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深雪厚之中 ,有处隐于白雾中的江湖门派,名为奕剑阁。 奕剑阁是在江湖中新掘起的一个剑派,雪山之上长年积雪不化,通往奕剑阁的路只有一条,那便是长的仿佛看不到尽头的阶梯。自阶梯上一步一步的往上走时,一回头看见的只有云层白雾,仿佛置身于仙境迷幻之中,引人无际遐想。
那一年,叶舞只有十一岁,她被父母秘密送往奕剑阁学武,初入奕剑阁时,脸被风雪吹得通红,像熟透了的番茄,与身边素白的风雪形成极大的反差,反而更添一种妩媚之感,却是又冷又痛。
那一天,秋楚云十三岁,在奕剑阁的前殿罚跪,身上飘满了白雪,若不仔细看,大概所有人都会觉得那是一个堆满了雪的石像,仿佛与这苍茫人间融为一体。
初入奕剑阁时,因为不适应那极寒的温度,第二天她就病倒了,一直在她身边忙前忙后照顾她的只有秋楚云,两个年龄一般大的孩子,话题很快便聊到一块去。
秋楚云是个孤儿,无父无母,自幼在奕剑阁长大,视奕剑阁的主人为生父,奉师兄师姐们为兄长姐妹,然而却独独少了和他年龄相近之人,难免会觉得寂寞,叶舞的到来恰恰弥补了这一遗憾。自叶舞来到奕剑阁后,他近乎讨好般的待她,因此叶舞在他面前越发肆无忌惮,任性枉为,常常闯了祸,都是秋楚云为她善后。
叶舞武艺不精,秋楚云常常抽时间陪她练习,而秋楚云写的字与他英俊的外表相反,似鸡爪如老树,异常难看,叶舞便手把手的教他写字,亲密无间的生活如同春风里快乐生长的花般,格外的温馨甜蜜。
年幼时尚不自知,可随着年长,叶舞越来越依赖秋楚云,情窦初开犹未发觉。很多时候,人们需要一些灾难来推波助澜,方知情根深种,不可自拔。
在奕剑阁度过了漫长的五年,叶舞早已从一个青涩的女童长成了一个婷婷玉立的妙龄少女,秋水为目,柳叶为眉,尖锐的瓜子脸,加上本就白皙的皮肤,白衣飘飘的她看起来就像是踏雪而来的仙子。
而秋楚云已然十八,刚过成人礼的他,行事中多了一分稳重,少了些鲁莽,长的亦是剑眉星目,玉树临风,品格从师,眉宇间自有一分浩然正气。
时逢突变,奕剑阁中暴发了一场瘟疫,大多数同门病倒,甚至死去,人类最不可抗拒的便是天灾,生命在病魔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生病的人中有叶舞,她和其他被感染的同门一起被隔离起来,身边的同门一个接着一个死去,恐惧悄无声息的到来,折磨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她还年轻,生命是如此美好,她还有很多事没做,此时此刻,她想到的全是与秋楚云度过的点点滴滴。她暗自祈祷,若老天爷不收她,她一定要把所有想过却没有做过的事情做完,包括和秋楚云成亲。
叶舞被隔离后,秋楚云想去探望她,却成了一大难题,师父不允许,他便等到半夜三更后,偷偷跑去见她。秋楚云每次都会和她诉说一天所经历的事,包括一日三餐吃了什么,生怕她一个人寂寞。
叶舞是欣喜的,因为她最想看见的就是秋楚云,可是又害怕他的到来,会让他还染上瘟疫。所以每次他来,不管他说什么,她都是破口大骂,希望他早点离去,可是等到他走后,一个人又躺在床上偷偷的哭。
她的病情越来越重,直到连饭碗都端不起来,每日的饮食都得依赖别人,蒙着面的丫环们眼中带着怜悯和同情,夹杂着对瘟疫恐惧,幽深而尖锐,那样的眼神让叶舞的心沉入谷底,既惊又惧。
那一天,她像疯了一样的骂着前来探望她的秋楚云,在病魔的折磨下,两人都变得惶恐不安。她的歇斯底里让以往性情温和的他一反常态的抱住了她,霸道的吻让叶舞透不过气来,好看的眼眸中写满了心疼。
“舞儿,我知道你害怕就这样死去,所以我陪你,就算你死了,我陪你一起死,你若今天死去,我绝不会等到明天自尽,这句话此生绝不会变。”
她被他的话给震住了,泪水像绝堤的江河奔流而出,相拥着度过了一晚,从那以后她不再害怕,眼眸中只有清浅的笑意,那笑意给了病中的她一种难言的美,许久的阴霾被暂时遗忘。
奇怪的是她的病没有再继续恶化下去,反而有了好转的迹象,就像是一个垂死之人,突然吃了一稞灵丹妙药,开始起死回生。
或许是他们之间的爱情产生了奇迹,秋楚云依旧每日偷偷的去陪她,她不再痛骂他,两人之间的相处开始变得平静且平淡,但每天的拥抱变得必不可少,就像时隔很久才见一次面的情侣。
经过两个月的调养,叶舞的病终于好了,风雨过后的彩虹总是格外的美丽,情之一字让人如痴如狂般沉沦。
随之而来的七夕也既将到来,七夕前秋楚云消失了三天,三天后秋楚云约了叶舞在奕剑阁的后山见面。经历过瘟疫的奕剑阁变得分外冷清,那天晚上,奕剑阁后山静谧的如同荒芜人烟的野地。只有月影随着云雾的晃荡而若隐若现,似美人含羞般犹抱琵琶半遮面,月光洒落在地上,清冷如练,让静寂的夜色更添几分清朗之意。
叶舞有些疑虑,不明白秋楚云这般神神秘秘的做什么,她走到后山后,后山上有几稞老松树,还有一处断崖,从崖上往下看,悬崖下的景色便会一览无遗,叶舞每次往下看都有一种如同住在仙宫上的人俯视着苍茫大地的错觉,寂寥而幽深。
秋楚云此时早已坐在那稞老松树下,手上拿着一个布包着的东西,背对着她,看着朦胧的月色出神。
叶舞调皮的从后面抱住了他“在想什么呢!师兄。”
“舞儿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她摇头,而他继续说:“今天是七夕节,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他停顿了一下,英俊的脸在月色下有些不自在,但叶舞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了,一时竟也不知怎么接下去,只觉得心跳的格外厉害,那份悸动令她想逃,却又想继续下去,既欣喜又害怕,异常矛盾。
“舞儿,我知道你不像其他女子那般,喜欢珠花首饰,所以,师兄亲自请人打造了一把剑,以剑为约,明年的今日,我会上门提亲“说着拿出了那把刻有菱形叶片的剑递给她,幽白的剑身在月光下泛着清冷寒光。
叶舞有些羞涩,他这是要和她私定终身么!却又不明白为什么要等到明年,“为什么要等到明年呢?今年不行么? ”话一出口又觉得太出格,脸红的像涂了一层厚厚的胭脂。
“我想去闯荡江湖名扬天下,到时我会风风光光的娶你为妻。”
她冲进他的怀里“我等你名扬天下来娶我。”
叶舞依偎在秋楚云的怀中,呼吸着他独有的气息,轻轻的说,“不管你是名扬天下也好,碌碌无为也好,我喜欢的只是你而已,我的师兄,我的云。”
那一夜,花前月下,夜色静好,那一夜,他们抵死缠绵,纠缠着,仿佛倾尽所有的爱。
几天后秋楚去离开了奕剑阁,恰逢此时叶母病重,叶家急召叶舞回府,两人在后山告别,约定两月后回一次奕剑阁见面。
回到家后,叶舞才发现,叶母的病比她想象的要严重的多,不到半月便撒手人寰,叶府大办丧事,期间却引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叶家在晋穆王朝本就是世代为将,叶母丧葬期间,朝中许多重臣前来悼念礼拜,叶舞穿着素白的丧服,长跪于大堂之中,周遭的颂诗声和悲乐不绝于耳,让本就伤心的她悲泣的无法自制。
晋穆王朝腐败不堪,皇帝晋喜只懂的享乐,长期不理朝政,使得国家内乱不断,民不聊生。
而梨姜,于晋穆王朝来说,是在南边柔城所掘起的叛军,于百信来说,却是民心所向的民之义军,一经起义,四方呼应,梨姜之主姜婴带领义军自南边柔城一路北上,袭卷了大半个江河,所向披靡,势如破竹,数年后,姜婴拿下梨城,在梨城称帝,随立国号为梨姜。
而晋穆王朝皇帝晋喜听信妖妃白烟的谗言,设计铲除了贤王之后,所有人都知道晋穆王朝已经完了,只是迟早的问题。
梨姜和晋穆长期争战不休,一方是被视为叛军的民之义军,一方是腐败的空膛皇朝,谁胜谁负早已经注定。
那天朝中传来急报,姜婴在梨城称帝后,从梨城一路杀过来,来势汹汹,势如破竹,已连续拿下了多个城池。
夜色降临时,一顶黑色的软轿悄无声息的停在叶府的偏门,软轿中一名年轻的紫衣男子来找叶袅,谁也没有想到一国之君会出现在叶府。
累了一天的叶舞正欲回房休息,却在后院的长栏上与紫衣男子撞了个满怀,夜深人静,只有月色朦胧的照在她的脸上,让本就素雅的她更添一份朦胧之美,一双秋水凝眸哭的红肿,令人一见便无端生出些怜意来,紫衣男子不由的多看了她几眼。
紫衣男子与叶袅在书房中长淡了一个时辰,叶舞躲在书房外听了很久,他们淡话的内容全是关于梨姜之军以及如何守住渭水城。她瞬间便知道紫衣男子的身份了,当今皇上晋喜,传闻他昏庸无道,整日醉生梦死,纵情声色。他之所以会出现在叶府,不过是因为自从杨坤大将军死后,晋喜能依仗的唯有世代为将的叶袅罢了。
三天后,晋喜的圣旨下来了,让她的父亲叶袅出征,守住渭水关口,让梨姜之军再难踏进半步。
叶袅果然不负晋喜的厚望,不柱他亲自私见他,他在渭水城中死守,一月内与梨姜之军交战了三次,三次都大败梨姜,皇帝大喜过望,仿佛晋穆有叶袅便可守住半壁江山,他继续在后宫中纵情声色,醉生梦死。
那一日,礼部尚书送来一盘素白的稀世海棠,听闻此花只在深山绝壁之中成长,若移植必不能生存长久,可那礼部尚书的妻子是个爱花之人,竟硬生生将那稀世的白海棠给养活了。礼部尚书锦上添花的说:“此乃吉兆。”
晋喜看着那盘素白的海棠,心情分外愉悦,那株海棠只开了一朵,一枝独秀,但胜却人间秀色无数。看着那株海棠,不知为何,竟让他想起了那天夜里撞了他满怀的叶舞来,想着她肌肤白皙如冰雪,目若秋水剪瞳,竟比这白海棠还要清冷素雅几分,又飘渺灵动几许,光是回想就令人心猿意马。
“来人,拿笔墨纸砚来。”
第二天,皇宫中的总管太监亲自拿了一道圣旨到叶家宣旨,总管太监恭敬的举着圣旨站在她面前,扯着尖细的嗓子,声音如同一条被撕破的绵布般尖锐刺耳,吐出的字却如同一道晴天霹雳般打在叶舞的身上。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兹闻叶袅将军之女叶舞,才容兼备,淑仪无双,其性之温,其行之良,朕躬闻之甚悦,特封为淑妃,为四妃之首,择日进宫待奉皇恩,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尚宫局共同操办,钦此!”
叶舞呆呆的跪在大堂之中,久久回不过神来。当天她请求面见皇上,进宫后,她直言自己不孝,生母在世时未伴其左右,如今人已逝,至少让她守够三年孝期,她声泪俱下亦不过在晋喜面前讨了个三月之期。
之后她回到了奕剑阁,离她和秋楚云约定的见面之期还差七天,七天,不长也不短,她像个望夫女般,每天凝目远观,注视着通往奕剑阁的阶梯。
或许是离开奕剑阁太久了,又开始不适应奕剑阁的气温了,每日进食时,看着满满的食物,虽有食欲,却在吃下去后,又有了想吐的冲动,这样的情况持续到秋楚云回到奕剑阁时。
秋楚云如约回来了,在后山等她,后山上的老松树依然临风而立,却在这秋风的轻拂下,渐渐有了些萧条的衰败之意。
她如往常一样从背后抱住了他,脸额贴在他的后背上,有暖意从他的身体之中渗出。
她轻唤:“云”她的声音有些低沉沙哑,有些疲惫,任谁都能听出她的心事重重。
“舞儿,你有心事”他转身面对着她。
“家中有人来提亲,我只是……”千言万语竟不知从何说起。
“舞儿,你先听我说,你知道吗,我在梨城遇见了姜婴,还和他结拜成了兄弟,渭水之役,下一次出战的主将是我,我绝对可以将叶袅那个老匹夫斩于马下,等我凯旋归来,我会亲自去你家提亲,让你风风光光的做将军夫人。”
叶舞的震惊不压于听到圣旨之时,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她捂着嘴,只有泪水一直冲刷着她的脸额,她该怎么办?她入奕剑阁时隐瞒了身世,秋楚云和奕剑阁的所有人一样,并不知道她的身世,皆以为她只是一介商贾富人之女。
“云,我们私奔吧!逃到一个没有人能够找到我们的地方生活一辈子”她满怀希望而急切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舞儿,当今天下战乱纷纷,晋喜荒淫无度,苛捐杂税日渐增加,百姓怨声载道,唯今之计便是让腐败的晋穆王朝彻底消失。姜婴自起兵以来,四方呼应,他才是民心所向。且男儿志在四方,习武之人,练武为的不就是行侠仗义么,以梨姜之师出征渭水,可不仅仅只是行侠仗义,这可是救国。舞儿相信我,我一定会在渭水一战中大放异彩,我是个孤儿,自幼无父无母,这样的我根本不配娶你为妻,可若我成为梨姜的将军,提亲之时,你的父母也会很高兴的”说着眉头微微皱了皱,问道:“只是舞儿,从没听你说过,你的家在那里?”
所有的话竟不知如何说出口,像卡在喉间的鱼刺般,吐不出,吞不下,只有痛一直留在心中,她只淡淡的回了句,“等你胜战归来,我再告诉你”
她只觉得天意弄人,偏偏在这个时候他与姜婴结拜,偏偏在这个时候他成为梨姜出征渭水城的主将,偏偏在这个时候她的父亲要死守渭水城。
她连夜离开了奕剑阁,赶往渭水城,却在途中遭遇风寒,倒在了一家医馆门前,醒来后,大夫告诉她,她已有了身孕,那时她才忽然想起来,她确实已经有两个月不曾来葵水了。
那一刻她不知应该欢喜,还是应该悲伤,她离开了医馆,茫然的走在大街上,身边的叫卖声不绝于耳,与行人的欢声笑语都成了背景,只有孩童的声音格外清晰,像点缀着似锦繁花的风铃,清脆悦耳的刺激着她的耳膜,眼中所出现的都是孩童,她突然笑了,却有两行清泪自眼中滴落。
她连夜赶到渭水城中面见父亲,跪在叶袅的面前,有些急切的说:“父亲,投诚吧,晋喜荒淫无度,百姓怨声载道,渭水城守得了一时,守不了一世……”
话未说完,便挨了叶袅的一个耳光,她立即禁声。
“晋穆之君再如何荒淫无道,再如何昏庸无能他也是君,而叶家为臣,是臣便要遵从与执行君主的每一条命令,叶家世代为将还从未出现过投诚之人,我叶袅誓死不做二臣。投诚,等我死了吧!“叶袅的每一个字都说得铿锵有力,仿佛鼓捶般。即使叶舞不说,他自己也明白晋穆王朝灭亡是迟早的事,朝中有能者寥寥无几,为了争权夺利,相互陷害打压,整个朝堂被弄的乌烟瘴气。若贤明的贤王还在,晋穆是断不会变成如今这样的,可五年前晋喜的那一道令贤王斩首的圣旨,无疑于作茧自缚。即便是结局早已注定,他也绝不会投诚,叶家的一世英名不能毁在他的身上。
“可是父亲,半个月前家中来了圣旨,让我入宫为妃,你可舍得让我在晋喜身边身不如死?你可舍得......”她倾尽泪水做最后一次垂死挣扎。
“舞儿,这是你的荣幸,这是叶家的荣幸,为父很高兴你能进宫为妃”他的声音低沉而轻缓,像一个慈爱的父亲,却说着最让人心寒的话。
“可是……我……”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一旦说出去,可能最先杀了她的便是一向严谨的父亲,可是若进宫为妃,她有身孕的事同样会暴露,依照晋喜残暴的性子,届时会连累整个叶家,怎么办!此时的她唯有无声哭泣。
叶袅看着女儿的泪颜,只觉得烦躁,随佛袖离去,五天后便是开战之时,他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
临行前的那个晚上,叶舞拿了一坛酒去为叶袅饯行,一到整坛酒被喝光,她说了很多伤感的话!叶袅却并未在意,只当她是即将入宫,不舍家中亲人。直到叶袅被蒙汗药迷倒,她流着泪将他的铠甲穿在身上,拿了他的长枪和令牌出征了。
她了解秋楚云,他有谋略有能力,武艺也高强,性格既沉稳又冷静,这一次的战争他绝不会输。可是若父亲死了,依照晋喜的性子,可能除了被点为妃的她以外,叶家依旧会落得个满门抄斩的地步,因为叶袅严谨的性子,在朝堂中得罪了不少人,一旦战败那些阴险小人会趁势进言,叶家依旧逃不掉。若结局早已注定,她宁原被秋楚云杀死。
晚风轻拂,夜凉如水,月色朦胧如覆上了一层轻沙,月色下一骑黑色的快马绝尘而来,在一家农舍前停下。马背上的人穿着厚重的银色铠甲,脸上戴着一张精致的白玉面具,只露出一双如秋水般的眼睛,纤长睫毛如薄扇,轻轻扇动着,睫毛之上是一对仿佛用水墨勾勒而出的柳叶眉。穿着银色铠甲的人把一个包袱送给了那间农舍的主人,随后叮嘱了些什么,便匆匆离去。
渭水城之战打响,连战一月却仍然拿不下来,所向披靡的梨姜之军首次吃了败战。
十日之后,渭水之战再次打响,晋穆王朝领军之人仍是世代为将的叶袅,而梨姜是后起之秀的年轻将军秋楚云。两军交战,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在渭河畔打了五天,无数尸骨血肉把河染成了红色,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充斥着每一个角落。战场上的兵戈铁马,绝望嘶吼,似一曲凄凉而哀伤的悲歌。
垂死挣扎的晋穆王朝最终还是败了,渭水河之后,便是直逼晋穆王都祈城而去,晋穆大势已去。
战场一片狼藉,战后,梨姜的军队在尸骸中寻找幸存的将士时,却迎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一个年老的农夫把一个包袱交给了秋楚云后,说:“有人托给我一个包袱,要我将它在渭水一战后送给你。”
他有些疑惑的打开那个包袱,里面的断剑让他的瞳孔无由的一缩,然后他迅速打开那封信。
玲珑飞舞的钻花小楷,于他来说是无比熟悉的字迹,写那个字的人曾经嫌他字丑,还手把手的教过他。
“云,见字如见人,君于渭水之战撕杀时,便是舞儿成亲之日,舞儿无意负君,然父母之命,不得不从。与君之情谊,只当是一场境花月水,忽念,师妹舞儿。”
揪心之痛楚,随着水墨字迹,一笔一划像是在削着他的心般,他重重的呼了一口气,寒着一张脸对着身边的人说:“来人牵我的马来,吩咐下去,本将军有要事回师门一趟,所有事仪由副将李湛全权处理。”
“将军,此次出战的并非叶袅本人,而是另有其人……”
然而秋楚云却并没有听他说完,便骑上快马离开了战场,他的耳中只有风声和师妹曾经对他说过的话,他一门心思急着赶回师门,所以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听不清,如风过耳似山谷回音。
仿佛命运和他开了一个玩笑般,他的马从被抬着的叶舞尸体旁快速越过,那一刻,有风吹微微吹过,扬起了他的发丝,如同叶舞轻轻挑起他的发丝。
那名小将继续说着:“李将军,晋穆此次领军的主将已经抬过来了,并不是叶袅本人,会不会有诈。”
名叫李湛的年轻将军在尸体前停下,尸体的脸上戴着精致的白玉面具,身上穿着叶袅本人特制的银色铠甲,那身银色铠甲是叶袅本人命人打造的,在晋穆军营中非常独特,若说不是本人,恐怕没有人会相信。可是看那具尸体却又与叶袅的身形不符,铠甲之中的人身形明显要小许多,连带着唯一露在外面的手指都非常纤细且白皙,像一双女人的手。
李湛掀开那张白玉面具,所有人都吃惊的看着那个面具下的那张脸,那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如同熟睡了般紧闭着又眼,她的脸是那种非常尖锐的瓜子脸,如墨勾出的柳叶眉,秀气的鼻子,紧抿着的朱唇,只是脸色过分的苍白,似久病之人。
“立即上报给皇上。”
几天之后,晋穆王朝祈城转来消息,渭水一战原是由叶袅出征,却被他的女儿假冒。以往一直打压叶家的朝臣趁势进言,言说女子出征,坏了规矩,天理不容,才会导致渭水一战告败,晋穆皇帝一怒之下判了叶家一个满门抄斩。叶舞死也不会知道,她的苦心,竟还是没能让叶家逃过残酷的命运。
而秋楚云在师门奕剑阁,却没有找到关于师妹叶舞的消息,她就好像是突然间从他的生命中消失了般,他浑浑噩噩的回到了军营。有一段时间,他甚至觉得,或许叶舞从未在他的生命中出现过,叶舞只是他的假想,只是一个不真实的梦,一个人怎么会消失得如此干净呢。可是手中的断剑犹在,那封绝情绝义的信犹在。
剑断情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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