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鱼

网图侵删

我是一条鱼。我原来活着的时候，并未觉得自己有什么特殊，甚至我连自己是条鱼也不知道，活着就是活着，不用关心，也无需关心。直到我活着的池塘水干涸那天，一切才发生了变化……

我是水，一汪小池塘的水。我本来也没什么独特，直到有一天我发现在我这里突然有一条自由自在的鱼。它是怎么来的，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我也不知道。从它一副天真的模样里，我知道了它对自己的来历自己也不知道。而且它也从来没有也不打算思考过这件事。傻鱼有傻福吧，有我在，它总还是能活得很好的，它不想就不想吧。而我就只是默默地、好好地养好它就满足了。

我生活在水里，这在池塘没有干涸之前，我几乎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件事。当然，那时也并不需要我思考。水供给了我的一切。只是在它消失之前我从来没有感知到。大概是我习惯了那不用索取就有的得到，对于水一直无私的给予我却从来没有好好感谢过。而当我开始有些思考并开始觉察时，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我根本就无法预料到当时会发生那件事。他们决定把我抽干只是一瞬间的事，理由无聊到有些可笑，我甚至都不愿说起。我眼看着自己就那样被抽干，然后眼看着，我那条心爱的、唯一的鱼儿开始因为我的缩小开始局促和开始思考。终于，在我几乎完全消失的时候，它竟然知道了它原来是一条鱼，也终于意识到了我的存在——它晓得了它一直在我这里生活，是我默默提供了它活着的一切。只可惜，晚了，晚咯，哦，也不能算晚，毕竟我原来的存在和所为，从来都不曾想让它知道。我为它所做的啊，不是为它，是为我自己。

水，干了。最后只剩下那么一汪。而我也终于无法再游动，最后只能安安静静地侧躺在那里。我想我大概快要死了。因为水仍然在变得越来越小。我原来甚至都不知道，水其实为我提供了呼吸，现在在我快要将呼吸失掉的时候，我才知道。但，晚了，完了，哦，也许不晚，或许我本就不用知道。

我彻底快没了。我挣扎着留下了最后那么一汪水，至少使我的鱼儿不会立刻死掉。但我是先没了。那留下的那一汪，也已没有了我任何生命的痕迹，它只是我残存的一点碎末。我就这样消失了。我的鱼儿，不晓得它在那一汪水里最后还能撑多久，最后它又会变成怎样。我，是终于无法知道了。

这一汪水，我已明显感觉到它无法支持我像以前那样自由的活着了。我好饿，但我努力张合着腮也得不到任何补给。这一汪水像是空无一物，没有灵魂了一般。无法再像以前供给我。我的呼吸也越来越困难，我大概很快就要同这汪水一起死掉了。

我，终于死掉了。以前的平常，后来的因为有了鱼儿的自以为的不平凡，这一切的一切都烟消云散了。我，成了虚无了。

一双手，突然捧起了我。它们将我从那只够刚好覆盖我平躺的鱼肚皮的水里拿起。我第一次完全脱离了水的包裹，我完全裸露的没有水的世界里。好难受，好难受，我忍不住拍打着自己的尾鳍，想摆脱这从来没有受过的痛楚。没有用，一点都没有用。完全没有缓解。我在剩下的水里的时候以为我要死了，却原来那根本就不是。到现在我大概才要真的死了。

突然“噗通”一声，那个手将我抛开了。我一下又舒服了，我又能呼吸了，我又能吃到东西了，我又自由了。那手好像把我抛到了另一个水里。啊，我竟又活着了。

我知道我是一条鱼了，我也知道我活在水里。但我却变得好难过，因为我再也不是活在我原来的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