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他和她第一次遇见是在高中第一节课上。
班主任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姓李,并告诉大家三年一班一定要争做三年第一班!大家对这样一个胖胖的男人似乎没有什么好感,跟自己预想的班主任完全不一样。
班主任叫大家介绍一下自己,抽到他的时候,他的脸几乎红到耳根子了,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长得并不怎么英俊,头发也是剪成最标准的寸头。
“我…我叫方晨。”他报出自己的名字有些结巴,明明在心里训练过很多次了,结果还是因为紧张结巴了。
“扑哧”
整个班紧张的气氛顿时消失了,大家都望着这个黑框眼镜的男生笑着。
她忍不住笑了,即使隔的很远,依然看见这个男生紧张的样子,她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说:“方程?一元一次方程还是二元一次方程?”
她说这句话虽说不是很大声,依旧被附近的同学听见了,连班主任都听见了。
方晨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土堆里,但依旧小声地辩解道:“是早晨的晨。”
班主任指了指她,似乎对刚才的话很不满,准备让她来做自我介绍。
她倒是大大咧咧的,直接站了起来,“我叫林夕,树林的林,夕阳的夕,对,就是刚才早晨的对立面。”
方晨转头看着她,她的秀发披过两肩,有染过的痕迹,一张瓜子脸,眼角有一颗迷人的美人痣,颊边微现梨涡,居然在对他笑。
最后,在全班的羡慕之下,班主任把他们安排成了同桌,当然,这并不排除班主任想化解二人的矛盾。
方晨很静,一天几乎从不离开自己的座位,而林夕像个男的似的,不到十分钟就跟周围的同学混熟了。
他和她很少说话,一般都是林夕主动问他借作业,上课林夕都是睡觉,基本上不听,而方晨却是极为认真。
他知道,他初三拼命学习,从那个名不经传的小县城考到这座大城市,是他初三唯一的目标,他是单亲家庭,只有他妈妈养家,还有个正在读小学的妹妹,他必须拼命学习,考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他说要让他妈妈和妹妹都过上好日子。
月考成绩发了下来,班主任严厉批评了林夕,没想到长得这么乖巧的女孩竟然学习成绩如此差,全班倒数第一。
而林夕却不以为然,成绩好坏对于她来说都无所谓,似乎一来这所高中,她就表现出厌学的情绪。
这次考试,方晨打破了所有人对他的看法,他并不是个不起眼的小子,相反,他才是这次考试的第一名。
第一名和倒数第一名坐在一起无疑是一种讽刺,班主任想要把林夕换走,但这次方晨居然帮林夕说话,“她成绩这么差,跟我坐我还能帮她提高成绩。”
班主任没有再管,林夕似乎觉得这个小眼镜并不是那么讨人嫌,除了借作业给她抄,还帮她说话,只是他就像个木瓜一样,根本一点也不有趣。
下课时间一到,方晨居然履行对老师的诺言,叫住了林夕,说要帮她补习。
林夕置若罔顾,拿起羽毛球拍就准备往外走,这次方晨居然站在了她的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让开。”林夕有些愠怒,羽毛球拍直接往方晨身上砸,疼得方晨捂住肚子蹲下了。
林夕没有安慰他,而是径直走出门,冷冷丢下一句话:“活该。”
下午,方晨对林夕用羽毛球拍砸他的事情当做没发生一样,依旧不死心,拿着一个笔记本,见林夕要出去,再次拦住她,“你为什么不愿意补习!”
“不要你管我!我爸都没这么管过我,你算哪根葱?好狗不挡道。”林夕依旧一副冷淡的模样,连一眼也没看方晨。
三年一班门口站了三个染了头发的男生,没有穿校服,一身非主流打扮,似乎专门在等林夕。
其中红头发的男生看到了方晨,恶狠狠地抓住他校服的衣角,告诉他:“老子的女人你也敢拦?不想活着出校门了?”
方晨没有吭声,脸涨的通红,没有说一句话,任凭红发男生举着。
“好了,不要闹事。”林夕虽然对方晨不爽,但是此刻还是依旧有些担心他。
红发男生望了林夕一眼,随后目光又落到方晨身上,松开了他的衣角,骂道:“自己滚。”
方晨没有说话,扶了扶滑到鼻梁的黑框眼镜,随后收拾书包离开了。
方晨来到这所学校从未想过惹事,这所学校虽说是全市最好的高中,但同时也是最混乱的学校,交钱来读书的数不胜数,那些人,都不是方晨可以惹的对象。
想想远在县城的父母,方晨眼里噙满了泪水,有无尽的委屈没有人诉说。
自己的想法是对的,方晨告诉自己,这个社会是很现实的,没有钱,什么事情都办不了,我一定要努力学习,考到梦想中的那座城市。
方晨匆匆吃过晚饭,便回到教室了,教室里很安静,因为大部分的同学都去吃饭了。
方晨拿起笔,开始不停演算中午那道数学题,草稿本被涂了一遍又一遍,似乎还是不满意,换一页继续演算。
林夕今天来得很早,看见了趴在桌子上认真做题的方晨,用手推了推他,“对不起,我知道你也是好心,别跟我男朋友计较,他那人就那样。”
方晨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随后就继续算自己的习题。
夜幕降临,晚自习老师不会讲课,都是各个代课老师守着晚自习,让学生们自己安排。
“你真生气了?”林夕依旧不死心,两个眼珠盯着方晨,不得不说,认真学习的方晨倒是挺有趣,一会儿皱皱眉,一会儿又舒展开来。
这次方晨竟然没有沉默,淡淡道:“没有,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林夕这才放心了,好歹这个家伙也给她抄了一个多月的作业。
“哦?”林夕挑挑眉,说:“跟我说补习的事情就算了。”
“不是。”方晨依旧淡淡地开口,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
(2)
“那是什么?”林夕感兴趣地问道,这家伙平时很少问她问题的,顶多是问她把他的作业放在哪里之类的。
方晨望向林夕,深邃的眸子盯着林夕,一道光芒似乎要从黑框眼镜里射出一般。
“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喜欢学习。”这似乎是一个很可笑的理由,但林夕的面色变得凝重起来,似乎在回忆。
曾经的林夕,在父母的呵护下每一天都特别开心,但因为一件事情,这个世界都变了。
我记得,那一天妈妈回来得很晚,平时这个时候我早就睡着了,由于吃坏了肚子,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恰巧听见妈妈的敲门声,于是我把门眯开一个缝——
“你回来了。”爸爸的语气了带着严厉,他在客厅看电视,似乎是专门等妈妈回来的。
妈妈倒是没说话,把钥匙往茶几一放,就打算去洗澡了,但却被爸爸一把抓住,爸爸的眼神里充满了愤怒。
爸爸点开手机里一段视频,“啪”地一声丢在茶几上,“这个你怎么解释?”
妈妈瞟了一眼手机上播放的视频,不怒反笑,“你都派人监视我了,还要我怎么解释?”
爸爸没有说话,两个眼睛定在茶几上很长一会儿都没有动,他松开了妈妈的手,此刻妈妈的手臂上早已留下了红色的抓痕。
“为什么?”爸爸抽起了一支烟,烟味的苦涩或许能够暂时平定心中的愤怒,或许能够使他冷静下来。
妈妈脸上露出了笑容,说:“没有为什么。”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疼得妈妈捂住了脸庞,呜呜地哭起来了。
“滚。”
爸爸愤怒地将烟头甩在垃圾桶里,直接往卧室走去。
过了那一天,妈妈走了,当时的我只有8岁,我一直怨恨爸爸,是他逼走了妈妈,就算是妈妈不对,也是他的错,每天除了公司就是公司,从来没有管过我,我凭什么要过他规划好的人生?
我是个人,我也会思考,每天早出晚归,根本没有顾及过我的感受,为什么!为什么妈妈会离开他!还不是他活该,是他自找的,自己的女人给自己戴了绿帽子,说出去都让别人笑话。
林夕说起这段回忆的时候,不知是哭还是笑,泪珠从微笑的脸庞上慢慢滑落。
“给。”方晨抽出一张纸巾给了林夕。
“谢谢。”林夕倒是没矫情,第一次找到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说出了八年的痛苦。
方晨没有想到,原来一个女孩背负了那么多,那个时候的林夕知道了这件事,给她带来多大的打击,当时的她有多恨让她爸爸。
“你还恨你爸爸吗?”方晨没有看她,签字笔在草稿本上不断画圈,心中极为不忍。
林夕看看他,声音变得哽咽起来,“恨,我一辈子都恨他,我同样恨我妈妈,她不配做我妈妈。”
方晨知道自己失言了,没有再说话,埋头做着自己的习题。
“你也跟我讲讲你为什么这么努力呗。”林夕的眼睛红红的,撅起了小嘴,她似乎对这个怪胎有很大的兴趣。
“你真的想知道?”方晨停下了笔,自己何尝不是充满了苦涩。
“嗯。”
林夕那希翼的眼光让方晨有些不敢面对,方晨只好点点头。
回忆对于每个人来说,有快乐也有悲伤,我也不例外。
我叫方晨,出生在北城。
北城的花儿很美,我曾跑很远去摘花送给熟睡的妹妹,爸爸在工厂上班,妈妈在一家皮鞋厂工作。
对于那个时候的我,每天放学回家陪着奶奶和妹妹是我最快乐的事。
爸爸很爱妈妈,虽然我们家里过得很贫穷,但是我觉得能够永远这样该有多好。
直到有一天,噩耗降临了我们家,像一场预测不了的地震,毫不留情地来了。
我放学回家的时候,家里锁着门,邻居家的王大叔告诉我,我爸爸在工厂出事了,机器把他的双腿碾碎了,他现在正躺在医院里。
王大叔想留我吃晚饭,我没有接受,丢下书包拼命往县城里跑,从我家到县城至少有10公里,我就一直跑,泪水不停地掉,那一天我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医院里,妈妈和奶奶照顾昏迷不醒的爸爸,妹妹在旁边一个病床了早早地睡着了。
躺在病床上的爸爸从来没有醒过,工厂老板不愿意赔钱,打官司也没用,我爸爸是临时工,连合同都没签,我们败诉了,我的爸爸永远也回不来了。
妈妈每天无微不至地照顾爸爸,为他擦拭身体,跟他聊他们曾经的故事。
再后来爸爸走了,举办完爸爸的丧事,奶奶也因为悲伤去世了。
当时的我曾经怀疑过,真的有神存在吗?为什么对我们这么不公?
妈妈一个人撑起了这个家,妹妹似乎很懂事,回家就做作业,扫地,而我每天趁着闲暇时间去妈妈的皮鞋厂帮忙。
方晨的黑框眼睛变得模糊起来,泪珠大颗大颗往下掉,无比坚强的一个人,此刻竟然像个孩子一样趴着哭泣。
林夕听完方晨的故事,觉得自己的遭遇都不算什么,至少她的爸爸妈妈都还活着,而方晨失去了他的爸爸和他的奶奶。
接下来的两节课,两人都没有说话,方晨依旧做着习题,而林夕不停在草稿本上涂涂画画。
过了那一天,林夕倒是没有再拒绝方晨给她补课,她落下不仅仅是高中这点知识,还是大部分的初中课本,方晨耐着性子给她讲初中的知识。
两人有时有说有笑,林夕像个小孩子一样委屈地看着方晨,方晨望着那希翼的眼光,只好刚讲过五遍的知识点再讲一遍。
下课时间,方晨去了厕所,肚子疼,蹲着也不知道想什么,外面两个人的在谈话。
“刘哥说今晚上要吃了刘嫂。”一个人一脸坏笑。
“谁让刘嫂不愿意呢,她可是大公司老板的女儿,到时候生米煮成熟米饭,刘哥就发达了。”另一个人更加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
“药我都买好了,晚上去KTV的时候放在刘嫂杯子里。”
“到时候——”
“哈哈哈哈”
两个人的狂笑声充斥在整个厕所里,这个时候厕所里除了方晨再没有别人,但那两个人根本没看到方晨。
方晨也不关心谁是刘哥刘嫂,这些麻烦跟他倒是没什么关系,上完厕所便回教室了。
不知道怎么的,可能是中午没休息,方晨居然在下午最后一节课睡着了,强撑了两节课终于熬不住了,醒来已经快上晚自习了。
索性不吃晚饭了,准备去买个面包解决,当他看到林夕桌子上的字条,愣得半天说不出话——
“晚上我要和男朋友去KTV,今天就不用帮我补习了。”
字迹工整,这笔迹就是林夕的!
方晨此刻脑袋一片混乱,似乎想到了什么,攥紧那张字条,向班主任请假说肚子疼,班主任倒是没说什么,开完请假条匆匆签下字。
方晨几乎是狂奔着出校门,天色渐晚,如果林夕就是“刘嫂”,那这件事情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他为什么要惹事?难道是为了维护自己心中的正义?他一个人去又能解决什么?
他走进了电话亭,犹豫了好久,终于输入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3)
“二哥,我恐怕遇到麻烦了。”方晨本来不想打这个电话,他不想他的兄弟为他涉险,但如果没有他们的话,恐怕林夕今晚上就难逃一劫。
他想起那希翼的眼光,想起第一次在教室相遇的场景,他发现心里有一种莫名的苦涩,这是爱情吗?我为什么要觉得心痛呢?是同病相怜吗?对的,就是这样。
“小七,你别着急,慢慢说,我们马上赶过来。”二哥语气里有些担心,七个兄弟里,他最担心的就是小七,同样,最有出息的也是小七。
初一分配宿舍的时候,由于本班的宿舍都占满了,宿舍管理员只好把他分到其他班混住。
方晨第一次走进那间宿舍的时候,宿舍里到处都是垃圾,倒是老大最先认识的方晨,告诉他,在这个宿舍你就是小七,出了这个宿舍,你也是小七。
六个留级的混混,似乎对方晨这个好学生很感兴趣,听了方晨的故事,关系更是铁得不得了,每天晚上宿舍管理员都要来他们宿舍训斥一通,并让他们供出谁熄了灯还说话。
方晨替他们隐瞒了,把责任揽在了自己身上,他说反正班主任很看好他,不会处罚他,大家不一样,肯定会被处罚的。
老大豪爽,老二聪明,老三从小练过跆拳道,老四顽皮,老五机灵,老六认真,老七学习刻苦。
七个人说好出了社会一样是好兄弟,老大打趣地对方晨说,在这个学校我们是老大,我们保护你,以后发达了不要忘了哥们。
初中三年即使受到了很多老师的不喜,但他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兄弟们也从来没有没有让他受到过委屈。
有一次有人欺负方晨,方晨没有说,最后老大还是知道了,告诉了兄弟们。
他们从衣柜里拿出棒子,弹簧刀,酒瓶子,着实把方晨吓了一跳,最后找到那个人的宿舍,把整个宿舍的人都打了一顿,老二问方晨,哪一个是欺负你的那个?他承认就把他打残,不出来就把全宿舍的人打残。
顿时吓哭整个宿舍的人,那个人怎么见过这种阵势?跪下就一直求饶,最后还是有人告诉老师,老师来得及时,不然恐怕那家伙真的要去医院住个几年了。
想起曾经的点点滴滴,方晨倒是加快了步伐,初中毕业后,老大来到这个城市打工,老二读职高,老三在外地,老四老五老六都和老二在一所职高。
这座城市正是方晨高中的城市。
见到了老大,老二和老五,老大依旧是那副粗矿汉子的模样,老二一脸猥琐样,不过在方晨眼中倒是没变,老五两只手揣在兜里,长得像个小白脸,不过这么多年来跆拳道倒是没有落下。
“小七,你的事情我们听说了,我和老五来的,其他人暂时来不了,刚刚才跟老大打的电话。”老二脸色变得很难看,倒不是兄弟们不来的事,而是知道方晨忍气吞声的脾气。
老大拍了拍方晨的肩膀,说:“你小子的脾气还是一点没变,长俊了啊!这次一定把弟妹带出来。”
方晨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显然是老二又在颠倒黑白了。
老五看方晨的样子,有些忍俊不禁,“小七,都脸红了,告诉哥,那妹子漂不漂亮?”
四个人在路上互相打趣着,像是回到初中一起受罚的时候,一起傻笑的时候,只是,物是人非了。
四个人把附近的KTV几乎都问了一遍,老二一边问,方晨形容林夕的样子,由于不知道那个红毛的名字,就只能这样问了。
跑了至少二十分钟,终于在一个夜色KTV问到了林夕的下落,登记人叫刘灿,柜台小姐告诉方晨是个红头发的男的。
老二解释了好一番,告诉柜台小姐刘灿是他们的同学,只是没有提前通知他,柜台小姐一直不肯告诉他们在哪,最后老二说准备打电话让刘灿下来接他们了,而且还有投诉这个柜台小姐,于是柜台小姐告诉了他们——3号包间。
“呸”
终于走上了楼,老二一口水吐在地上,“老子才不是那个傻x的同学。”
3号包间,里面很吵,像是很多人的样子,方晨慢慢打开门,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喝一个”
“喝一个”
“喝一个”
声音此起彼伏,不断有起哄的声音,方晨看见在一群染着头发的人中间簇拥着一个长发女生,是林夕!方晨顿时整个人变得无比愤怒,脸部肌肉不断抽动,滑落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也没有扶,攥紧的拳头像燃起了火一样。
“噌”地一声,方晨冲了过去,几乎把所有人都挤开了,抓起林夕那杯红酒往地上便是一摔。
“砰”
红酒杯在地上碎裂开来,红酒撒到地板上。
整个包间变得极为安静,刚才的嘈杂声戛然而止,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方晨身上。
“你怎么来了?”林夕愠怒道,但眼神里充满了疑惑。
刘灿把手插进红色的头发,嚣张道:“老子不找你,你他妈还敢来找我。”
这时候老大,老二,老五已经来到了方晨身边。
“我已经把门锁好了,总算可以好好打一架了。”老二望了望包间里的人,起码有九个混混,其他都是女的,十七八岁的样子,正是最疯狂的时候。
“酒里有药。”方晨淡淡地对林夕说道。
林夕脸色立刻变了,疑惑的眼神落在了方晨和刘灿身上。
刘灿有过一瞬间的惊诧,随即便恢复了一如既往的狠辣。
“扇子,怎么回事?”刘灿望向旁边一个寸头青年,那寸头青年顿时整个人跪下了,“刘哥…我…我不知道啊,我和小虎去买药的时候没告诉别人啊。”
另一个紫发青年顿时一脸怨恨地看着寸头青年,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拖自己下水。
老二见到了众人的表情,顿时猜到了七七八八,说:“扇子,小虎,谢谢你们,改天我请你们喝酒。”
刘灿一脚踹在寸头青年的肚子上,转身对紫发青年说,“你们是不想活了吗?”
刘灿从口袋里拿出了弹簧刀,对着方晨,“兄弟们,今天有人砸场子,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不由分说,两帮人立刻靠拢,女生们都站在一旁看戏,林夕更是无比担心地看着方晨。
她本来并不怎么喜欢刘灿,只是因为刘灿的性格和她很像,同样是叛逆,同样是不服从别人管教,在一起也是刘灿费了好大的劲,用尽了各种浪漫的方式,最后她才愿意的。
此刻的她,更希望方晨能赢,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总是充斥着一种莫名的伤痛,她知道方晨的经历,可这一刻竟然为了她来KTV和刘灿干架,这是爱吗?
方晨那瘦弱的身躯,至少挨了刘灿好几脚了,老五拖着三个人,那三个人都拿着棒子,也不好受,老大也是一个人对三个人,老二和那个紫发青年在打架,显然紫发青年特别怨恨这个挑拨离间的家伙。
“去死吧。”刘灿眼神里充满了暴戾,他已经把方晨逼到墙角了,手里不断挥舞了弹簧刀。
“不要。”林夕跑了过来,眼神里尽是惊慌,如果刘灿杀了他,她或许会后悔一辈子。
林夕来了反倒没让刘灿冷静下来,一脚踹在林夕身上,“臭婊子,滚。”
眼神里无尽的疯狂,酒精的麻醉,让刘灿彻底失去了理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还不时扇方晨的耳光。
方晨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但感觉疼痛越来越弱,眼前的世界不停地旋转,声音也渐渐模糊。
我是不是要死了?妈妈,妹妹,对不起,我不能实现我的诺言了,我要去陪爸爸了。
方晨昏了过去,什么也不记得了。
后来警察来了,把在场的人都抓进了派出所,受伤的人已经送往医院。
(4)
方晨昏迷着,像是个睡不醒的孩子一样,林夕一直坐在旁边,不愿意请护工,她觉得亲自照顾他会更好一些。
她和她爸爸和好了,方晨的医药费由她爸爸承担,方晨的妈妈和妹妹来之后哭过一阵,对林夕的怨恨早已烟消云散,儿子愿意为了一个女人不惜献出自己的生命,而这个女人的确值得他守护。
老大,老二,老三,老四,老五,老六都来过,对昏迷的方晨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只有她,一直守在他的身边。
那天晚上他被捅了13刀,身体上也有各种伤口,有轻微脑震荡,医生说方晨已经成了植物人,但还是有苏醒的可能。
至于时间,也许是三天,也许是三年,也许是三十年。
时间就像个残酷的刽子手,疯狂地剥夺着人们的青春,林夕几乎已经住在了医院里,连市里的媒体都来采访过她。
她说,她在等他,就像他妈妈一样陪伴他的父亲,或许将会远去,或许将会醒来,无论如何,她都愿意等下去。
无微不至的照顾,连同一病房里的张阿姨和周叔叔都感动得不得了,“小夕啊,我们相信他一定会醒来的,你的努力上天都看在眼里。”
张阿姨和周叔叔是一对特别恩爱的夫妻,但周叔叔得了癌症,张阿姨辞掉了工作,选择了陪在还在和病魔抗争的周叔叔身边。
有时候,爱一个人,不需要多华丽的言语,只需要最真挚的陪伴。
林夕抹着泪水,看了看外面的天气,阳光明媚的一天,她决定带方晨出去散步。
方晨依旧带着那副黑框眼镜,只是眼睛一直闭着,坐在轮椅上。
林夕看了看方晨,微笑着:“方晨,你看看阳光,多美啊。”
没有回答,她有些惆怅,难道他真的醒不来了吗?三年的光阴,而且是最宝贵的青春年华,她愿意为他献出,他难道不愿意为了她醒一醒吗?
漫步在医院外的公园里,这里的病人始终挂着一副笑脸,不时有孩子打闹的声音。
谁愿意在自己最后的日子里愁眉苦脸的?开开心心过好每一天,何必被烦恼压的喘不了气?
远处,慢慢走来一个身穿西服的男子,头发很短,面容憔悴,但依旧望着林夕笑。
三年的光阴,她没有忘记这个人,就这个人残忍地捅了方晨,就算是进了监狱,依旧不能弥补他的过错。
“好久不见。”刘灿身上的锋芒早已在劳改所磨平了,此刻的他对当初的自己有些嗤之以鼻,如今的他,算是新生了。
“你来干什么?”林夕冷冷道,根本没有打算留任何情面。
“我……”刘灿有些尴尬,“对不起。”
他郑重地鞠了一躬,所有曾经的年少轻狂都化为一句对不起。
“没关系。”
艰难地开口,三年,他差点忘了话该怎么说,手指微微跳动着,似乎在熟悉每一个关节。
他醒了。
泪水夺眶而出,她抱住了他,像个小女孩一样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爱你。”依旧是扭曲的发音,方晨后悔当初没有说出口,这一刻,他必须要告诉她。
“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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