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回家,拉了妈妈和她的姐妹们去大黑山看花。
大黑山,是故乡最高的一座山,山势高峻,终年静默在岁月里,与县城遥遥相望,相看两不厌。
我在故乡的许多地方不经意看到过山的轮廓,可从未问顶过巅峰。
妈妈去过。多年前这样的春天,她和她的姐妹们一起来过,在遍野的山花中拍过些照片,她们年轻的脸上笑容亦如山花灿烂。
或许是怀念那个山花烂漫的山野,或许是怀念曾经过去的岁月,又或许仅仅因为我这个爱花人,回去才吃完午饭,妈妈就提议去大黑山。我欣然响应,孩子们怕累,都不去。妈妈电话约了大姨和小姨,于是我和妹妹,拉了妈妈和她的姐妹们,一车人向大黑山进发。
一路上,妈妈和她的姐妹们都在回忆,说那年来,三姨还在,她们是坐公交车来的,上山时走了绕路,大家走得气喘吁吁的,一边走一边歇气,走了许久才到,满山遍野都是碎米花,五颜六色的,十分好看。下山时碎石子路不好走,大家一路小跑下来,谁还摔了一跤。真是昨日看花花灼灼,今日看花花已落,此番再来,三姨已和我们阴阳相隔了。三姨的离去,让妈妈和她的姐妹们十分悲痛,同时也让她们更珍惜现在,说要趁现在还能出门的时候,多出来走走看看。我对她们的想法大加赞许,当即表示以后每个周末若有空都拉着她们出来玩,她们也愉快地答应。
伴着一路酸酸甜甜的回忆,不知不觉车就开到了大黑山脚下的白石村庄。把车停在村子里,我们浩浩荡荡向最高峰进发。
山静花开阳光有时明朗,有时又会被云层遮住,这样的天气正适合爬山。上山的小路弯弯转转,先从一条树木葱郁,核桃花铺满地的大沟边穿过,又走过两边是行行薄膜覆盖的烤烟地埂,才正式走上了入山路。
春山明媚,绿树掩映。金樱子开着纯白花朵,羊奶果的花嫩黄细碎,松针的花像糖果,山间不时有映山红的影子,正打着朵儿。草地上白色的繁缕和黄色的蒲公英星星点点。偶尔也会看到碎米花的影子,粉粉的一团,稀稀疏疏躲在林间。妈妈说要山顶花才多,我于是一路想象着那片花海,用来缓解爬山的疲累。
大姨七十五岁了,爬山却比谁都厉害,一直走在前面,仿佛毫不费劲,妈妈和小姨也不示弱,倒是我和妹妹一直走在后面,走得气喘吁吁。
山花满谷开终于到达山顶!山风徐徐,无上清凉;山花漫野,无比漂亮;视野开阔,无比惬意。我激动得大声呼喊,山谷动情地回应。妈妈和小姨还对起了山歌,你唱我和,歌声和笑声落在每一朵山花上,山花也摇曳着应和。
连绵起伏的青山,青山上一团一簇的碎米花,惊艳了这个暮春时节。忽然明朗的蓝天白云,极目四望的土地与村庄,让我们的心也随风荡漾。在这辽阔又静默的大自然,每个人内心都变得轻松而释然,就让一切还原成它本来的样子吧,不去悲伤,只珍惜当下这美好的时光。
如花般深情的人世间在遍野的山花中,我给妈妈和她的姐妹们拍了许多照片。拍她们随意走在花丛中,坐在旷野里,站在春风中的身影,也让她们变换各种pose来配合我拍照,她们的动作有时别扭,我就忍不住笑,她们也笑,笑得像些孩子,也像满山的花朵。
我今天有个发现,以前不爱拍照的长辈们,忽然变得爱拍起来,甚至今天还特意穿了颜色鲜艳的衣服。这不知是不是因为三姨去世后,我在群里发了许多三姨生前的照片,那些照片都是以前大家一起外出游玩或家庭聚会时我随手拍下的,以前没有微信,许多照片只是在我这里留存,她们都没看过,所以她们觉得特别珍贵,甚至连回忆三姨的模样都靠我拍的这些照片。
大姨对我说,多照点,以后等我们死了,也发点给他们去回忆,妈妈和小姨表示赞同。大姨是笑着说的,我听不出什么悲哀。对于生死,她们仿佛看得如饿了吃饭,渴了喝水,累了睡觉一般自然。
山花记心想山花照眼明,这一路走来,是来看花的,又好似并不单是来看花的。山花牵引出人生的种种,过去以及现在,忘记以及缅怀,快乐以及悲哀,活着以及离开,亲情以及热爱。
站在山顶,我在微博里写了一句话:我爱这遍野的山花,更爱这如花一般深情的人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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