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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弗陵虽为天子,但毕竟年少,因此政务多由辅政大臣协同处理,起初,辅臣有四人,权力制衡,倒也相安无事。随着秺侯金日磾的去世,霍光逐渐独揽大权。这招致了另外两位辅臣——左将军上官桀和御史大夫桑弘羊的不满。
霍光与上官桀是姻亲,霍光长女嫁给了上官桀之子,两人育有一女——上官琛。上官琛虽姓上官,却更亲近霍光,而刘弗陵对霍光也颇为信任,这使得上官桀和霍光的嫌隙越来越大。
始元六年的一天,趁着霍光休沐,上官桀呈上一封燕王①使者送来的奏章。
刘弗陵原本在看舆图,他想,西域问题的根源在匈奴,匈奴不灭,汉就不可能真正掌控西域,只是此时,实在不宜跟匈奴交恶……
看到上官桀递来的奏章,刘弗陵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上官桀等着刘弗陵表态,可过了许久,刘弗陵都未置一词,上官桀有些着急,便抬起头偷偷打量,却见少年的脸上无惊无怒,平静得出乎他的意料。
“陛下,大将军调动校尉,意图不轨,燕王担忧陛下安危,自请入京戍卫,其心可鉴,陛下是否早作决断,以防有变?”
上官桀一脸恳切的模样刘弗陵看在眼里,却只是说:“我知道了。”
“陛下?”上官桀有些拿不定主意。
“有羽林宿卫,我之安危,无须燕王费心。”刘弗陵淡淡道。
“陛下所言极是,想必燕王是关心则乱了,毕竟陛下和燕王乃手足至亲。”上官桀还欲劝说,“只是大将军……”
“大将军之事,明日朝会,朕自有决断。”刘弗陵打断上官桀的话,须臾又缓了语气,“我有些乏了,公请先回。”
次日朝会,可谓震惊百官。
金建在偏殿用了些点心,又随手翻了翻书简,觉得好生无趣。陛下和兄长都上朝去了,只有他在这里无所事事,哦不,稍作休息。再过一会,太学博士会来给陛下讲读《诗》《书》。身为天子近臣,他和金赏也要一同学习。
这会时辰尚早,金建索性出门逛了逛,走到正殿前的时候,恰好看到朝臣们依次从里面出来,他便迎了上去,打算同金赏一起走。
咦,有点不对劲。
金建发现,朝臣们三三两两地走在一起,议论着什么,有人一脸兴奋,有人一脸憧憬,有人老怀安慰连连慨叹,还有人冷着张脸疾步而行。
“君明臣贤,此乃汉室之幸!”
“陛下年方十四,睿智果决,可敬可叹。”
“今之陛下,犹如周之成王②啊!”
“今日之事,可载入青史。”
“只是左将军和燕王……”
“嘘,不可说,不可说。”
金建一边上台阶,一边凝神听,越发觉得事情不简单。
“阿兄,快说快说。”见金赏终于出来了,金建忙小跑过去,抓着他的胳膊就问。
看着金建急吼吼的样子,金赏有些奇怪,“阿建,你怎么了?”
“哎呀我能怎么!是陛下,陛下如何了?还有左将军和燕王,今日朝会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倒是消息灵通。”金赏失笑,“边走边说吧。”
“今日朝会,陛下问大将军何在,左将军说大将军心虚所以不敢来,陛下诏令大将军即刻觐见。大将军一来,便脱冠请罪。陛下说……”
“说什么?”金建急得差点跺脚,这个时候,阿兄还卖关子!
金赏回想起朝会的情景,刘弗陵说过的每一个字都历历在目。
“陛下说‘将军请起,朕知将军无罪’,大将军问陛下如何知晓,陛下说‘将军近日调动校尉,不过是部署罢了,而燕王远在蓟地,怎会得知此事?况且,若将军想谋逆,根本无须调动校尉’,此言一出,左右皆惊。”
金建顺了顺思路,好一会儿才理清楚,问:“所以那封奏章是假的?燕王使者也是假的?”
金赏颔首。
“陛下可真聪明!”金建由衷感叹:“陛下对大将军深信不疑,是国家之幸。”
深信不疑?倒也未必吧。金赏抛开乱七八糟的念头,笑了笑,说:“如此,甚好。”
金建点点头,心里突然有了一个主意。他拉着金赏越走越快,刚一入天子寝殿,就朝刘弗陵行了稽首大礼。
“你想上朝?”面对金建的请求,刘弗陵回绝了,“阿建尚且年幼,不妥。”
“臣是认真的。”金建再拜,一脸严肃地说。
“为何?”
“臣想建功立业,封侯尚主,青史留名!”
刘弗陵看向金赏:“阿赏以为如何?”
“再过几十年,封侯或有可能,尚主,是毫无希望了。”金赏不忘打趣弟弟,“陛下可没有妹妹嫁你。”
“那我等陛下的女儿!”金建恼他们合起火来欺负他,本来尚主只是顺嘴一说,封侯才是目的,可他们竟然瞧不起人!
噗……刘弗陵的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注:
①燕王:燕王刘旦,刘弗陵之兄。武帝时,曾自荐太子,为武帝所厌。
②成王:周成王少年继位,得周公辅佐,成王不疑周公,君臣相宜,共创基业。汉昭帝识破燕王之谋,力保霍光,后世赞其有识人之明,常与周成王相提并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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