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残锷录(11)

作者: 不正经先生L | 来源:发表于2018-04-03 19:17 被阅读36次

十一 夜战

武公仗神勇,率三千士,战贼于狼河阳。血流千里,天地为之夺色。

夜,狼河北岸。

狼河在风霜的侵袭下结上了厚厚的冰甲,暗流在冰层下低低呜咽,声音被怒风吞没。

图卡卡的狼旗在夜空中猎猎招展,挂在顶端的数颗头颅在药物的作用下已然干燥,惨白中透出诡异的紫色。

传讯的骨笛逆风吹响,吞声喑哑。巡逻武士们紧裹羊皮,冻得发紫的手擎着火把,悄无声息地巡弋着。

领队的武士忽然顿住脚步,侧耳倾听,除了风声入耳,没有任何异样。他摇了摇头,活动了一下冻得僵直的面部,伸手按了按毡帽,又迈步向前。天儿太冷,不仅脸木了,耳朵也坏了!倒霉!还没走几步,他忽然愣住了,风中忽然传出了呼啸,不止一声两声,那是千百声。火光疾驰,仿若满天流星,他血都冷了。

“风住了!风住了!”巡逻武士大声呼号,并挥刀来挡射来的箭雨,不一会十人便死了五人,烈火沾上羊毛瞬间吞噬了尸体。

几乎一眨眼的工夫,蹄声如雷,着黑色皮甲的骑士们已然挥刀近前,领队举刀格挡却感觉身子一轻,头颅便冲天而去。

荒草毛帐,火光闪处,尽皆燃烧,浓烟卷着乱风,滚滚而起。

蹄声飒踏,一骑奔出几步,忽然扯住了马头。那人亦是黑衣黑甲,火光中,一头碎辫迎风乱摆,正是穆寒。只见他面色冷漠,于马上四处张望,忽然伸手指天,手掌向左一旋。

黑骑得了号令,便如潮水般涌了开去。

火烧营帐,黑骑奔涌,图卡卡的武士惊慌失措,向着狼河奔去。

穆寒挥舞丈长的马刀,刀刃起伏,鲜血飞溅,如入无人之境。黑烟大火,血染长刀,这,才是英雄的战场!

望着刀上流淌的粘稠血液,一番杀戮,总算疏解了穆寒一月来郁结在心的恨意。放眼望去,只见黑甲军冲突驱赶着寥落的敌军武士,穆寒一甩马辔,赶在了前面。

忽然一支冷箭破风而来,穆寒向后侧身,却听又一支冷箭冲脸射来,这两箭时间距离把握得极为精准,定要置穆寒于死地。穆寒提一口气,突地侧挂在了马腹一侧,箭风过处,旁侧一黑骑武士闷哼一声,侧翻倒地,激起一阵尘土。

穆寒跃回马背顺势便策马向箭来处奔去。只见黑骑向后回缩,并不时有人中箭倒地。缺口打开,一队武士冲来,当先一人面容阴鸷,拈弓搭箭向己方急射。

哈洽尔!穆寒从背后取下硬弓,瞄准哈洽尔箭的走势后,三箭急出,竟是齐齐将他的箭逼了开来,而后又借着对撞之势朝着图卡卡武士飞去,闷哼响,三人同时倒坐在地上。

哈洽尔目中不由露出赞许,刀尖一指,便向穆寒奔来。穆寒以手指天,指挥黑骑后撤,同时横起丈长马刀拖住了哈洽尔的攻势。刀上火星迸溅,二人虎口都感发麻。乱军之中,二人互相瞪视对方,牵马缓缓打转,手中刀蓄势待发。

穆寒暗中一夹马腹,斜刺里蹿出,腰间一旋,长刀便斩向哈洽尔肩头,哈洽尔也不示弱,俯身前驱,作雄鹰俯冲状,大刀后扫,正对穆寒马腿。见他露出空当,穆寒策马驰骋,直入图卡卡军中。

武士们还不及反应,只见长刀迎面,鲜血淋漓,纷纷慌乱避让。哈洽尔又惊又怒,不曾想这小子竟有如此胆色,孤身一人便闯入敌军重围,忙拍马舞刀,驰回指挥。

穆寒早杀出一条血路,奔回了黑骑阵中。他刹住快马,张弓对天一箭,只听箭啸尖利,纵是嚎啕大风也吞之不没。

哈洽尔心道不妙,正欲挥军后撤,却听四围喊杀声起,箭如雨下。刹那间,己方武士已然倒地一片。黑骑如潮水般慢慢涌来,蹄声如雷,震得垓心武士心丧胆寒。眼看泛着血光的刀丛,一寸寸向自己脖颈划来,这些屠人妻女、舐血刀头的虎狼此时眼中充斥着濒死的绝望。

哈洽尔座下马扬蹄跃起,他张弓连射,马随箭动,带领人马突围向南侧奔逃。后方武士动得慢了些,便被黑骑铰死。火光明灭,大地上凝了一半的血液透出骇人的猩红。

穆寒挥刀直指,从南侧堵截。行不数里,一条冰河横亘于前,回头看时,哈洽尔已然不知哪里去了。失了目标的黑骑逡巡四顾,周围除了风声猛烈,再听不到任何响动。

这仿佛是一个梦,前一霎还在享受挥刀砍杀的快感,后一霎敌人便消失无踪。但刀上的血迹未干,这一切都不是幻觉。黑骑马上的火把随风闪动,在漆黑夜色中织成一片光海,穆寒心中一惊,不及出口,万千箭雨便从北侧荒丘上射下,许多黑骑未能反应已丧生箭镞。

中计了?这明明是自己的计谋,怎么转眼己方已入彀中?穆寒冷汗透背,只见己方武士已然开始慌乱萎靡。背后便是冰冻的河水,河宽百里,三千铁骑若是踏上,必然冰层碎裂落入河中。

退无可退!穆寒仰天大吼,声如巨雷,仿佛风也被吓得止了一霎。他将火把猛地扔到了冰面上,迎风吼道:“帕尔什斤的儿郎们!图卡卡部的野狼屠杀你们父母,奸淫你们的姐妹妻女,吃掉你们的牛羊,还烧平了你们生于斯长于斯的故乡!如今,他们的屠刀已经架在了你们的脖子上,这天地之间,还有什么耻辱比这更大?还有什么危险比这更严重?又还有哪个部族比如今的帕尔什斤更懦弱窝囊?想想你们的长刀下,收割了多少的英雄魂魄,而如今却要丧生于鬣狗野狼之手!你们是做甘心待宰的羔羊呢?还是做奋起一击让天地为之变色的虎豹?”雄浑壮阔的声音传出,竟让大风也为之失色。

黑骑将士们面上现出了肃穆的神色,他们忽然都不慌了,手上紧紧攥住了长刀,勇士仗血勇,三军尽含悲!

“杀!”千百火把齐齐抛向身后冰河,不一会竟生生融化了河水,滔滔狼河发出奔腾的呜咽。铁蹄奔出,黑骑随着漫溢的河水冰块冲向了敌阵,蹄声划一,仿若一人。

兵刃相接,黑骑仿若鬼神,杀气腾腾,纵使断腿决胸亦不松开长刀,誓要与敌人同归于尽。图卡卡的武士们慌了,他们从没有对上过如此疯魔的军队。

黑骑军不断倒下,但前仆后继,一步步将图卡卡部压向了火烧的大营。哈洽尔与多嘎同时指挥,竟是难以整顿军容,恨得他们举刀砍死几个慌乱的武士,溃散之势才稍稍止住。

狼河河水仿佛挣开了锁链的巨龙,咆哮着从西部的岸边涌来,隆格不得不收束军士向前奔逃,后边的人还是生生被河水卷了去。隆格心中又恨又惊,实在想不到这帕尔什斤的小娃娃竟是如此的骁勇!本来一切都已布置妥当,打出挂着兀真头颅的大旗,便是为了激随云的大汗出战,己方埋伏包围,好将他们引入狼河。自己只须于旁侧观看战阵,却不料,此次出战的竟是那日逃出鹰巢的穆寒,而且在最后关头他还能反杀过来,逼得他不得不加入混战。

仗着激起的血勇,黑骑生生将图卡卡部逼得退了出去。但毕竟人数上不占优势,加上旁侧隆格挥军参战,时间一长,人困马乏,颓势渐渐显了出来。

图卡卡部见单于亲自加入战阵,士气渐渐上涨,便又团团围了上来,打算铰杀黑骑。穆寒知道败势已定,手刃两名敌人后,大呼道:“兄弟们!今日不免一死,你们,怕不怕?”

“不怕!”黑骑齐声回答,惊得图卡卡座下战马不住嘶鸣奔跃。

“那就杀!看我们死之前,还能杀多少仇人!”

“杀!”黑骑发起了最后一次冲锋,他们没有留后路,一齐向着隆格方位杀来。图卡卡的武士不由后退,却听单于高呼道:“武士们,杀了他们!整个草原就是我们的,你们的孩子就再也不用像你们一样忍饥受寒,血流战场了!”

一片欢呼,图卡卡武士仗着人多,也疯也似的杀向敌人。如同两支硬箭头对头冲来,长刀所长,血花绽放,马嘶吼,人惨叫。天地都不存在了,只有手中的刀,以及其上传来的破开敌人衣甲及骨肉的爽快感。

穆寒的武士手已经麻木了,他们撕下腰间的布带,将长刀和手紧紧裹在一起,虎口开裂,流出的浓稠血液也使刀柄难以把握。

穆寒侧身斩杀一个敌人,却被又一支箭射中了背部,皮甲虽然紧紧咬死箭杆,但箭头还是插入了肉里。多嘎杀得性起,仗阔刃斩马刀劈来,穆寒一提缰绳,马人立而起,堪堪闪过了多嘎的攻势,穆寒身体往下一沉,压得马重重踏在了多嘎的刀面上,直震得他手掌破裂,鲜血长流。

多嘎忍痛抽刃,一时之间却难以抽出,眼看穆寒长刀斩下,他忙弃了兵刃策马闪躲,忽觉腰间一痛,低头看时,却不知何时自己已然撞在了穆寒横起的刀上,他瞪着难以置信的眼睛,上身摔在了地上,下身还随着战马向前奔走,鲜血直冲。

穆寒俯在马背大口大口的喘着浊气,眼见着身边的黑骑越来越少。一丝红光从远远的天际透出来,打在了穆寒的脸上。看着东天红云翻滚,天亮了,他痴了,似乎已经脱离了战场,又回到了小时候,和弟弟和阿爸一起爬上肯特山看日出。那时候,怎么就不觉得自己有多幸福呢?一行清泪从脸颊落下。

一图卡卡武士举起战刀愣了一会,那是泪吗?这个杀人如麻的魔神竟然,哭了?长刀闪动,直直从他额前刺出了脑后。穆寒眼中精光闪动,大吼道:“杀!”

只见东部的图卡卡武士出现了一阵骚乱,接着便溃然而逃,一队黑甲武士浩浩荡荡地奔驰过来,当先一人满脸鲜血,秃了半边头,正是马煵。

穆寒绝处逢生,当下重整军士,策应马煵大军,合兵一处向随云方向奔去。隆格连忙下令堵截,东边武士潮水般涌向黑骑。不及追上,前方武士突然接连倒地,却不料是穆寒竟然又生生折返。

穆寒策马而来,旁若无人,刀锋直直指向隆格。隆格一声轻笑,挥刀纵马来迎,却不料穆寒刀刃变道直削向他脖子,隆格低头举手上挑刀锋,砍向穆寒的前胸,却走了空。回头望时,穆寒早趁他低头的空档奔向大旗,只见他挥刀一砍,图卡卡狼旗应声倒下。

穆寒猛地插刀张弓,旋腰直射隆格。隆格心道,好凌厉!侧挂在马腹上,马中箭倒地,隆格翻身跃出,却正正撞在了箭上,箭风扑面,他肩头一沉,堪堪偏过了心脏,箭正中肩胛,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颓然坐倒。

穆寒一霎也不曾停留,张弓出箭的同时,他便纵马沿着旗杆奔驰,到达旗杆尽头,刀锋一闪,轻舒左臂,便将几颗头颅抄在了手里。

“阿妈!老和撒!安忽鲁!”他强忍悲痛,割下外袍包住头颅,缚在身上,直直射回了本军。

此时单于受伤,哈洽尔忙去驰援,无人指挥的图卡卡武士慌乱溃散,再也拦不住东去的随云军了。

“阿爹!你没事吧!”哈洽尔抱起躺在地上的隆格。

隆格此时面色苍白,肩头的鲜血已然染红了身后的大地。他摇摇头,想奋力挣起,却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踏着升起的朝阳,黑骑行到了随云关口。

“穆寒!以后可切莫再行险了。若是我接应得晚一步,你恐怕已经死了!”马煵半是尊敬半是埋怨。

穆寒摇摇头,道:“帕尔什斤,就算是死,也不受辱。阿妈在那,我不得不救。”

马煵叹口气,眼睛一转,试探地问道:“可有帖默尔的消息?”

穆寒眼神一黯,摇摇头道:“抓了他们一个斥候,据说隆格已经把弟弟送到南边的一个草场了。”

马煵心中窃喜,却不搭话,高声道:“开关,我们得胜回来了!”回声四散,仿佛有五六个马煵在喊话。

良久,也不见城门开启。马煵和穆寒狐疑对视,心头隐隐升起一种不安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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