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风雨欲来

1.谁来当老大

李成梁和舒尔哈齐的联姻，成为当时朝野也是后世攻击李成梁同时攻击努尔哈赤的有力证据。

一则把李成梁塑造为“通敌卖国”的“汉奸”；二从而达到否定努尔哈赤继而否定和攻击清朝；三可以把明朝灭亡起码可以把辽事兴起的原因完全归结于李成梁个人，如王在晋《三朝辽事实录》等明人就持这种观点，这些人大多是之后“辽事”的相关参与者，这样一来就可以免去他们身上的非议，维持他们文武兼备的形象。

“不是我们太无能，而是敌军太狡猾啊！”

一石二鸟已是罕见，一石三鸟高明至此。

这种观点的背后有一个疏忽，一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仿佛视而不见刻意忽视的舒服：

努尔哈赤的女儿。

既然李成梁要勾结，，既然努尔哈赤要巴结李成梁，为什么不要努尔哈赤自己的女儿？

不要老大的女儿，舍本逐末要老二的女儿？

西瓜和芝麻，选择了芝麻？

追求女孩，可以“闺蜜攻略”，这女孩子都和你在一起了，再来“闺蜜攻略”就是找事了。

于情于理，这都是问题。

有人说努尔哈赤和舒尔哈齐是亲兄弟，谁的不都一样？

俗话说“亲兄弟明算账”，多少宫闱惨变，多少祸起萧墙，多少兄弟闫墙，多少父子反目，中国古代的历史这一幕幕，二十四史每隔多少页就血迹斑斑，在权力面前，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虎毒尚不食子的道理在这里成了上位的铁则。

李成梁，舒尔哈齐的外援；舒尔哈齐，李成梁的内应。

“以夷制夷”这套手段李成梁用的是炉火纯青，想当初计划扶持尼堪外兰，再到计划扶持努尔哈赤，现在扶持舒尔哈齐以对抗和平衡日益壮大的努尔哈赤，更是如此。

在内，舒尔哈齐扩充势力；在外，引乌拉部和李成梁为外援。舒尔哈齐的野心随着他一步步的布局，手里一张张牌的变多，也随之越来越大，所以当乌碣岩之战舒尔哈齐不去作战，所以还放跑了乌拉的逃兵，所以还不顾大是大非保下了自己该死的两名副将。

当他不顾一切不惜公开暴露自己野心保下两位副将的时候，他实际上已经和努尔哈赤撕破了脸皮，向努尔哈赤的统治地位发起了挑战。

所以，舒尔哈齐也就只能走到了这里。

从此，努尔哈赤有意的不派遣舒尔哈齐指挥军事行动了。（自是上不遣舒尔哈齐将兵）

舒尔哈齐被边缘化了。

被边缘化的舒尔哈齐开始自暴自弃，他决定铤而走险，走一步险棋：

万历三十七年，1609年，舒尔哈齐决定带领着自己的部下离开赫图阿拉，移居到黑扯木。

黑扯木，这个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它的地理位置。

临近乌拉部的势力范围。

更重要的是，它位于铁岭东南方。

铁岭，因为赵本山的小品成为全国皆知的大城市；那个时候的铁岭，也是大城市，辽东排名前三的大城市，因为李成梁及其家族部下都在铁岭。

舒尔哈齐的这一举动，一方面是舒尔哈齐与努尔哈赤矛盾的不可调和，另一方面也是舒尔哈齐和李成梁勾结的直接证据。

更重要的是，舒尔哈齐此举无异于是对建州女真的分裂。

一旦舒尔哈齐安定下来，女真内部和乌拉叶赫互为犄角，外有李成梁给予保护，公开大旗招揽部众，努尔哈赤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可是，事情还是没有这样发展。

舒尔哈齐高估了自己在建州女真的威望，同时也低估了努尔哈赤在建州女真的威望。

高估了自己，这是问题，同时还低估了别人，那就是致命的问题。

在人们看来，建州女真的精神领袖只有努尔哈赤，所以很多舒尔哈齐的手下告发了舒尔哈齐的秘密行动。

舒尔哈齐的行为，是在分裂建州女真。

这是践踏努尔哈赤底线的问题。

努尔哈赤立即行动，宣布废除舒尔哈齐的一切职务，收回舒尔哈齐的一切权力，用雷霆手段抓捕舒尔哈齐的亲信党羽，与舒尔哈齐合谋的主要人员予以处死，这其中就有舒尔哈齐的两个儿子：阿尔通阿和扎萨克图。

本来努尔哈赤是要处死舒尔哈齐三个儿子的，但鉴于此人能力出众，且无谋逆的直接证据，在禇英代善等人的劝解下，饶过了他。

这个被饶恕的人是舒尔哈齐的次子——阿敏，后来的镶蓝旗旗主，四大贝勒之一。

大势已去的舒尔哈齐被努尔哈赤囚禁起来，关到一座特制的监狱内，只有“通饮食，出便溺”两个洞口，别说采光，就连一丝光都没有，黑的连人影都看不到。

生不如死，虽生犹死。

舒尔哈齐事件，是努尔哈赤统一建州女真之后建立后金政权之前第一次内部的权力斗争，以舒尔哈齐锒铛入狱宣告失败为结束。

两年后，舒尔哈齐抑郁而亡。

至于努尔哈赤为什么没有下令杀掉舒尔哈齐，可能是出于兄弟情义，可能是出于舒尔哈齐在建州女真内部的影响力而不能杀，也可能就是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杀。

但努尔哈赤不知道的是，在自己通往权力的道路上，舒尔哈齐只是一个开始，这一次他没有挥刀，但不代表下一次他还可以选择不去挥刀，还可以不见血，他最终是要挥刀的，挥出那看到鲜血那夺取生命的一刀。

可他不会想到，距离他挥出这一刀的日子并不遥远；他更不会想到，他要挥刀见血的对象，是他自己的骨肉，是他曾经寄予厚望的继承人：

褚英。

通往权力的道路上，注定洒满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