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季花开(7)萍的外婆

萍的外婆名字叫伍华梅，是解放前淮宝县黄集乡（现为黄集镇）集市上洪祥布庄老板伍光甫的大女儿。

伍光甫当时在黄集乡也算得上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因为洪祥布庄的生意做地一直都不错。可惜伍光甫辛辛苦苦挣了一份偌大的家业，却没有一个儿子来继承，他只生了两个长得鲜花般心灵百巧的女儿，大女儿就是萍的外婆伍华梅，二女儿叫伍华英，比伍华梅仅小一岁。

在那个魔鬼当道的旧社会，女孩子家长地漂亮并不一定是什么好事儿。洪祥布庄花洋布卖地多，那么看见伍光甫两个漂亮女儿的人也就跟着多了。时间一长，伍光甫两个女儿的美名就传遍了黄集乡的九村二十八庄。

伍光甫见自己的两个女儿一天天地长大了，又美名在外，他深知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不是一件什么好事儿。于是，伍光甫在大女儿伍华梅刚满十六周岁的时候，他就托人替大女儿找了一个家庭比较殷实为人厚道的富户人家，把她嫁了出去。

伍华梅对这一桩婚事也挺满意的，她的丈夫叫张老实，是黄集乡张悦村富农张步扣的独生子。张老实，听他的名字就知道是一个老实人，这小伙子长地虎头虎脑的，跟他老子一个样，平时不多言语，就知道死苦一头。他家里有八九十亩地，虽说平时雇了两三个伙计，但是他们父子俩也从来不闲住。

把伍华梅嫁给了这样的实在人家，而且伍华梅一嫁过去后，公婆就让她当了家，在她家有吃有穿，又没有一般富户人家做媳妇的那般罪，伍光甫当然是放宽了心。但是这一桩婚事却气坏了当时黄集乡的地痞流氓杨兆堂（其父招婿，回姓后又叫李兆堂），这家伙是黄集乡大地主李明善的大儿子，前两年他就已经看中了伍华梅姊妹俩，他单想等伍华梅再长大一些，就讨过来为妻。

虽然杨兆堂这时候已经二十四五岁了，并且也已经纳了一个小妾，但是他的正房却一直空着，那是他特地为伍华梅姊妹两个留着的。到了如今，还没等他派人上门去提亲，就让张老实那个楞头青抢了一个先，你说他怎么能不生气呢？可是气归气，眼看着人家张老实一顶大花轿吹吹打打地把伍华梅抬走了，他却只能干瞪着眼而没有办法。

伍华梅一出嫁，杨兆堂生怕伍华英再被别人抢了去，于是伍华梅前脚一走，他后脚就跟着带人亲自登上了伍光甫的家门。经他好说歹说，连哄带骗，终于让伍光甫动了心，在收了杨兆堂五百块现大洋和二十亩水田后，把他的二女儿嫁给了这个家伙做了正房太太。

一九四0年的冬天，住在淮阴城的日本鬼子窜到了黄集乡来扫荡。小鬼子一到黄集乡，杨兆堂马上就与他们勾搭上了，他为了谋到二皇大队长的位置，竟然不知廉耻地把自己喜爱的老婆伍华英偷偷地送给了鬼子中队长村田。在杨兆堂如愿以偿地就任二皇大队长后，为了怕共产党找他算帐，他马上带着自己的一家老小，跟随着村田，先住进了范集街，后又住进了淮阴城。

一九四一年春天，小鬼子又一次窜到了黄集乡扫荡。这一次杨兆堂没有跟着来，但是他暗地里却让村田为他办一件事，那就是帮他整死张老实，好让他把伍华梅抢过来。

前面说过，杨兆堂早就想讨伍华梅做媳妇，虽然伍华梅已经出了阁，而且过门不久后就怀上了张老实的孩子，但是杨兆堂一直也没有对他这个心上人死过心。杨兆堂这个家伙，人虽然坏，但是自从他升了官，自认为体面后，他也知道在乡里乡亲们面前装腔作势，因此他明地里自己不出面去抢，暗地里他却会使坏。

大概那一次鬼子扫荡也合当张老实那一天该出事，小鬼子没人性，这个村前庄后人人都知道，杨兆堂是一个害人精，他自己也十分明白。可是，当那一天一大群鬼子端着上了刺刀的三八大盖，铺天盖地扑过来的时候，伍华梅和别人都吓地跑了反，而他却不知道哪里缺了一根筋，仗着杨兆堂是他的小连襟，为了家里的几头大肥猪，就是赖在家里不肯跟大家一起走。结果可想而知，等小鬼子进了村，他家的那几头大肥猪不但一头也没有保住，而且连他本人也被小鬼子五花大绑地同他家的猪一起，被押进了淮阴城。

进了淮阴城，张老实还一个劲地喊他是伪军大队长杨兆堂的大连襟，一个心思盼望着他的这位好连襟来搭救他呢。但是，张老实哪里知道，那个家伙这时候正巴望不得他早早地去死呢。

张老实被带到了宪兵队，村田也让杨兆堂与他见了面。但是杨兆堂在虚情假意地一番做作后，不仅没有给张老实求一点儿情，反而悄悄地告诉村田，说张老实是共匪的村干部，让小鬼子立刻把张老实绑到树桩上做了练刺刀的靶子，可怜张老实直到临死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害了他。

张老实死了，但是伍华梅却逃了。为了达到自己的那个卑鄙的目的，杨兆堂又生出了一个坏主意，他派手下人给伍华梅送去了一封信。在那封信中，他告诉伍华梅，只要她们家肯拿出两千块袁大头，三百石谷子，并且由她亲自押送到淮阴城，他保证能够说动皇军把张老实毫发无损地放回家，并且保证她和所有来人的安全。

当时，伍华梅还不知道自己丈夫张老实的死讯。她明知道自己去了淮阴城会有危险，但是为了丈夫，为了她那两个老实巴交眼巴巴望着她的公婆，她一个女人家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她也只能够按照杨兆堂的这个法子去做。

于是，伍华梅挺着一个大肚子，抛头露面，在和公婆拿出家里的所有积蓄后，又去东挪西借，再跑回娘家去要了一些，终于筹足了杨兆堂信中所要的钱粮。

待一切收拾停当后，伍华鸠带上村子里几个胆大的老年人，赶着几辆破马车，把那些东西送进了淮阴城。伍华鸠这一去，她就失去了人身自由。

当时的淮阴城，早就已经不是平常人能够呆得下去的地方。那里到处是鬼窝，小鬼子和二皇在里面耀武扬威，横冲直闯。杨兆堂由于有了小鬼子给他撑腰，这时候他撵走了一家富商，也已经弄到了一所漂亮的大宅子，并且又抢来了几个青楼女子做了他的小老婆，他的门口居然也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当伍华梅到了杨兆堂的大宅子门前，她从门旁的一张布告上，知道了自己的丈夫已经被小鬼子当作共匪处决了，而且这件事还成了杨兆堂大义灭亲、立功受赏的功绩，她明白了一切真相后当场就晕了过去。

当伍华梅醒来时，她已经被人披红挂绿，成了杨兆堂的人了，没有两天她就产下了一个不足月的女婴，那就是萍的娘。

为了张老实留在世上的那一点儿骨血，伍华梅只好忍辱含垢地活了下来。过了一年后，伍华梅又替杨兆堂生下了一个儿子，那就是萍的舅舅李书生。

虽然说伍华梅被迫有了杨兆堂的亲骨肉，杨兆堂对她也算得上是宠爱有加，对张老实的孩子也算不错，但是伍华梅的心里一直装着的还是那个死去的张老实。为了死去的丈夫，为了受尽了鬼子屈辱的妹妹，伍华梅时刻想着为他们报仇雪恨。

伍华梅好不容易等到了淮阴城彻底解放的那一天，她终于逃出了那个囚禁她的鬼窝。当杨兆堂被杜斌的父亲带人抓捕归案的时候，伍华梅搀着自己的一双儿女带头控诉了杨兆堂犯下的滔天罪行，她的血泪仇激起了众人的满腔愤怒，也竟然说得杨兆堂那个恶魔掉下了悔恨的泪珠……

当杜斌从他母亲那里听说了萍外婆的往事后，他也不由得为萍外婆的不幸落下了泪，他更为自己那几日对萍的一家人没头没脑的仇恨而懊悔。

唉！象萍外婆和萍母亲这样的人，怎么能说她们是坏人呢？又如萍的舅舅李书生，虽然他是杨兆堂的亲生骨肉，但是他又何尝能够决定自己的出生？如今萍的舅舅也已经入了党，而且还做了村干部，他又怎么能算得上是人民的阶级敌人呢？

唉！那个时代的血债，到了如今又能怎么个算法？

从那以后，杜斌对萍的外婆和母亲也有了一份尊重，有了一份同情，他对萍也在不知不觉中增添了一份怜悯的爱。

月季花开(7)萍的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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