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当空,慷慨地向大地散着流火。柏油路面上升腾着薄薄轻烟,为学校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校门口的铁栏杆、门前的柏油路,挂满了横幅,火红火红的,连成一片,似与骄阳一争高下。
大门儿紧闭,冷眼打量着校门周围。一阵儿风吹过,俏皮地撩拨着横幅的一角儿,发出“呼啦啦”的轻微声,引得大门皱起眉头警觉地看了一眼又一眼。
警戒线处,传来嘈杂声,“警察同志,求求你,让孩子过去吧!三点开考,还有十分钟呢?”一个男人哆嗦着,说话也磕磕巴巴。
“别着急,别着急,就是过去也进不了考场,英语考试四十五就不让进场了。”
警察扶住男子的胳膊,看看男子身后的男孩,男孩手里拿着考试用透明笔袋儿,呆立在那里,眼睛直直地看着,似乎这些与自己无关。
一个环卫女工骑着自行车过来,警察示意她不准通行。男子一手撩起警戒布条儿,一手拉起男孩就冲向学校大门口。
紧闭的大门儿瞪大了眼睛,看着父子俩冲了过来,眼睛微红,然后闭上了眼睛,泪滑落了下来,任凭男子拍打着,脚踢着,依然紧闭着。
这个男孩儿,大门儿是认识的。清北班的学生,叫郭风。
高一军训报到那天,就是父亲送他过来。当时,父亲拍拍他肩膀,“儿子,记住你三年后要从这里带走什么!”
郭风回答也很干脆,“考清华!”他接过父亲手里的凉席和行李包,深深鞠了一躬,“爸,我进去了!”
“看你这整的还挺正式的,去吧去吧。”儿子转身进了校门,他眼一热儿,使劲儿闭了闭,挠挠头笑了。
或许,他意识到儿子走了,他扶着铁栏杆儿,垫着脚尖儿,抻直脖子,搜寻着人群中的儿子,直到儿子拐弯儿……
大门儿看看眼前的中年男子,瘫坐在地上,被几个安保人员围着,架起来离开,郭风在后面机械地跟着。
恍惚间,大门儿看到了两年前的郭风,站在大门口里焦灼地向外张望着。当看到父亲的那一刻,郭风的脸上明媚了起来,“爸,我这次又是年级第一,老师说我考清华很有希望。”
男人咳嗽了几下,“那就好,那就好,我明天就去外地打工了,过来看看你。”
“嗯,你在外面也照顾好自己。没啥事,我就进班了。”郭风看着父亲,没有动。
“对了,你拿着这1000元,别太节省,爸今年的工资涨了。去吧去吧!”
他隔着栏杆儿塞给儿子一卷儿红票,没等儿子说话,转身就走。
郭风在后面,“爸,我下次还要考第一。”男子站住,头也不回,“前十都行,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是我把孩子的梦偷走了!”男子嘶哑的嗓音,摇憾着大门儿的心,可此时紧闭是自己的职责。
“唉……”大门儿长叹了一口气,“三天前还好好的,怎么会这样?”
“爸,你怎么过来了?妈昨天来还说你半年没回家。”郭风一见到父亲,就问东问西。
“咋了?你不欢迎啊。再忙也没有我儿子考大学重要。爸已经在附近定好了陪考房。”男人拍拍郭风的肩膀。
“爸,真不用,在学校就挺好的。你退了吧,多贵啊。高考这几天,学校还发鸡蛋和鸡腿呢!”郭风扬了扬手中的粉色盖章小票。
“贵是贵了点儿,我看人家都陪考,你就让爸爸陪着吧。”
男人像个小孩似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儿子,一眨也不眨,直到儿子同意了,才干咳一下,“那今天就到宾馆住吧!”
也许是大门儿见这对父子多了,也格外关注郭风。每场考试,郭风进出校门的时间,甚至表情中的心情,大门儿都观察记录得一清二楚。
今天中午,大门儿看到郭风轻快地走出来,眼睛瞟过人群定格的瞬间,他眉开眼笑地跑了过去,“理综我考个280不成问题!”
“看把你能的!来,喝点水。”男人递给郭风一瓶水。
郭风一仰头,“咕咚咕咚”,半瓶水下去了,看看父亲,“爸,你也喝点儿。”说着,又递给父亲。
“我不渴,我在宾馆喝一上午了。走,回宾馆吃饭去。吃完,你赶紧睡会儿,我给你看着表。”父子俩儿消失在人群中。
下午两点半,两点四十,大门儿都没有见到郭风,他还以为是自己老眼昏花没有看清呢。两点四十五,大门儿启动按钮,紧紧关闭,坚守着自己的职责。
“是我把儿子的梦偷走了。我有罪啊!呜呜呜”
一声声喑哑的嗓音撕扯着,大门儿咬着牙紧闭着,太阳微闭了眼睛,给大地笼罩上一层薄纱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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