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故事的一个切口，还没完全开始 。
楚楚拖着步子，头都快支撑不起来 ，整个人摇摇欲坠 ，似乎就要跌下去 。心里默默给自己打气 ，这次一定要去 ，一定要去 ，要成为正常人啊 ！这样才能活下去啊 ！可是 ，等她醒过来 ，发现了，该怎么办？她会放过我吗？
想到这里，楚楚又开始犹豫了。她停住了脚步 环顾四周 ，她已经走到了老租界。 那家店离她也不远了 ，她越发害怕起来 。谁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找到这家店。
“去吧，杀了她 。你就自由了 。”那个声音来自于心底 ，很熟悉 ，却想不起是谁 。杀了她 ，你就可以活在人世了 。她不在了 ，你的恐惧也就不在了。
她缓缓走过去 ，还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进入那家店呢 ？并不是每一次那家店都出现 ,反正都不知道 ,往前走就好了。
那家她记忆里的店，这一次她找到了， 门虚掩着 ，漏出一道缝 ，里面撒出阳光 ，完全不同老街上的阴雨回南天。
楚楚推开门 ，院子里的阳光和煦还是有秋天的凉意 。一颗奇怪的树下摆着一张石桌，桌子对面坐着一个人 ，白色的锦缎衣服、银色丝线的刺绣都是暗花，散落的长发柔软且光泽是灰银色。 消瘦俊美的脸让楚楚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
突然灵识里感觉到彻骨的冷，漫天的大雪， 一只狐狸在雪地里绝望的哭泣 、他少了一条尾巴 ，他太绝望了 ，或者说他打定主意 ，要把自己活活冻死。
俊秀脸上一双蓝灰色的眸子望向楚楚，她才如梦初醒 。她生在南方哪里见过大雪 ，面前这个男子是一只狐狸化了人形。
管他呢 ！早就听说附灵店老板是个妖怪 ，他是什么不要紧 ，他能帮我洗灵就好。
“请进。”男人的声音很温柔。
楚楚走到石桌前，桌子上放着一套粗陶的茶具 和一碟子点心 。楚楚感到桌下的石梯移动了一下 ,刚好移动到自己面前,男人向她微笑致意。
坐下后 楚楚在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 ，是高做决定了。
“我，我想来洗灵，我是天生的巫。我想要断掉我的脉，成为普通人。 ”
楚楚注意到男人脸上微妙的笑意 但她没有准备停下 继续说道 “可笑？”楚楚确定男人脸上的笑意，自己也笑起来。这一刻她也终于释然， 一件多年间难以启齿的事终于被公开 ，她不在害怕任何威胁。
“我不能接受 ，我身体里有两个灵魂 。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她会突然控制我，让我的人生失控 。不能 ，我不能在和她共用一个身体 ，这样下去我会疯掉的。”
男人 静静地看着她 ，眼里没有情绪和光 ，就像她不存在一样 ，男人像是在放空自己 ，说道
“你的脉早就断了 ，那不是什么灵魂 ，是你自己 ，想要我帮你 ，可以。”
听到男子没有继续说下去 楚楚 急忙答道 ，“我知道 ，附灵店的规矩 。我有 ，我有你要的东西。”
说着楚楚拿出一只戒指 。
那戒指是银质的 ，上面雕着一只栩栩如生的蝙蝠。
“这是我曾祖母留下的 ，她来自草原上古老的萨满家族。入关后，她开始研究中原的道法和巫术。”楚楚说道。
男人没说话 ，只是拿着戒指看了看，又看向楚楚 “你呢？ 那你呢 ？你的西方魔法学得好吗？”
“还是背不熟草药名和剂量吗？”
楚楚只觉得一阵冷汗 ，自从她搬来上海 认识了那个女巫 ，开始研习魔法 这都是她不敢对任何讲起的。
她记得她大概快十岁的时候 ，跟着同学买了一套塔罗牌 ，在家里当玩具 用来消磨假期时光。
爷爷忽然推开门 看到她在摆弄那些东西 ，问她在干嘛。
她说占卜 ，平日里从不对她发脾气的爷爷突然变了个人 ，厉声呵斥 “你弄这些做什么 你想当女巫吗？”
女巫是什么？
后来那些牌就不见了 ，这是楚楚记忆里关于爷爷为数不多的记忆。
楚楚望向面前那个男人 “你会帮我吗 ？”
男人忽然笑起来 “东西我收下了 ，你回家吧 ，等她再出现的时候 ，你再来。”
楚楚突然意识到是不是被骗了 ，是不是自己过早把底牌亮出来了 ，可是附灵店开了几百年 是有信誉的老店铺了。
这时，男人看着她的眼睛 ，男人的眼睛里像是有水 ，蓝绿色的水洋溢着进入她的眼睛 。
如果遇到麻烦 ，或者 控制不了她 ，就来找我。 你知道的，该怎么找到我 。男人在她的灵识里留下这些话 。
等回过神来 ，楚楚已经走在街上了。
知道怎么找到他？ 一年前跟着那个女巫开始学习通灵 ，自己怎么也无法通进去 ，女巫也感到奇怪 ，你明明这么强大为什么这么基础的法术学不会呢？
直到有一天，照片里的人对楚楚说 “你不用费那么多事 ，你想找我随时 ，随时都可以 。你听得见我的 ，你不要像他们那样。”
就像刚刚那个男人说的一样 ，你知道的 ，你一直都知道方法 。可你一直以为你疯了 。就像她第一次出现那样 。
一朵紫色的花 ，轻轻地飘向男人 ，落在他的肩膀上 。他看了一眼 ，花就顺着眼神落下， 飘向桌子上，飘向那枚戒指 。
花在戒指上绕过一圈 ，戒指也随着飘起来 ，戒指开始跟着花的频率飘动 。
男人轻声说道 “别动。”
花突然粉碎掉 ，一个奇快的身影越过男子，一把夺过戒指 。
“我偏要动 ，这是我的店 ，我的生意 ，你还想强占不成 。你在这里吃吃喝喝还有住宿费我还没算呢？ ”女孩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 ，眉眼间说不上美 ，就是女孩少有一股英气 。
“他走之前真没有教你什么 ，你法术才会这么差 。”男子看着那碎掉的花瓣 若有所思。
“等他回来 不就行了吗 ，他回来一定会教我的 。”女孩特别不服气地说 。
“他 ，还回得来吗？” 男子看向远方 心里默默说。
楚楚坐上地铁 ，晕晕糊的回了家。 上一次这种感觉 ，是做了很多次请神和一个大的仪式之后 ，那时候她什么都不懂 ，只是好奇这些西方魔法 ，自己能够运用 。就像饿了很久的人 突然得到肉 ，大口吃起来 ，吃多了 副作用和反噬也来了 ，耳朵突然发炎 、身体突然发热 、会突然六神无主 、甚至是晕倒 。
她都挺过来了 ，她知道她不会有事的 。
回到家 ，天还没黑 。窗户外居然还有一缕明媚的阳光。第一次到这个点有这么强列的困倦感 。
楚楚什么都没想 ，躺下就睡着了。
那是一个奇怪的地方 。
简易又古老的桥 ，自己身处在一个全是木结构建筑的古镇里 。楚楚迷路了， 她知道自己在找寻什么 ，可她想不起来了。
在一间裁缝铺子里 ，她停下了 。
一个穿着明朝服饰的老太太在店铺里 ，整理衣服 。她的衣服是暗色的 ，上面的绣花形式却很鲜活 ，楚楚记得在哪里看过 ，这种形质都是诰命夫人才能穿戴的。
老奶奶对着她笑笑 ，“来了 。”她的声音很亲切 ，像是楼下的奶奶一样。
这时候 一个和她一样穿着 ，衣料颜色却异常艳丽的女子从后堂走来 ，朝楚楚微微一笑 。
楚楚这时感到这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是这个婆婆的女儿 ，但这个女子对她有着敌意 。
楚楚终于明白她要找什么了 ，她要做一身衣服 。
母女俩为她订好形制 ，让她挑选颜色 。
不知道为什么 ，就在给她量身板的时候 ，楚楚就是感到这个年轻女人的敌意越发浓烈。感觉太强烈了， 楚楚只得量好后赶紧逃离这家铺子 ，只是约好来取衣服的时间 。
她又进入这个古镇瞎晃悠 。
直到她走进一座庙宇 ，神龛上的神像像个布偶 穿戴着 明制衣服 ，头上戴着凤冠 ，脸上还有明显笑意，多慈祥的女神啊。
“凤冠霞帔 你也配？ 这是什么破地方 ？难道我又被困住了？
那个跟我共生的灵魂 ，到底在修行什么？ 这么久了 ，还真差 ！只能来通过梦境入定。”
等到楚楚缓过神来 ，已经在一个大的木楼梯上 。
楼梯望不见尽头 ，一个穿着黑色飞鱼的男人走过来 ，对她说道 “孟婆说了 ，衣服不做了 ，你还有很多事没做呢 。时候未到 。”
说完 男子急匆匆离去 ，楚楚走出楼梯 。
在镇子里面继续迷路， 她遇见了各种人各种以前的同学 、好友 、她们有一个共同点 ，都断了联系。
等她醒来 ，天就黑了 。
她走到从窗户前 点起一根蜡烛。
那是她和女巫学来的制作的女巫蜡烛。
突然一个声音在她脑子里面说话 “抄经吧 ，她刚刚又冒犯神明了 。”
楚楚几乎要崩溃 ，她有几本经书 ，都是忏悔文 ，都是在她出现后 一篇篇抄来的 。
冒犯神明 和父母吵架 和路人吵架 和同事吵架，随手对着别人诅咒又或者恶毒的预言了别人最坏的未来。甚至是冒犯神明。
楚楚都忍了 ，可是有时候醒来发现自己身边睡着不认识的男人 ，楚楚一次次崩溃了 。
她到底要干什么 ，毁掉自己吗 ？！毁掉自己的道行 ，生活已经被她弄得一团糟了 。
因为她没有一份工作能够长久 ，因为她 ，没有一个朋友 能够长久 。
今天她下定决心 ，要出除掉她 。
这是她的身体只能是她一个人的。
附灵店的院子里面很安静 ，树上开满了紫色的花 ，每一个花苞里面像是有一个小灯泡 ，整棵树焕发着光彩 。
男人拿着一个小小的水晶杯 ，杯子里面盛着深色的液体 ，小心翼翼的顺着树根滴落。
“诶， 九尾 。我出门一趟 ，你好好看家啊 。”女孩子穿了一身黑色短打 ，正在往腰间的小包里塞一把匕首 。
“好 ，你快去快回 。我最近也有事情 ，要出去一趟 。”九尾不疾不徐地说道。
“你?有事情？ 你能有什么事？”女孩问道。
九尾活了快一千年，上一次天劫开始 ，他躲进附灵店 。现在一百年快过去了 。
“那个 ，不是要换季了吗 ？换季要下雨 ，下雨要打雷 ，你不怕雷劈了？”
还记得上一次不知道哪里走蛟， 都到夏季末尾了 ，还是打雷 。
附灵店上的辟雷阵被震动的蠢蠢欲动 。
可是附灵店内 灯火通明 ，雷虽然没有进来 ，可是九尾全身发抖 脸色煞白 ，九尾像是神经被一根根针挑开 ，一只无形的手抓住每一根神经， 随着雷声震颤 。像是被关进玻璃罩的虫，有人敲打玻璃罩，那种敲打的撞击感被扩大进入神经，一下下劈下来。
元神的痛苦 ，比肉身更加 沉重 。
琉璃抱着他 ，“没事了没事了 。”
她已经感受不到他肉身的温度，只有他全身冰冷的汗水 ，沾上了她的衣服 。
他的汗水没有汗水味 ，是血的的味道 ，带着腥臭 。
琉璃抱着他大哭 “都怪我 ，都怪我， 法术那么差 。不然，不然........”
“琉璃 ，别哭 ，别，别 ，烫 ，好烫 ........”
流离这儿才意识到是自己的眼泪 ，
九尾的肉身温度很低，她的眼泪能灼伤他。
“琉璃 ，别哭 。这是我的天劫 ，杀不死我的 。这百年我未曾做过任何坏事 ，不会死的。”
可琉璃哭的更伤心了，
“为什么呀 ？为什么 ？你们都要走 ，我不想一个人留在这个店。”
“琉璃别哭了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从前，从.......”
琉璃再也忍受不了了 ，她放下九尾冲到院子里去。
“来来来 ，劈死我吧 ！是我逆了天命放他进来 的。是我没有听师傅的话 ，都是我的错 ，为什么要惩罚我身边的 人 ！”琉璃突然意识到 九尾不是人。
她第一次见到九尾的时候， 他被人们称作为“娘娘 ”九尾娘娘 。
他是一只有九条尾巴的 狐狸。
从前 ，有一只狐狸在山间修行 ，在他拥有第六条尾巴的时候 ，他入定幻境中的神仙告诉他他要去人间看看了， 只有在那里才能找到他的其他三条尾巴。
小狐狸下山时 ，发现自己幻化的人形并不好看 ，没有传说中九尾狐的惊人美艳 ，只是一个满大街都能遇到的 少年郎 。
他还是化为狐狸 想着会有好人收养它 ，或则把它当条狗也行 ，这样自己的修行会简单多了。
可他发现人类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友善，也不是每个人都信仰神明 ，他们的杀戮不分物种 甚至是人类本身。
小狐狸听说 ，神明都住在昆仑山和九重天上 。于是在人间游历了些日子后便想着去昆仑山上 ，或许见到神会不会尾巴长得更快一些。
可是昆仑山在哪呢 ？好在 ，他是可以看到人看不到的 东西 。
他能看见山脉上隐隐约约的仙气 ，人身体周遭的光 ，用来辨别人的善恶。 宝物的灵光 ，来看他的年岁，草木的幽光来判断他们的生长。
他就沿着月亮 一座一座山的找寻 ，直到某一天 ，满月还未至 ，月光就已经明澈到如水光一般 。
那天他看见了一座山， 树草丰茂 ，花香四溢 。那微白色的仙气萦绕着山头 ，月光的照耀下山顶间的神殿如梦似幻，那 不就是传说中的仙境。
小狐狸啥也不顾了 ，朝着那神殿奔去。
古代的徽州建筑，江南的小镇，游客纷纷拍照留影，楚楚穿过人群找到一个不起眼的院落。院子的小木门上是青铜鲤鱼门栓，楚楚推开门，天井里的鲤鱼正在打转游着。
一只雪白的长毛猫站在天井边上看着她。
“你来啦。”前厅一张八仙桌后坐着一个姑娘，娃娃脸，眼睛发着黄色的幽光像长着猫的眼睛。
楚楚二话不说一跃过天井，跳在女孩面前，“我来了。”
“你能不能不要再跳我家天井了，掉进去踩死我家的鱼怎么办！”猫眼女孩显出怒意。
“好好好，我这不是看见你激动了，对了我去了附灵店。”楚楚开心的上气不接下气。
“怎么样？他们同意了？会帮你。”猫眼女孩瞬间激动。
仔细环顾就会发现这间厅堂不一样，挂画全是观音大士，有手持柳叶，有站在龙上。
除了少许几个古董花瓶，其余岸台上 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水晶原石，还有水晶洞。
八仙桌的两边对坐着两个少女，桌子上用各种水晶棱柱摆成一个阵法，她们俩面前各摆放一个大的水晶球。
猫眼女孩用手捂住面前的紫水晶球，楚楚同样姿势捂住面前的月光石水晶球。
“开始吧。”猫眼女孩说。
天井边上的白猫跑到了门口，或许是要下雨了，天井里的鱼都浮出水面开始吐泡泡。
“跟我走。”猫眼女孩拉着楚楚的手，在一片荒芜的走廊里走着，终于她们走上了一片草原，那里的人像是少数民族，没有亚洲人的样子。她们穿着艳丽，皮肤黝黑，脸上都是淳朴的热情感。他们有着大量的羊群和牛群，甚至还有鹿。
这时候，一个披着斗篷的少女穿过人群，她提着一只小铁皮桶，里面是她刚刚挤出来的鹿奶。
人们看见她纷纷向她行礼致意，虽然他们的语言听不懂，但是楚楚大致明白过来，这是一名女祭司，部落里的女祭司。
女孩走近她们，楚楚才惊觉“是，是你，CC那是你。”她拽了下猫眼女孩的胳膊。
可这里的人看不见她们俩。
那是CC的前世？
披着斗篷的少女离开部落，提着奶桶来到一个山丘上，这里真美，山谷草原相连，像是电影里的霍比特人居住的地方。
一条紫色的龙在盘旋后降落下来，将头埋进那只羊奶桶，这条龙居然十分优雅的喝起来，这和楚楚小时候听的故事里的龙一点也不一样。
少女很温柔的抚摸那只龙，那画面像一幅油画，太美好了，可当楚楚看向CC时，发现她早已泪流满面。
“让我再呆一会，你去看看她吧。”CC泪流满面的说道。
还是上海 ，还是外滩，车子都长的特别复古。感觉已经不是现在的时间，是民国！楚楚一下子反应过来，很快的在人群中她看到了她要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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