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作者会外在于世界,成了观察者,把自己当成神。比如张三工作很辛苦,你在观察。货物堆积如山,他在流水线上穿梭,货物像洪水涌来。——这叫意象也就是你不是观察,而是这个场景是世界,是全部。
这场景是你,成为你,没有这个场景,你是虚无,就像沉睡。所以意象(具体一块,就是场景),它是全部,没有任何外在的观察者。它显现了,就是全部,就是世界(的显现)。
换句话说,意象使得你被充满了(成为人),你是意象人。而不是首先是人,然后添加生活材料,你因此“有了”,被充满,成为“人”,否则你就是虚无。有没有一个人不被充满,已经是人?没有。
什么都没有的人,说是“人”,是什么意思呢?只是肉体,生物人,换句话说,不是我们所说的“人”,不是文学意义上的人,或者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世界,那只是生物人和物理世界,对象化的。那样写,就成了一个物理实验观察报告、研究报告,就像记者调查和作协安排的采风、农村老人调查报告,导游手册,事故勘察报告,法医鉴定书,某某人的病历,等等
呼吸篇里说了,不能为了说而说。很多作者,随口溜这就是为说而说。吃了吗?吃了。吃什么了?牛肉。辣的?不辣。这就是随口溜写景也是如此,天上地下,东南西北扫描拍照,这都破坏了呼吸。意象是一句(最严格来说)也就是此情此景,此时此地,有什么?他推开了窗,一只猫从灌木丛穿过。OK这就是意象。
就这么一句普普通通大白话,它就是。然后呢?天下起了雨。这又是意象。意象展开是这个样子的。不摊不黏,快速切换。外行人丝毫没察觉,意象已经切换两次了。这个效果不知不觉在起作用读者读了两百字觉得好,他不知道已经切换了五次八次了。
他会觉得神奇,“阴阳莫测谓之神”。读者会说:唉,我怎么就写不好呢?书读少了。他说对了一半,书可能读少了,同时读错了姿势,也就读错了滋味,故而就写不出滋味,因为拉拉杂杂把好菜做坏了。一只猫,下雨了。这就是好材料。
换句话说,没有所谓好材料,所有的材料都是平等的,也是最普通平凡的。在呼吸中,它闪着微光(麻木的人看不见)一只猫窜过。天下起了雨。这就是诗嘛诗不是某种文学体裁,语言就是诗。和分不分行没有关系,和押不押韵也没有关系,懂得这个道理的,已经是文学博士了。因为文学博士不懂意象,他在纸堆里按照某种教条在分类,就像是机器人,没有脑子,永远也不会明白。
就像维特根斯坦对罗素说的:你永远都不会理解。不是罗素差,而是对于语言,罗素不在那个频道上物理世界一年下几十次雨,意象世界下一次雨,就不是小事情,它有事要发生,不是做物理记录,发生的事可能波澜不惊,但都是生命事件,也就是大事,可能很微不足道,没死一个人,手指都没破,但是都不是小事。
简约而不简单,安心立命的事,都是性命攸关的大事。物理世界翻江倒海,但全是小事对象化的走路,就是一二一,很僵硬,盯着脚是走不好路的,自然而然走路,感觉不到走路。鱼在水中感觉不到水,这叫展开。自在地游,心随意动,言为心声。没有所谓观察,细节,也没有情节故事。没有一条鱼是按照情节故事的路线图游动。它游出一片天,活成一个传奇。为什么孩子们要自杀?他没感受到自由地活着嘛。
他被驱使着,被动地奔波,好痛苦的。姿势和看不看得清没有关系,看清楚了是好作文,不清楚是差作文,都是作文。我说的不是作文。
文学不是作的,也不是做的。黑格尔说得很通俗:上帝征用你的手。——不能作。舞台在先。一个演员,想打个舞台,他认为舞台在后。但是他想“搭舞台”,舞台已经在先了。作品,我们认为在写。但是源泉已经在先了,精神家园在先了,否则写无可写。
哪怕是作文,也是有在先的(错误领会的在先),一根筋是这么造成的,没有家园,奔着主题来写,当然一根筋摊大饼也如此。摊大饼没有主题,但是流离失所,没头没脑摊大饼,没有跟,就没有气,展开就成了漫无方向。
根本就谈不上呼吸,压根儿就没有气嘛。一根筋有气,但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按照预设跑到头,完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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