕所去了，四周一片漆黑。
程森见一家村民灯光亮着，寻思着借点灯火，这般想着便也寻着灯光走了过去。
行至半路，映着灯光，程森发现窗户上出现一头狼的影子，一起一伏，顿时止住了脚步，半蹲着身子，心中暗忖，“怎……怎么会有狼？”
程森想喊人却又怕吓着狼伤着屋里的人，从脚边摸索到块大石头，程森轻手轻脚地挪到窗下。
透过窗，程森看到一匹狼趴在桌子上，心中一惊，抓紧手中的石头。
“呼……噜……”桌上的狼传来阵阵呼噜声。
程森慢慢放低自己的呼吸声，眼光巡视着房里，发现还有另外一匹狼正躺在床上。
屋子里没有人，显然，那两匹狼杀了人，把人吃了，还霸占了他们的屋子。
月亮悄悄探出了头，黝黑的村子有了点亮光，程森轻手轻脚地挪动身子，他需要帮手。
“哈……啊……”一声洪亮的哈欠声从一旁传来，程森忙转过身，他想提醒那人有狼，别吵醒了它们，却没想到，一转身，又看见一匹狼。程森连忙趴下，整个人趴在地上，憋着气，看着狼半眯着眼，晃晃悠悠，直往公厕而去。
“这狼？去厕所做什么？”程森带着疑惑躲进墙后，盯着公厕，“这村子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狼？”
没一会儿，一个人从公厕里出来了，吹着口哨，往家里去——刚刚那匹狼出来的屋子。
程森整个人紧贴着墙壁，他脑海里有一个骇人的想法，需要证实，但是……
一番思想挣扎后，程森悄悄爬到屋子窗下，借着月光，往内一看，程森的瞳孔猛地一缩，忙矮下身子。
大着胆子，程森又看了几家附近的，无一例外，都没看到人。
程森很想立马开着车逃离，却又害怕惊动了它们，只得带着惶恐，踩着月色回到老人家家中。
“呼……呼……呼……”程森背靠着门，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呼……噜……”耳边传来阵阵呼噜声，程森心中一紧，循声望去，渐渐回过神来，才知原来已经回到老人家中了。
程森刚想松一口气，又猛地抬头，盯着老人的房间，“咕噜。”程森咽了下口水，慢慢挪动身子，接近老人的房间，趴在门缝里往里一瞧，轻出一口气，“还好，还好。”
几经惊吓，程森此时神经一松，再也撑不住了，抵着桌子坐下，等到身子不再颤抖，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房间，躺到床上，盯着屋顶，直到天边微明，才慢慢睡去。
一觉到中午，老人家喊起，程森才揉着眼睛，睡眼惺忪的起床。
吃过午饭后，程森急急忙忙的收拾东西。
“你这是？准备走了？”老人疑惑问道，“不是说要待几天吗？这还不到一天呢。”
程森笑了笑没说话，思索一番后，拉过老人，在老人耳边轻声道，“老人家，你要不跟我一块走吧。”
老人后退两步，盯着程森看，直盯得程森汗毛倒立，只听老人道，“你昨晚出去了。”
程森觉得老人有些奇怪，但还是点了点头。
老人摇了摇头，轻叹道，“都看见了。”
程森脑海中浮起昨晚的看到的场景，重重的点头，轻声问道，“老人家，你都知道啊。”停了一下，见老人没应，“您不怕吗？”
老人摇了摇头，轻笑道，“没啥好怕的，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也怪我，昨晚忘了提醒你，晚上最好别出门。”老人走到板凳上坐下，看着院子里扑腾的鸡，接着道，“已经很久了，很久没有人来这里了。”
程森望着突然悲伤起来的老人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得加快手中动作。
片刻后，老人的声音响起，“小时候，我第一次看见它们，也跟你一样，嚷嚷着要离开。”
程森停下动作，看着老人。
“爷爷告诉我，我们村子比较特殊，人睡着后，本性会外显，只有人，才能看到。”
“爷爷说，他很高兴我能看到这一切。”
“你知道我第一次是在哪里看到的吗？”老人的神情看起来很悲伤。
“哪……哪里？”程森问道。
“在我很小的时候，某一天晚上，猛一睁眼……人老了，不太记得当时的情景，应该是哭了。后来，我就跟着爷爷一起住，一起睡，再没回到那里……”
程森开着车离开了村子，车头摆放着一个像不倒翁的小木偶，是老人亲手做的，说是送给他当纪念。
程森找了家酒店，吃饱喝足后狠狠的补了一觉，然后去了当地最热闹的步行街，买了一些土特产。
路过一家古董店时，瞧见一盏油灯，很适合老人家。说实话，程森不太想再去那个村子，但是，老人家待他还不错，也送了他礼物，而且老人说过一句话，“我爷爷说，村子里其实比外边安全多了，因为我们看得见谁好谁坏。”程森觉得还蛮有道理的。
“不怕，白天去，送完就离开。”程森提着油灯给自己打气。
第二天，程森赶着中午开车过去，在记忆里的那一片地方绕了好久，始终没找到那个村子。如果不是车头还摆放着小木偶，程森都要觉得一切只是一场梦。
“叮铃铃……来电话了……”程森被突然响起的铃声拉回思绪，摸搓着手中握着的小木偶。
“喂，阿森，你准备好了没，我在你家楼下了。”接起电话，程森还未开口，电话里传来急切又兴奋的声音。
程森从书桌前起身探向窗外，楼下的好友站在车边正大力的挥着手。
“马上来。”程森挂掉电话，抓起桌边的背包，奔赴下一段旅程。
书桌上的小木偶摇摇晃晃，一会左一会右的摆动着。然后，渐渐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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