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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传统婚姻中，待嫁的姑娘犹如超市货架的商品可以明码标价，而怀孕待嫁的姑娘就成了接近保质期限的商品，只能打折促销以求尽快出手。传统是个恩威并施的领导，既给人利益，又打人耳光。而正在夫家跟娘家讨论彩礼钱的关头上，于菲菲怀了孕。那张b超图就是宣布她即将打折处理的宣传单。
于菲菲回到家里，怀孕的事情让她像小学时候第一次当升旗手一样。既开心又忐忑，这个突如其来宝宝像个冒失的小鱼，一下子就游进了她的身体里，搅得她心里痒痒的。在之后的几个月，b超图里那个像个小茄子一样的小怪物，将在她的子宫里发育，共用她的心脏并从她的身体里汲取营养，然后把她的肚子顶的像个吹涨了的气球。
“不是说处女第一次一般不会怀孕的嘛，怎么就中奖了？都怪该死的影楼，拍照就拍照嘛干嘛跑那么远，还只给订了一个房间。”吴菲菲心里这样抱怨着，仿佛这次怀孕是影楼的责任，让意外的怀孕成了拍婚纱照附送的惊喜大礼。
一个月前于菲菲跟赵小川去苏州取景拍婚纱照，被安排在了只有一张床的一个经济型酒店房间里，卫生间是用玻璃隔出来的，不管她在卫生间里洗澡还是方便都会成为外面那个人的现场直播，反之亦然。自带暧昧的房间里，谁都无法克制内心的对于异性身体好奇的邪恶冲动不去窥视对方。两个人守身如玉了大半年，终于破了功。
“你信不信我还是处女？”于菲菲围着浴巾坐在床边上低着头问赵小川。这话她这辈子都只能理直气壮的说这么一次，所以她必须要说。像是给她二十多年的处女生涯画个句号。
赵小川蹲在于菲菲面前，拉着她的手，抬头看着于菲菲说：“我相信，倒是我们都要结婚了，还纠结这些问题做什么？”
于菲菲让赵小川把灯关上，赵小川不肯，赵小川想象的完美的第一次是他能亲眼目睹于菲菲的美丽身躯和她因高潮扭曲的脸，以满足他作为雄性的征服欲。没错，最终他赵小川征服了于菲菲，征服了他们美丽而高傲的女神，她将在他的身下呻吟娇喘，夸赞他的勇猛。
第一次的疼，于菲菲现在仍然记得。尽管赵小川很小心，仍然让于菲菲痛的喊出声来。这是女人一辈子仅有一次的痛，幸福或是遗憾都将无法挽回，就像逝去的青春岁月，它将永远被埋葬伴随深藏于心底的贞洁思想。之前谁都不曾体会，以后也将不能再次体会。于菲菲知道从此以后她作为女孩将不再完整，而作为女人她的生命将更加趋于圆满。
事后于菲菲扒着床单像看彩票一样的看了半天也没见到传说中的“落红”。这让她有一种把全部财产买了彩票却发现没有中奖的失落和无法自证清白的尴尬。
“也许每个人不一样呢，并不是所有女孩第一次都会流血啊。”赵小川一边用纸巾擦拭着残留的精液，一边安慰她。她很难分辨赵小川的话到底是在安慰她还是他的自我安慰。也许安慰她也安慰自己，男人向来习惯于不动声色面对潮水般的暗涌。
有了这第一次之后，赵小川索性退了自己租的房子，搬去了于菲菲那里跟她一起住。每次做爱于菲菲都要求赵小川戴上安全套，不料百密一疏，仿佛是急于要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接受苦难的洗礼，这个小东西抓住了唯一的机会，溜了进去。
在跟赵小川正式结婚之前，或者更准确的说在赵小川家里付清20万的彩礼之前，她不想让赵小川看到这张b超图。她打开衣柜，里面一件崭新的西装，是赵小川的新郎装。于菲菲打算把b超图放在西装口袋里，对于菲菲来讲这是个两全之计，既可以向赵小川隐瞒怀孕的事实又可以在结婚当天给他一个惊喜。她能想象结婚当天赵小川发现这张图的时候该有多么高兴。她把b超图对折了三次塞进了西装的口袋。当她把手伸进口袋的时候，碰到了里面东西，手指熟悉的触觉告诉她，这是一张对折了三次的a4纸。于菲菲展开那张纸，是一份来自南京某医院的检测报告单，在检测项目一栏上印着HIV。于菲菲瞬间瘫坐在了地上。
2
于菲菲，赵小川还有李一鸣三个本是大学同学，毕业后又在同在上海工作。两人都明里暗里的向于菲菲表示过好感。于菲菲在家人三番五次的授意下选择了更优秀工作更出色的李一鸣，难以抉择的事情在亲人的干预之下变得极为简单。
没到一年两人的短暂爱情宣告结束，至于分手的原因，一个缄口不言，一个绝口不提。李一鸣也跳槽去了南京。两个人商量好了一般不约而同的保守了这个秘密。这个件事情像条贯穿三人的绳子，他俩一人握着一端，在赵小川心里打了个结。于菲菲错误的选择像个没有扩散癌一样潜伏在了他们共同的人生里。
李一鸣离开之后，于菲菲跟赵小川在一起了。就像她跟李一鸣一起对赵小川隐瞒分手的原因一样，他俩也共同向李一鸣隐瞒了在一起的事情。而李一鸣也再没跟他们联系过，他似乎也并不关心于菲菲的现状像个俗套的爱情故事里的失意者一样的消失了，过年的时候大学同学的聚会上，李一鸣也没有出现。
结婚彩礼钱的事情已经困扰了赵小川许久，20万对于一个农民家庭着实是个不小的数字，老家父母东筹西借也只凑了八万块。赵小川暗示过于菲菲，希望于菲菲能向她父母说个话少要些彩礼。于菲菲一句:“这些钱都是为咱俩要的，咱俩以后买房养活孩子，哪样不需要钱。”把赵小川给顶了回去。剩下的十多万就成了压在赵小川胸口上的大石。他有心为父母减轻负担却又无力改变什么，就像他改变不了于菲菲的想法一样。他恨死了这传统的习俗，它是数千万父母共同信仰的图腾，它在所有人心头刻上了足以压制一切善意的咒印，它让人变得贪婪势利而又不近人情。随着婚期的逼近，赵小川心中的累积的不满也开始日益发酵，像啤酒的泡沫一样，即将溢了出来。
这天赵小川晚上跟同事客户一起吃饭应酬，一直到夜里十一点。他像刚从酒坛子里爬出来一样带着一身的酒气，踉跄着回到家中。于菲菲坐在床上，似乎已经等了他很久。他坐到于菲菲旁边，开始解于菲菲睡衣的扣子。只有酒精和高潮能让他愉悦。她试图抚摸于菲菲的乳房，于菲菲拨开了他的手。
“前段时间你去南京出差，在南京到底做什么了？”于菲菲冷着脸问赵小川。她预感赵小川一定背着她做了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她像个手握证据的审讯者一样等待着赵小川的坦白和忏悔。
“我去找李一鸣了。”赵小川随口回答。
“好啊，我就知道，你们男人都是一个德行。”于菲菲突然十分愤怒，赵小川不明白为什么他去找李一鸣一件很普通的事情竟能引发于菲菲如此大的反应，李一鸣仿佛成了她的逆鳞，一触即怒。“我一心打算跟你结婚，你却背着我在外面乱来。”
“谁跟你说我在外面乱来了？”
“你还不承认，那这是什么？”于菲菲从睡衣口袋里取出那张检测报告单，像出示逮捕令的警察一样手一甩，递到了赵小川面前。
“这说明不了什么。”似乎是心虚，也似乎是生气。赵小川一把抢过那张检测报告，揉成一团。塞进了裤兜，转身坐在了沙发上，打算用沉默对抗一切质问。他知道此刻所有的解释都不过是苍白的辩解，况且缘由本身就已经难以启齿。
“还说没有，你心虚什么？”看到赵小川没有回答，于菲菲开始摆出一种仿佛手握利刃要迫他就范的姿态。于菲菲的强势，让她在生活之中时常压制着他，就像做爱的时候他时常压着她的手臂让她做出一种投降者的动作一样。“在我身上找不到感觉了，喜新厌旧了是不是？是谁那时候天天围着我转，想尽办法讨好我的？我真是鬼迷了心窍，看上你让你从我身上讨了便宜。如今竟敢在外面乱搞了。我告诉你，这件事情你不给我交代清楚我跟你势不两立。”正说着，仿佛委屈也随着语言一起爆发了，她觉得心中无限的酸楚。她努力咬紧牙关瞪着眼睛不让泪水流下来。
赵小川突然觉得眼前的人变得陌生起来。曾经的甜蜜爱情，回忆起来竟然有种恍若隔世的不真实。他知道他激烈的话将会给他们的感情留下不可痊愈的灼伤，但他此刻要宣泄自己，那些不满就像快速注入的啤酒，泡沫终究会漫出杯口，伤人也罢，苦涩也罢，他都要尝尝，就像他那到处借钱尝尽了冷脸的父母。
“我乱搞怎么了？你敢说你没和李一鸣搞过？你为什么那么怕我去找他？就算你俩没搞过，谁知道你还有没有别的男人？”一口气说完，赵小川猛烈的呼吸着，他能听到自己因为过于激动而像个发动机一样咚咚作响的心跳，它像是在加足了马力追赶着什么。
“赵小川，你无耻，我恨死你了！”说罢，于菲菲拿起茶几上的烟灰缸朝赵小川扔过去。赵小川转身躲避，烟灰缸飞过沙发砸在了刚从影楼取回来的陶瓷巨幅相框上。“啪”一声脆响，相框里执手相对的两个人突然分开又各自裂成几块，仿佛是来自于上天的昭示。
于菲菲显然没有预料到这个意外，就像她没有预料到赵小川会去找李一鸣一样。赵小川瞪着惊慌失措的于菲菲，所有的不满都在这一刻升腾成了一腔的愤怒。
“小川，我不是故意的，小川……”赵小川抓起扔在沙发上的外套，头也不回的走了。
3
午夜的天空，开始飘起了蒙蒙细雨。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水汽，氤氲的雾气将前方的道路披上一层白纱，高楼挺拔，道路含情，这是一场天地为证的盛大而永恒的婚礼。街上车辆稀少，有醉酒的人站在路边上小便。雨水将赵小川的酒意洗去了几分，他漫无目的的沿着街道晃悠，路灯将他的影子缩短然后从身后移到身前再拉长。爱情正慢慢的将幸福甜蜜的面具褪去露出它的本来面目。它以摧残他和即将花甲之年的父母自尊的方式将他的激情和耐心消磨殆尽。它比岁月更加可怕，它像个吸食精气的怪物，让父母显得比实际的年龄更加的老迈。赵小川觉得十分的倦怠，仿佛有个声音不断的对着他念叨“看啊，这就是你要的爱情”。
路边一个闪烁的巨大LED招牌，“金海湾浴场”几个打字正在将不断变换的色彩投射在赵小川的脸上，这是来自来自于午夜特有的魅惑光华。赵小川想起一周之前，他去南京出差，原本是出于同窗之情约了李一鸣一起吃个饭。当然如果能顺便问出他跟于菲菲分手的原因，那这个饭就吃的很值了。可当他见到李一鸣的时候他几乎没能认出来，短短的一年而已，仿佛李一鸣身上的气血也随着时间流逝掉了。原本圆润的脸变得苍白而消瘦，颧骨高耸眼窝深陷。很久没有洗的头发油腻的结在了一起，眼角残留着一团分泌物就像他身上残留的酒气一样恶心。赵小川盯着他看了许久，才终于确定这就是那个曾经击败了他赢得了于菲菲芳心的李一鸣。那一刻他才感觉到自己真的赢了，他终于可以以胜利者的姿态俯视这个男人。眼前这个落水狗一样的人再也无力与他争高下。
李一鸣一见到赵小川就开始痛哭，他向赵小川哭诉着他的不幸，他说朋友们一个个都离她而去，他丢掉了工作，亲人们看他的眼光也充满厌恶。他的哭诉让赵小川从心底生出一丝恐慌，尽管他告诉自己要镇定可那恐慌越来越强烈，仿佛对面坐着一个恶鬼，要将他拉进暗无天日的恐怖地狱里。赵小川随便的安慰了他几句就匆忙离去。留下颓唐的李一鸣和一桌子未动过的饭菜。
赵小川站在路边，他手伸进裤兜，摸着裤兜里那一团纸，像是吃了传说中的定心丸终于从回忆的恐惧之中走了出来，他的脸上表情变换如他心底闪过年头。“你不是怀疑我在外面乱搞么？那我就乱搞给你看。”赵小川大步流星走进了那个闪烁着的华丽灯光里，有一种仿佛看惯生死的无畏。那里面是男人的无忧乡，那里面热气蒸腾碧波荡漾的水池仿佛是情人潮湿的眼眸，有着溶解一切烦恼和忧愁的力量。
“八百块，全套服务。做的时候要戴套。”赵小川躺在床上，女孩跪在她双腿之间说。
“他妈的，老子没艾滋病，刚检查过。化验单还在衣服兜里呢。”那张化验单虽然证实了他没有感染艾滋，却也让于菲菲在心里坐实了他背着她去偷腥的罪名。虽然乱搞并不一定要去做检查，但做检查肯定是乱搞了，这是种经不起推敲却又在她意识之中客观存在的逻辑。
“跟有病没病没关系，我们这是规定，必须戴套。”
“好，戴，戴，开始吧你”
那是赵小川从来没有过的体验，女孩的舌头无比灵巧，游遍了他的全身……
“知道我为啥选你吗？”赵小川看着女孩说。
“为什么啊？”女孩问。
“因为你…长得最像…我女朋友，叫，快叫，快……”
本着服务第一的原则，女孩十分投入的叫了几声。
仿佛飞上了云层，又跌回地面。高潮过后的巨大空虚感包围了赵小川。仿佛所有的力量都随着精液一起流失了。他感到十分疲惫，很快睡了过去。他梦到自己结婚了，在老家的房子里，他拉着新娘的手一起向父母磕头。新娘的脸有些模糊，像是于菲菲也像是刚才让他爽翻了的女孩。
4
于菲菲蹲在地上看着满地狼藉的碎片，破裂的不只是一个婚纱照。她不想她的爱情就此结束，她的婚姻还没来的及开始，就像她尚在腹中的孩子，已经近在咫尺触手可及。也许真如赵小川所说的那样，一个艾滋病的化验单，根本证明不了什么，就像她也证明不了自己是处女一样。她像个执着于拼图游戏的孩童一样将那些碎片一遍遍的拼凑，却无法拼凑出原来的模样，也许是泪水让她的视线模糊，她用衣袖擦了一把，继续小心翼翼的将两块碎片尽量贴合，仿佛这样就能弥补那条缝隙。
直到天快亮了，赵小川终于回来了。他看着于菲菲的眼神平静而冷漠，仿佛什么也没发生，又好像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赵小川进了房间就直接躺在了床上，尽管他的衣服潮湿，他似乎并不觉得，潮湿与否都不会比她让他更觉得厌恶。爱情已逝，眼前的于菲菲跟那个不知道名字的女孩并没什么不同。缘分已尽，他也不想再纠缠。他放过爱情，爱情也放过他的家人。他不必再受传统的制约。
于菲菲有些讨好的躺在他的旁边，说：“婚纱照碎了就碎了，我们找影楼重新做一个就可以了。”她靠在赵小川胸口，抚摸着赵小川的胸膛，像是安抚孩子的母亲，她要让赵小川的冷漠全部融化在她似水的柔情里。她开始解开赵小川的衣服，她知道没有什么比女人的身体更能讨好男人。虽然一夜没睡，但赵小川的身体干净清爽。
“你怎么这么粗心，内裤穿反了都不知道。”她像以前一样习惯于用一切不合常理的事情来取笑着赵小川。她脱去赵小川的内裤，那个并没有像她想象的那么坚挺的东西上，有个淡淡的粉红色口红印，像个粉红色的贴纸一样在颜色暗沉的包皮上显得相得益彰，仿佛在嘲笑着于菲菲的天真。她觉得极其恶心，就像她当初发现李一鸣背着她去嫖娼一样的恶心。她无法理解男人的性可以与爱无关。她站起来踢了赵小川一脚说了一声“滚吧”。
于菲菲把赵小川的东西全部收进了一个纸箱让他带走了。那些婚纱照也被她一股脑的丢进了垃圾桶里。她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就像他们三个曾一起从学校毕业的那天一样，成了生命里无数的节点中微不足道的一个。赵小川走的时候只给她说了一句：“后会无期。”连珍重都没有。她曾经以为的坚不可摧的爱情，在现实面也不过脆弱的像那幅陶瓷相框，经不起这般敲打。
在连续服用了两次米非司酮和米索前列醇之后，于菲菲开始觉得下腹剧烈的疼痛。她坐在马桶上，血和胎囊从她身体里流了出来。她看着马桶里一片殷红，一团肮脏的血块沉在中间，那是爱情在她身体里种下的癌。仿佛下面的管道通往地狱，她按了冲水，随着一声巨响她的贞洁，她的孩子，她的爱情都被冲了下去，一切病症都消失了。
两天后一个大学同学给于菲菲发来一条语音消息：李一鸣死了，听说是因为患了艾滋不堪压力自杀了。
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难过，于菲菲捂着小腹蹲了下去，泪水从她的眼眶里决堤……
2018.5.19
－－一篇情侣之间互相猜忌而导致分手的故事。
此文已于5.20夜晚，修改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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