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八姝

小八姝

01

小八姝原来是一个小山村的姑娘，为什么叫她小八姝呢？因为她是她家的第八个女儿，所以她爹娘给她取名叫八姝。

小八姝从小就聪明伶俐，村民都很喜欢她，她还有一项特别的本领就是记忆力好，只要她看到过的东西总能过目不忘，所以她还有个外号叫“小八女神童。”

小八姝的爹娘老来得了这么一个女儿，不知是幸运还是无奈，因为生这么多孩子，他们一直想要的是一个儿子，从小八姝生下来他们就想要把她送出去，可每次别人来领小八姝的时候，小八姝就不停的哭，好像在“抗议”，所以到后来，她爹娘才下定决心来养她，放弃了将小八姝送出去的念头。

“小八姝这女孩啊，这么聪明，在我们手上能把她培养成个啥样啊，更别说现在家里的情况，哎。”小八姝的爹靠在大门的门墙上，满脸的无奈，然后伸手从青布衫的荷包里掏出用塑料袋装着的山烟，慢慢打开来，再慢慢拿出一根，慢悠悠的卷着，用煤油打火机点燃，吧了一口，抬头望向天空。

小八姝的娘没有答话，只是一个劲的洗着刚从地里采回来的白菜。

“老头啊，今天中午吃什么？”

“吃小八姝爱吃的地瓜吧！”

小八姝的爹娘都是那种特别老实的人，从面相看都能看出来九分老实像，小八姝是他们的心头肉。

“老头子，我那个钥匙去哪儿了？”小八姝的娘大声叫唤着。

“我没看到，你自己收的还问我。”

“娘，钥匙在这儿，”可是小八姝够不着，她在柜子前跳了又跳。

小八姝的娘伸手上去摸，果然在那个上面。

“小八姝，你怎么知道钥匙在这个上面啊？”

“上次我看到娘放上面了。”小八姝的娘笑笑，咱家小八姝真聪明，就是娘的心肝宝贝。

“娘，我给你背三字经吧！”

“好啊，来娘这儿，娘才听得清。”

小八姝跑到她娘的怀里，用脸蹭了蹭她娘的脸。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小八姝认真的背着，她娘脸上都笑开了花。

“哎呀，咱家小八姝真聪明啊，都会背三字经了，大老远我都听到了。”屋外传来小八姝的爹的声音，小八姝赶忙从她娘的怀里“撤”了，从屋里跑出来。

“爹爹，你回来了？”然后跑过去准备抱住爹爹。

“爹爹才从地里干活回来，身上脏着呢！”说完将满有泥土的双手摊开，随后卸下肩上的锄头。

“那我去给爹爹打水，”说完一溜烟地跑进了屋里，然后小八姝的爹就听见了水龙头哗哗地声音，一会儿，小八姝就端着一盆水从屋里出来了。

这年，小八姝6岁。

02

小八姝的爹娘没有钱送小八姝去上学，小八姝就只能去看其他大哥哥，大姐姐的书，可是她总能一学就会，所以他们不喜欢小八姝，所以都不给她看书，小八姝无数次去到村里唯一的小学校，垫着脚趴在窗台上听他们读书念字，小八姝好羡慕她们。

小八姝跑到山头去放羊，然后望着天空，幻想自己什么时候也能背着书包去上学。

学校的情结总是萦绕在小八姝的心头，可是她知道爹娘没钱，只要她们有钱就一定会送小八姝去学校的，小八姝小小的年纪就出了奇的懂事。

其实，小八姝是第八个女儿，可是小八姝却是她爹娘留下两个的其中之一，有三个生病死去了，死的时候都还不到一岁，还有的被别人领养了，至于在哪儿，他们也不知道，所以小八姝还有一个姐姐，今年20出头，现在在外打工，可是出去就没音讯了，更别说给家里寄钱，小八姝的爹娘试着去找过，最后落得一场空。

“小八姝啊，你想不想去上学啊？”

“爹爹，我想。”

小八姝的爹娘商量，还是想要吧小八姝送出去，因为小八姝的聪明他们都看在眼里，于是他们经过介绍找到了一对夫妇，这对夫妇男的姓王，女的姓温，有钱但膝下无子无女，他们一再承诺可以给小八姝想要的生活，将小八姝养大成人。

小八姝的爹娘当然舍不得小八姝，可现实却就是这么残酷，因为他们爱小八姝啊！

那天，天下着小雨，小八姝的爹娘向小八姝撒了一个慌。

“小八姝啊，你城里有个叔叔还有个阿姨和爹娘是好朋友，爹娘最近忙，照顾不过来你，你去和叔叔阿姨那边玩儿几天好吗？”

“那爹爹我什么时候回来？”

“你去玩儿吧，等爹娘忙完了就来接你回家。”

小八姝眨巴眨巴着眼睛，看着爹娘，认真地点了点头，“嗯，你们要记得早点来接我，我怕自己不习惯，又找不到回家的路，听说城里好远。”

“小八姝，过来爹娘抱抱。”小八姝感受到爹娘怀里的温暖，却感受不到爹娘心里的撕心裂肺。

小八姝的爹娘给小八姝换上新衣服，她娘将从来没有为小八姝认真梳过的头发梳好了，他们看着小八姝，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这天下午，这对夫妇开着车到小八姝所在的镇上，然后走路到了小八姝的家。

小八姝的爹将这对夫妇叫到屋内，给他们说要好好待小八姝，然后签了一份大概意思就是将小八姝的名字迁到他们名下的一份协议。

小八姝的爹签协议时老泪纵横，手颤抖在纸上写上自己的名字。

小八姝的娘呢就在这边交代让小八姝去到城里别乱跑，要听叔叔阿姨的话，他们过段时间就去接她回来。

小八姝认真的应答着娘的嘱咐，看上去特别乖巧。

“娘，你怎么哭了？”

小八姝的娘别过脸去，然后转过来微笑的队小八姝说，“娘没哭。”

可小八姝分明看到了娘的眼泪，小八姝觉得今天特别奇怪，但也没有多问。

03

城里的空气虽然没有自己老家那么好，但这一切都来得新鲜，小八姝从来没见过这么高的楼房，更别说这么漂亮的街灯，她感觉自己来到了一个奇妙的新世界，除了没有老家天天都吃的地瓜，小八姝也没有觉得不习惯的，只是没有那么自由了。

叔叔阿姨会教小八姝吃饭时不要吧唧嘴，坐着时腰要挺直，小八姝爱看电视，可也被规定了时间，小八姝不怪叔叔阿姨，她在电视里看过，这些叔叔阿姨都是对自己好。

今天天气晴朗，叔叔阿姨带着小八姝去游乐园玩儿，小八姝和叔叔阿姨很亲密，可当她听见其他小朋友呼唤爸爸妈妈的时候，她想起了她乡下的爹娘。

“叔叔阿姨，我爹娘什么时候来接我回家啊，我想回家了。”

这对夫妇互相看了一眼，没有说话，他们知道，小八姝的爹娘向小八姝撒了一个慌。

“小八姝啊，叔叔阿姨送你去上学好不好。”

听到上学，小八姝双眼放光。

办入学手续那天，小八姝很开心，可是心里还是想着爹娘为什么不来接自己回家，万一读着读着爹娘来接自己回家怎么办？

“叔叔阿姨，我还是不读了吧！我只是来玩儿的。”

“小八姝，我们先上学，以后爹娘就来了，好吗？”他们为小八姝办好入学手续后带小八姝到文具店，给小八姝买了新书包，新文具。小八姝好开心啊，终于可以上学了。

第二天一早，小八姝带着激动又紧张的心情来到学校，小八姝被分到了一个小男孩旁边靠窗的位置，小八姝特别不适应，所以总向窗外看。

班主任邀请小八姝到讲台上做自我介绍，小八姝趔趔趄趄走上讲台，她心里特别害怕，因为第一次身边有这么多人，忽然小八姝摔了一跤，原因是一个小男孩把脚伸出来，而小八姝正好踢到了，小八姝不知道这个男孩是不是故意的，所以没说话，站起来继续往讲台上走。

走上讲台，她仿佛看到了更多的人，一双双眼睛看得她手心直冒汗，她就快哭了，可是又忍住了。

“大家好，我叫张八姝……”接下来是一片沉默。

这时，班主任走上讲台，“小八姝同学挺害羞的，大家给她点掌声鼓励一下她好吗？”同学们的掌声响了起来，可小八姝看到刚才使她摔倒的那个男孩没有表情的看着她，更别说鼓掌鼓励她，小八姝眼神一闪，躲过了那个小男孩的眼神。她心里清楚，那个男孩刚才一定是故意的。

小八姝简单说我几句，走下讲台。

在学校，小八姝虽然话不多，上课也会不敢回答问题，可小八姝凭着自己惊人的记忆力很快就赶上了其他同学的课程，甚至超过其他同学。

恶作剧男孩一直第一名，可她来了总会让他变成第二名。

这样的生活，小八姝看上去似乎忘记了远在乡下的父母。

可是她真的忘记了吗？

这天晚上，小八姝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跑到客厅，准备倒杯水喝，可还没到客厅，就听到了叔叔阿姨的声音。

“我们什么时候告诉小八姝真相？”阿姨问。

“再等等吧，小八姝这孩子听话，又聪明，长大后肯定很有出息，我们这个时候告诉她真相，她能受得了吗？”叔叔说道。

“可是……”阿姨似乎还要说什么。

“别可是了，走，去睡觉吧。”

小八姝似乎明白了这一切，在她准备转过头回房的时候，踢到了放在墙角的扫帚。

他们看过去，小八姝流着眼泪站在那儿。

叔叔阿姨互相看了一眼。

“小八姝，乖，过来。”叔叔伸出手说道。

小八姝转过头准备回房。

“小八姝，你爹娘不会来接你了，既然你都听到了，叔叔阿姨也就不瞒你了，你爹娘和我们签了协议，你是我们领养的，我知道这对你太残忍，可你爹娘也是为你好，还有叔叔阿姨会对你好的。”

小八姝的眼泪唰唰地流，爹娘以前不是说好要来接我的吗？他们一定会来的。

她强忍着泪水，她的表情让他们看了很是心疼，叔叔走过去抱过小八姝，小八姝始终没有说话，她像小猫一样倦缩在叔叔的怀里，抽泣着，然后慢慢地睡着了。

04

今年，小八姝16岁了，大概因为记忆力太好，她始终记得爹娘要来接她回去，她自己也试着回去过，可她却记不得回家的路，十年了，爹娘现在怎么样？

现在的小八姝已经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了，正在读初三，小八姝读书十分用功，她不能让爹娘失望，学校的老师也很看好她，当然小八姝的爸爸妈妈也一样。

对，小八姝现在的爸爸妈妈就是当年的叔叔阿姨，小八姝现在的名字也不再是张八姝，而叫王温一茜，里面有着爸爸妈妈的姓氏，但是爸爸妈妈还是尊重小八姝的想法，叫她小八姝。

大概小八姝是怕以后爹娘找不到自己了，小八姝无数次地做梦回到那个家，可醒来看到的还是爸爸妈妈微笑的脸庞，这里的爸爸妈妈这么爱她。

她想起小学写的一篇作文《我的爸爸妈妈》，小八姝写的是乡下的爹娘，同学都说她说谎，说她写的根本就不是自己的爸爸妈妈，可是只有小八姝心里最清楚了，爹娘的模样她还真的有点记不清楚了，过了十年就算清楚也会变。

这天，小八姝告诉爸爸妈妈，想要回去看望爹娘。

“爸爸妈妈，我真的只想回去看看他们怎么样了，你们就答应我好不好？我真的只是想看看而已。”小八姝知道等了10年都没等到爹娘来接自己，自己不回去看他们，也许真的就一辈子见不着了，小八姝知道人的一生没有几个10年。

05

有天早上，小八姝起床。

“小八姝，爸爸妈妈带你回家看望爹娘。”

小八姝眼睛一亮，跑过去抱住爸爸妈妈，嘴上连声说着谢谢。

在路上，小八姝心里的滋味她自己都说不清楚，她其实不恨爹娘，小时候可能恨过，不过现在明白了爹娘的苦衷。

小八姝看着这陌生又熟悉的一切，现在的水泥公路已经可以通往每家每户了，村里每家每户都由原来的土房子变成了小楼房，直到小八姝看到了自己的家，还是原来那个土房子，小八姝庆幸能看到原来的一切，可是更多的却是心酸，因为小八姝看到这崭新的水泥路和爹娘的小土房子看上去是那么的不协调，她似乎从这里看出爹娘这些年来的苦与贫。

猛然鼻子一酸。

“小八姝，走吧，我们去看看爹娘在家没有？”爸爸妈妈招呼着她。

“爸爸妈妈，你说他们还好吗？”

“嗯，我们一起去看看。”

小八姝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大门口，但门锁着，好像锁了很久，上面有些许锈斑。

小八姝尝试着敲了敲门，可是没有人。

小八姝以为他们去田里干活了，所以在周围转了转，她发现土屋的一角都快塌陷了，房屋周围长满了草。

然后小八姝和爸爸妈妈坐在门口的青石板上等待爹娘回来。

有一个男人扛着锄头从小八姝家门口走过，看到了小八姝一家。

“请问你们是？”

“叔叔，你好，你知道这家人去哪儿了吗？”

这男人上下打量小八姝。

“莫非你是小八姝？”眼前男人眼神里充满了一种说不出来的东西，不知道是激动还是无奈。

这个男人将小八姝一家人招呼到屋里。

“小八姝啊，这些年你都去哪儿了？”

小八姝望了望旁边坐着的爸爸妈妈，“我挺好的，叔叔，我爹娘呢？”

这个男人拿出一盒烟，招呼了一下小八姝爸爸，小八姝的爸爸礼貌的拒绝了，随即这个男人拿出打火机，点燃那根烟，良久说出一句话。

“哎，小八姝啊，你爹娘已经去世了。”

听到这里，小八姝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这个男人娓娓道来，他说，小八姝的爹娘几年前身体不好，种地种不了。有一天去山里采蘑菇，采回了毒蘑菇没注意，和其他蘑菇一起煮来吃了，后来双双毙命，几天后才被我们发现，我们不知道你的下落，我们就为他们料理了后事，将他们埋在了村东口的白杨树下面。

小八姝根本想都没想过会是这样，她几乎快要昏厥过去。

那个男人继续说道，“小八姝，你爹娘生前常常念叨你，我们不知道你去了哪里，问起他们时，他们总说你去城里玩儿了，他们过段时间就去接你回来。可是这么多年，我们都没见你回来，时间长了，村民大概就知道了些什么。”

这个男人转头望向小八姝的爸爸妈妈，对着他们礼貌地微笑了一下。

原来爹娘不仅向自己撒了慌，他们也对村民撒了慌，当然，还对自己撒了慌。

小八姝去到自己家，用有点生锈的钥匙打开了那木头做的大门，走了进去，里面满是蜘蛛网，细小的灰尘在阳光的照射下也看得特别清楚。

小八姝看到了儿时的一切，好像一切还在眼前，却感觉走了好远。

她看到父母背自己的小背篓，父亲下地时用的锄头以及父亲照着她的样子捏的泥人。

小八姝用手轻轻抚摸着这些东西，这是她梦里无数次回到的地方啊，怎么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爹娘走了，就这样走了，她后悔自己没能早点回来，更没能见到父母最后一面。

小八姝拿起父亲为她捏的泥人，她小心翼翼地将泥人抱在怀里，可能是时间长了，泥人一下子就碎成了几半。

小八姝来到爹娘的坟前，她跪在地上大声叫着爹娘，可就是没人回应她的哭声，小八姝哭的撕心裂肺。

身后的爸爸妈妈看到小八姝这个样子更是觉得心疼，他们扶起小八姝，然后抱着她，可一放开小八姝又跪了下去。

小八姝现在的心情到底几人能懂，身后的爸爸妈妈对自己再好，可她的血肉是地上的爹娘给的啊，小八姝站起来，转身望着身后的爸爸妈妈，一下子抱住了他们。

06

小八姝的爸爸妈妈将小八姝带了回去，小八姝对爸爸妈妈说：“我生下时，爹娘是喜悦的，把我送出去，爹娘是有苦衷的，现在我过上了他们想要我过的日子，可他们却不在了，但我后来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们给的，谢谢你们，爸爸妈妈，以后你们叫我一茜吧。”

一茜，每年都会回去给爸爸妈妈烧纸。

后来，一茜凭着自己的能力留学国外，走之前她来到爹娘的坟墓前，她对着两座坟墓分别磕了三个头以表示再见。

一茜走时，爸爸妈妈去机场送她，一茜吻了爸爸妈妈的额头，她十分感谢爸爸妈妈，不然没有现在的她。

飞机启航时，爸爸妈妈哭了。

你知道，不管是小八姝还是一茜她都是幸运的吧，虽然爹娘走了，可还有爸爸妈妈把她当做心头肉。

一茜说自己以为自己害怕的是告别的时刻，可自己同样也害怕重逢。

小八姝，过去吧。

一茜，加油！

我是南书房

愿与你你一起分享生命中的所有温柔与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