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情未了

作者: 在生活的河里洗澡 | 来源:发表于2017-12-20 08:51 被阅读139次

    我有个初中同学,叫王永功,他姐姐嫁了我家后屯的老张家的大儿子,姐姐叫啥名,我忘了。

    头几天 “四人帮”群里闲聊(几个当年内蒙的同乡同校的四个女孩的微型群),燕子忽然问起我们记得“王永功”这个人吗?并说他多年前就死了。于是我快速的搜索着记忆里的画面,一会我就定格了这个人,我记得他!很是惋惜这个大眼睛的人咋这么短命呢?好在几乎三十年不见,没人提起,便是记忆里归零的人,否则,估计会伤感一番。

    之所以能迅速的想起,除了有过小初一起同班读书的缘份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那姓张的姐夫,这里就称他为大张吧。

    大张是给公社的医院赶大车的车夫。那时候,所有政府管理的机关单位,都养着几挂马车,基本必需的物资出出进进都需要这马车来运输。

    所以给公家赶马车,是好差事,年轻男人因这个差事,娶个老婆就变的容易不少,付出的成本相对低一些。

    大张家境真不咋好,但因这么个差事,就很容易的娶到了王永功同学的姐姐。俩人算门当户对吧,搁到现在来说,条件相当,谁也不该嫌弃谁。但那会,穷小子家娶媳妇,即便你样貌堂堂,也不是易事,打光棍的可能性也有。

    我也不知我爸为啥会和大张有交集。

    我十岁出头的样子吧,朦胧的记忆里,是初冬时,已是天寒地冻,大地银装素裹了,空气干涩冷冽。一天黄昏时分,大张来我家(脑袋上顶了个狗皮帽子,戴着大手焖子),正赶上吃晚饭的时间,就在我家凑了个方便。奇怪,好整两盅的人,对爸爸递来的酒盅,竟连连摆手说不喝不喝。

    饭桌上我爸问大张:为啥这俩月不见?答:别提了,遇到怪事,炕上躺俩月,才爬起来,差点没死喽!我爸说:怪不得见你脸色青黄,瘦啦。快讲讲遇到啥事啦!于是,大张一边往嘴里填着饭,一边跟爸爸讲了一件异常的事情。

    我旁听后,吓得我啊,很久不敢傍黑后出门,晚上出门撒个尿,裤子不等提上,拎着就往屋里跑,头不敢回,生怕看见身后跟着个穿粉格格衣服的女鬼。就是因事件中的主角“女鬼”,让我对一些场景的记忆还是能够还原下来。

    话说当年秋收后,一天大张出车,给公社卫生院的张院长家拉柈子(内蒙冬天生火用的劈开的木头),卸车后,留院长家吃了顿饭,也喝了不少酒,有点微醺。吃完喝完,太阳也近落山了。院长嘱他回去路上,慢赶马车,注意安全。回家的路,应该不到八公里的样子。

    他出了院长家那个屯子再向南行,经过四公里左右一直到我们屯之间的那条路上,是看不见人家的,一条泥路两旁便是大片秋收后的原野。

    他喝了点酒,身上热乎乎的爽!带着酒气,哼着小曲,鞭子时不时的抽一下马屁屁,晃晃悠悠的往家赶车。此时天已擦黑了,太阳已经落入地平线下了,但大地视线还可以远眺,天际的一抹青黛也未消散。

    越来越沉,越来越寂静的大地,一点声音没有了,偶尔远处的狗吠,会带来一丝生气。我们内蒙那里的乡村,一到冬季,因日短,大都吃两顿饭。只要太阳一落山,人差不多都休息了,再说,冬天人们都恋着那温暖的热炕,也不愿出屋。于是大地,便早早的寂寞了。

    大张驾着套着三匹马的马车在冷静的路上。空气中只有挥鞭子的回响和自己哼哼的曲,再就是车轱辘和马蹄子落地,发出有节奏的声响。试想___当周围不再发出声音,只剩下跟自己有关的动静,人会不会有些孤独感,恐惧感呢?尤其天已快黑,身处周边看不到一户人家的萧条的旷野之上。

    大张说,那么静,他忽然有回头一看的想法,回头的瞬间,只发现很远处,好像有人在往他一致的方向行来。他不知不觉的,不知心里为啥会有咯噔一下子的感觉,按说发现人影,会减轻孤寂感。于是,第六感让他决定加快赶车的速度,而此时,大脑的酒精忽然失去力量,完全清醒了。

    马蹄声加了速度,不知为何,大张总觉背后有发紧的感觉,总想再回头一望。这一望,瞬间,他头皮乍起,刚才看到的黑影,不知是什么样的速度,离他竟然不足百米了,大张第一感觉是以之前的黑影距离到现在的距离,人行走或用奔跑的速度,也是不可能达到的!并且此人影也不是骑自行车的形态。

    他以为自己眼花了,使劲眨了眨眼睛,发现,后面的人速度缓了下来,但这一缓不要紧,大张看见,这个人好像不用迈动双腿,就能移动,并且也看出这个人穿的衣服是粉色的。妈啊,见鬼了吧?大张想都不想,挥起鞭子使劲抽了一下马屁股,马立即蹬开四蹄跑了起来!这时候,天光完全暗淡下来了。

    就在大张以为自己脱离了那个人时,就在回头一望的刹那间,一个人以看不清楚的姿势飘上了车!是飘上了车!是一个根本看不清脸孔的女人,梳着一对大辫子,身穿粉白格的衣服。大张恐惧的叫:快下车,快下车,不然我拿鞭子抽你,你是谁?此时,马也像吃了迷药一样,晃晃悠悠的速度慢了下来。

    大张害怕的尿了裤子,正准备扬起马鞭抽这个脸孔不清的女人,鞭子绳却被此人一挥手就拽住不动了,使劲也挣不脱。大张喊:你放手,你是谁,你要干啥,你说!

    此时这个女人张口说话了,年轻女人的声音,但不见她任何表情,一张脸奇怪的模糊不清。

    “你不认识我吧,我可认识你。前年有人给你介绍对象,你记得?介绍的就是我,我提前偷偷到医院看了你,你正在套车,但你不知道。你也没跟我见面,也不同意跟我处,跟媒人说,你已经跟别人定亲了,付了彩礼了,要跟别人结婚了,你记得这事不”?

    “见了你后,我喜欢你,想跟你好,但媒人告诉我情况后,我很失望,后来我经常去医院门口,偷看你”。

    “今晚我闻到酒味,就一路跟来,发现是你,咋样?我现在还想跟你好,没忘了你,你跟我走吧”?

    这个时候,大张哪里还能认真想这个女人的话,他直觉自己就是因为一身酒气招了邪。于是拉拉扯扯的要夺下马鞭,但就是夺不下。

    那女人说,看在曾经的份上,我不害你命,你就跟我走一趟,走一趟。大张这时几乎怕的有点神智不清了,就只会说一句话:我不认识你,你放了我吧,我有家……不断重复着,拉扯着。

    忽然女人提高了声音: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快点跟我走!便想从大张手里抢过鞭子,手迅速的伸到大张紧紧握鞭子的手,一触,大张浑身触电一样,瞬间沁骨的冰凉传遍身体!

    大张一下清醒了,他发现,只要鞭子不离手,好像这个鬼女人就弄不走他,拉扯继续着,恍惚中不知过了多久,天完全黑了下去,马嘴打着突突声,行着缓慢,好像拉的是千斤重车。

    就在此时,对面方向射来两束光线,紧接着传来了拖拉机的轰响。大张忽觉手里一松,只听鬼女人匆匆说了一句:你有空去胜利屯问问去,我是哪个。今天饶了你,你再找个晚上,在十字路口烧一张照片,这劫就过了。这些话大张都听清了,瞬间这鬼女人从车上不见了!

    马此时忽然有了力量,大张赶紧驾车一路狂奔回家,和拖拉机汇车时,大张明白,是拖拉机的出现,救了他,否则今晚难过此关!

    回到家的大张便倒炕上迷糊了,一病不起。后来恢复神智后,跟家人讲了路遇的情况,家人于是请了明白人给他看。躺了一个多月的他,身体才慢慢复原,但脸色却一直不好。他说也经常做梦,遇见看不清面部的鬼女人,穿着粉白格的上衣,走路不迈腿,擦地漂移着,经常梦中被吓醒时,一身的虚汗。

    饭桌上的话,原话我记不清,经过大概就是这样子。当时我只记得听到这么奇怪可怕的事,我的反应便是连黑黑的灶间我都不敢去。总觉黑暗里有不好的东西藏匿着。

    爸后来又问,你去胜利队问了?有给你介绍对象这回事?

    只记得大张说,他后来想起,在他跟王永功姐姐定亲之后,有人又说媒,是“胜利”队的,但他没看。因为看了,如果比定亲的这个好,那退亲很麻烦,彩礼都要不回来,索性不看。他并不知道有姑娘惦记他,并会去医院偷偷看他。一个姑娘,因为一个穷小子,得了单相思,并把这份相思,带进了坟墓。

    阴阳之间竟有巧合,孤魂野鬼寻寻觅觅,于那个日落黄昏的荒野,巧遇大张,虽无害人之心,却差点把大张吓死。临了,便只求大张一张相片以慰相思。

    给大张治邪病的先生告诉他,头年“胜利”队秋收抢时间,晚上夜战时,拉玉米棒子的马车毛了,车上有个姑娘被拖死了。死时,身上穿着一件粉白格的褂子。这个姑娘就是当时别人给他介绍,他没去看的那个。据说姑娘很不错,可惜没结过婚就横死了。后来家人就把她葬在大张赶车经过的那条路的南山头。

    看病先生说,那姑娘未婚死后 ,成了孤魂野鬼,恰巧让大张撞上。后来,先生用配阴婚的方式,解了大张的灾。就是剪了纸人,男性,做了法事,给她烧了去,那么,她便在阴间有伴了,就不再出来寻寻觅觅……

    这事现在听起来,多么的荒唐啊!世人有几人会相信?这事是我亲耳听来的,到现在我都怀疑和不信!好像我是自己在胡编乱造一般。但确实因这事,我好长时间,没人陪伴就不敢走夜路。

    可是,科学不能解释的事件,我们生存的空间难道没有真实的发生过?

    看过一篇报道,说梁晓声先生去哪开会,遇到中科院的一个科学家,他问过科学家一个问题,说:您相信“鬼神”说?您迷信吗?对方略沉思后回答道:我不迷信,但我相信这个世间是有科学不能破解的奇异自然现象存在……这段对话,我忘了哪个杂志看到的,但印象很深。

    大张的事,如果不是亲历,那百分百他没有杜撰的理由。

    我只能解释说,真有鬼道的话,那鬼也是有七情六欲的,否则,这件奇异的事件中,鬼女人为何在太阳落山时出没在荒野间,去寻找作伴之人?并在巧遇她生前喜欢的人时,勇敢现身?据说,没有一定的魂力,那个世界的魂魄是无法成型在人前!我想,一定是鬼情未了的力量在支配着她,她极度的渴望有收留她,并跟她作伴的人。于是,不知在黑夜里,有过多少次的孤独寻觅。此回即将达愿,却被拖拉机毁了她的机缘!

    大张说,这辈子,那条路他都不敢再走了;这辈子如果喝酒了,就绝不走夜路。大张这个人,从他讲完这件事,到离开我家后,我记忆的画面里,这个人就再没出现过。

    我在故乡生活时,经常去最要好的女同学家去玩,就必需走大张路遇鬼女人的这条路。我也只敢白天顶着大太阳走,只要走这段路时,我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起这个事情。

    几十年了,安葬那个鬼女人的田地还在,那么,鬼女人是否还躺在那里?还是她已经又入轮回了?那个先生的法事,是否圆了她的鬼情?但是她可能并不喜欢先生给她做媒的那个“纸男人”,还是继续惦记大张,鬼情未了,只是她再也没有机会找上他了?

    世间很多事,厘不清。期待有科学破解谜题的一天。

    我的记忆里,还有很多悬疑事件。包括我亲眼所见至今也不能明白的事,偶尔想起,我会跟自己说,也许当时我是在做梦,一切都是梦中发生的,臆想出来的事吧?如果是这样,我当年精神就一定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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