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戎拉着行李箱,一路上打着男朋友白澍的手机,没有人接。
她掏出钥匙把门打开,客厅里没有人,靠墙有两个鞋架,其中一个,放着几双高跟鞋。看样子合租房里又搬来了新的租客。
“白澍,你在家吗?”她喊着,向主卧走去。
开门的是夏冷忆,她的前上司:“白澍在睡觉。”
01
“这次能拿下‘天使’这个大单,是公司业绩上的突破。”庆功会上,销售部经理夏冷忆说,“为了犒劳大家,明天全体放一天假。”
同事们欢呼雀跃,纷纷举杯庆祝。其中一个姑娘说:“其实我们做的不多,最大的功劳应该是曲戎。”
暗色系的灯光下,夏冷忆努力从人群中搜索着曲戎的影子。很遗憾她不在,随之消失的还有公司副总,也就是她的男朋友赵总。
夏冷忆没有想太多,离开座位和下属们一一碰杯。
碰了一圈,她来到卫生间。正想出去洗手补补口红,无意中听到外面两个女同事议论:“有没有注意到赵总和曲戎一晚上没露面?”
“两个人都有事?”
“无巧不成书。有发现他俩趁夏经理不在,眉来眼去的可暧昧了。”
“她不是有男朋友吗?”
“异地。”
回到集体中间,夏冷忆没有受刚才对话的影响,继续开怀大笑,与他们打成一片。
她是个性格开朗的姑娘,不善于隐藏情感,也很少为什么事烦忧。
给赵总发微信,问他去了哪儿,赵总的回答出乎她意料:临时受一位业务上有来往的老总邀请,在陪几个客户。然后发来定位,显示为本市比较豪华的酒店。
夏冷忆仔细瞅了瞅手机屏幕,他把对工作上的严谨用到了两人的聊天上,没有一个错字,连表情包和标点符号也恰当无误。
以往他可从来不这样。询问去处,他要么不回复,要么只给出某个地点或某街道的名称,根本不像今天这么细心。
02
夏冷忆还是去查赵总的岗了。
半个小时前,她接到一条陌生人的短信:别问我是谁,今晚,“幽梦”酒店203房间,你男朋友将和曲戎一起背叛你。
发短信的人之所以直呼其名,肯定对这俩人比较熟悉。
或许在公司内部,平日和曲戎关系不怎么样,或许跟她本没有过节,好意相告只单纯出于看不惯。
告密者是谁,出于何种目的,她没有兴趣,只想知道大学时期就开始追她的那个人,踏入社会,有没有被女色的大染缸诱惑。
出发的时候,她给曲戎发了消息,说没她参与的庆功会十分冷清,并祝她假期愉快。
很快,曲戎回复,但只发了一个“拥抱”的表情包。
夏冷忆进酒店的时候,跟前台接待的舌战绕了好大一会儿,才让她上了二楼。
前台摆明对所住客人的信息保密是分内的职责,没有预约的话,最好不要打扰。
夏冷忆的理由是,203的赵总和自己所在的公司预订了求婚场所的布置,但只给了她酒店的地址。
磨了半天嘴皮子,前台答应让她打个电话证实一下。
她答应着,装模作样拿出手机,边装打电话边按了电梯直奔203。
房门紧紧闭着,夏冷忆没有敲门。她戴着口罩,站在门口心跳得厉害,鬼鬼祟祟观察着昏暗的走道两旁,把自己捉奸的理直气壮生生逼成出轨的猥琐模样。
防盗门不隔音,里面确实有女人“嗯嗯啊啊”的叫床声和男人粗重低沉的喘息声。
夏冷忆听着,“刷”地一下,鸡皮疙瘩从起来到落地,只一秒的时间。尼玛如果里面的女人真的是曲戎,那她生涩的演技估计只能哄哄赵总。
明明尖叫声很刺耳,偏偏故作娇哼,把胴体想象成乐器,强行让赵总的低喘化为此起彼伏的乐章。
这是天籁之音吗?分明是夜半鬼叫声。
一忽儿两人不叫了,“嘿嘿哈哈”齐声浪笑起来。
“怦……怦怦”,夏冷忆恶作剧地敲了敲门。笑声戛然而止,屋里安静得像什么也没发生。
“怦……怦怦”,一长两短,隔几秒重复几下。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楼道里异常响亮。
03
门开了,出来一个穿着睡衣的男人。躲在暗处的夏冷忆看得很清楚,正是赵总。
无风不起浪,看来有些事还是旁观者清。同事一场,戏台不大,她竟不晓得这俩人从什么时候在自己眼皮底下唱了一出又一出。
往日赵总追自己的画面在脑海中像过电影一样,历历在目。
当初上学时他并不是她的青睐对象。那时他家庭条件一般,为了追她,省吃俭用请她吃饭、陪她逛街买礼物、每天微信聊天到半夜。穷途末路,他问她能不能接受自己,她终于点点头说考虑考虑。
四年结束,借口给她买更上档次的礼物,毕业后他与别人合伙开了家公司。
是不是如今有钱了,可以给更多女人买东西了?
夏冷忆想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落下来。
赵总不知,在他还是学生蛋子拿着钱给她买那些所谓的礼物时,每个月,她都悄悄向他饭卡里充入自己兼职的一半工资。
微信聊天,往往不到半夜那边就没了动静。翻看聊天记录,总是她的话最多,他要么不回复,要么简单地回个敷衍的表情。
他大概忘了,创业的第一笔资金,是她连哄带骗,撒谎向父母要的。
他大概也忘了,当他喝得醉醺醺躺在路边不省人事,那些酒肉朋友却跑得无影无踪之际,是她,陪他在医院住了三天三夜,直到痊愈出院。
休假结束,夏冷忆站在电梯前,等着花枝招展的曲戎远远向自己走来。
“经理早。”曲戎打了个招呼,丝毫没有红杏出墙的愧疚。
进了公司大门,夏冷忆直接去了赵总办公室。
“前天晚上王总招待得不错。一个人住的酒店?”
赵总抬了抬头:“不然呢?”
“就没想过带个妞去过过瘾?比如曲戎?”
赵总没有接茬,脸从白到黑,直到蜡黄:“说啥呢?人家可是有男朋友的人。”
“是有,望梅止不了渴的异地恋。难怪那位会当冤大头,被戴绿帽子。”
04
辞职前,夏冷忆偷偷去人事部查了曲戎的资料。在“紧急联系人”那一栏,她看到了白澍的联系方式。
她本不想招惹他,但想到曲戎那副“贱人天也不会收”的矫情,这口恶气不出,她觉得太对不起自己了。
休息时间,曲戎给她说了一个秘密:发短信告密者不是别人,是她自己。
“为什么这么做?”夏冷忆问,百密一疏,万万没想到。
“不为什么,觉得我和赵总是真爱。”
“真爱他的钱吧?”面对急功近利而又把厚颜无耻误以为是天真无邪的职场小姑娘,夏冷忆想直来直去教训她。
“有钱,又喜欢我,为什么我不争取?”
二话没说,夏冷忆赏给曲戎一记耳光,辞职了。
她不知道,她前脚刚迈出公司大门,紧接着曾经追她追得倾家荡产的赵总就对新欢承诺:“走了,正好给你腾出个部门经理的位置。”
05
当调酒师白澍把一杯低酒精度的“Mojito”递到夏冷忆手中时,他就觉得她看自己的目光有点异样。
令他惊讶的还有,这姑娘接过鸡尾酒抛了个媚眼,转身就去了一桌子烈酒的男人堆里。
结果可想而知。下班后他看到喝醉了的她摇摇晃晃着,被俩图谋不轨的陌生男人架着胳膊,不知去向何处。
而他“英雄救美”的代价是,被陌生男人的团伙打成鼻青脸肿的狗熊。
一路上,夏冷忆的头靠着他的肩膀,摸着他的伤口问疼不疼。
回到家,他忍着疼痛给她灌了两杯蜂蜜水,安排她洗个澡早点休息,就去卧室抱被子,想把床让给她睡。
“我喜欢你。”她说。
他停住了脚步:“你喝醉了,我是有女朋友的。”
“一年也见不到几次面,你寂寞吗?没有她,你怎么解决生理问题?”
“你怎么知道我们一年也不见几次面?”他有点纳闷。
“啊哈,猜的。”她开始解上衣的扣子,“我洗澡,麻烦你借我一件体恤衫。”
找了件白色体恤衫出来,她已经进了浴室:“帮我拿进来。”
他拉了把椅子放在浴室门口,默默把衣服搭在椅背上:“洗好自己拿。”
刚想离开,就听她“啊”地一声:“洗发水进眼里了,快进来帮帮我。”
猝不及防的诱惑让白澍脸红了:“这个……用温水洗洗,不行的话裹上浴巾出来我帮你。”
出来,裸露着大半个身子的夏冷忆十分羞涩:“没事了,谢谢你。”
第二天一早,在沙发上睡了一夜的他还没醒,她就开始喊:“吃早餐吧,看到冰箱里有面包和鸡蛋,我就给煎了。”
他醒了,揉了揉眼,道了句谢谢,就听到了她的道歉:“不好意思,昨晚给你找了麻烦。伤口好些没有?”
“这点小伤对男人来说不算什么,你千万别放心上。”说着,他坐了起来。
那天过后,夏冷忆搬过去和白澍一同合租了房子。两室一厅,分配倒也均匀。
两人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说起爱情,白澍的眼里尽是迷惘:“姐,我同事都不看好我和女朋友的未来。嘴上不承认,但我心里比谁都明白,三年了,任何看不到好结果的情侣都会累的。”
“你三年,我七年。刚开始在一起都是奔着天长地久,可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切不再有当初的新鲜感。聊天应付、亲吻应付、应付着应付着他就找各种借口躲开我。久了,真不知相处下去的意义何在。”
“想着当初在一起的单纯甜蜜,我才撑到现在。”
听了这句话,她苦笑着望向窗外,仿佛对他说,又像是责问自己:“你的单纯甜蜜和别人上床了,还会撑下去吗?”
“如果胡乱猜疑,那还谈信任做什么?”他依然固执己见。
“信任?挺好的词。”她突然湿了眼眶,“可那些都是我亲眼所见。”
06
下定决心不想再成为赵总玩弄的工具,回头去找男朋友白澍的曲戎,临走前想了很久。
一个人在外打拼的她知道钱的重要性。起初和赵总在一起,她觉得自己很幸运。公司那么多女员工,没想到可望不可及的高富帅会钟情于自己。
与白澍的三年异地恋让她厌倦了来回奔跑的日子,她想安定下来,想找个男人依靠一生。
白澍所拥有的年轻和帅气,赵总都有,而赵总所具备的钱和人脉,白澍却是小巫见大巫。
是,在赵总和夏冷忆之间,她是做了小三。那又怎样?一,他们没有结婚。二,看看自己,再看看夏冷忆,事业上她是经验丰富,但假以时日,通过不断锻炼,谁混得好还不一定呢。三,也是最关键的,自己比她年轻漂亮啊。
“女人年轻漂亮,才是吸引男人的资本。”这是她混迹于职场几年得出的结论。
直到,这个结论最后被她自己否定。
一天她醒来无事,趁着赵总去洗澡,无意中翻了翻他的手机,发现了他和其他姑娘的聊天记录。
那些内容以及那姑娘丰满的胸部,似曾相识,和曲戎初识赵总时聊的套路大同小异。
可由来只有新人笑,有谁听到旧人哭,自古如此。
曲戎料定最终赢的是那姑娘,她的优越感不见得比自己更加年轻漂亮。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男女之情,本就是等闲却变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曲戎这才发现,自己捡了异地的男朋友白澍这个宝,三年,竟不自知。
“白澍,你在家吗?”曲戎喊着,向主卧走去。
开门的是夏冷忆,她的前上司:“白澍在睡觉。”
眼前的景象令曲戎震惊到无语。之前她所奖给夏冷忆的,如今她统统以礼相待。
她把夏冷忆的巴掌还了回去:“贱货。”
“该被骂贱货的人是你。我早该想到造成夏姐痛苦不堪的原因。”白澍被她俩吵醒了,“曲戎,你玩够了没?玩够了,我正式跟你说一句话行不行?”
“什么?”原本抓男友偷情的曲戎很纳闷,此刻被出轨的对象倒成了罪人。
“我昨晚喝醉了,夏姐怕我出事,照顾了我一夜。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龌龊?”昨晚的酒精还没完全从他脸上散去,白澍脸色惨白,颤抖着道,“曲戎,今天,咱俩正式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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