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婚（二）

文/罗衣漫漫

第二天，就在一家人都失望了，决定要强制他们分手的时候，男孩终于给茜茜她妈妈打来电话，表示同意带家人过来谈订婚事宜。

女儿终于有人要了，事情似乎皆大欢喜，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都松了口气，只有叔叔心事重重。男孩明显不主动，他年纪小离法定结婚年龄还有两年，这样定下来的婚还是危机重重。

于是，叔叔一边让家人不允许茜茜离家到临县男孩家去，一边做茜茜的思想工作，“虽然你爸妈早就跟你说过，我们家不会跟周围的人家一样指望女儿结婚的时候要到一大笔彩礼来。但是考虑到你男朋友和你都还小，拿不到结婚证，这样的订婚没法律保障。所以你要通知你男朋友，这次订婚一定要按我们这个地方婚嫁的风俗礼节来，别人今年结婚的彩礼已经是25万了，你的彩礼是20万一分不能少。”

十九岁的茜茜也还算明事理，“我早就已经跟他说过了我们这边彩礼要二十多万，他说可以的。”

这下，叔叔也放心了，就等跟男孩家人议定时间上门来提亲了。

腊月二十三，南方小年的前一天中午，家里的座机电话又响了起来。婆婆在电话里一把鼻涕一把泪，控诉茜茜不听话，过小年都还要跑到男孩家去过。老公在电话里对婆婆好一顿安慰，“现在就不要计较这些了，他们已经决定结婚了，迟早都是他们家的人，她要到那边去过年就让她去呗。”

那边电话里安慰完婆婆，这边又马上打电话给茜茜，让她赶紧确定男孩家人来提亲的时候要知道礼金是20万的事。电话里再三强调，“你一定要告诉他们，这边的婚嫁行情已经是25万了，我们要20万并不多，而且等你们婚姻稳定下来后，你爸妈是会把这钱陆陆续续还给你们的。”

茜茜也满口答应：“他们已经知道了。但是他们不让打胎，说吃了感冒药也没事，先生下来再说。”

“你让他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如果医生说没事那就留着吧。”

“好。”

叔侄交流顺畅，她父母也乐得偷闲。接下来，茜茜又打电话来说男孩家人决定腊月二十九过来提亲订婚。

茜茜是家里第一个孙辈，家人都想要为她办得风光隆重一点。离订婚日子虽只有几天了，时间有点仓促，但大家一起行动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于是，一家人都赶紧调整行程安排，采购食材为订婚宴作准备。

那个时候已临近过年，其他人都已经放假了，只有叔叔单位放假最迟，要大年三十那天才开始放假。但是，毕竟侄女的终生大事还是远比工作全勤重要，叔叔决定请假也好，旷工也罢，反正是腊月二十九一定会赶在男孩家人来提亲之前到家。

幸好单位领导通情达理，允许请假一天提前回家。我在家提前收拾好东西，二十八下午一下班，我们提起包就往他老家赶。

每到节假日全国各地都流行堵车，春节期间更是动不动就堵你个地老天荒。他老家乡下那条路又正好在翻修，小车排队作蜗牛爬也就算了，人家现场指挥的交警还挑车，只因为我们车牌照不是本地的，离他家最近这条路都不让我们过，掏身份证给他看都不行。我们只好绕道走，紧赶慢赶终于在当晚赶到家了。

尽管第二天就要订婚了，但是主角之一的茜茜却还没回家呢，她跑男孩家去过完小年就一直没回来。打电话通知家里说，她将在订婚当天领着男孩一家来提亲，这二十一世纪的新新人类果然不一样。

事已至此，家人也只能由得她了。

尽管我们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但还是匆匆洗了把脸，就赶紧召集一家人到客厅，一起商量第二天的订婚事宜。大家围桌而坐，叔叔拿纸笔一条一条做好多记录。

女方父母的彩礼、女孩的见面礼、改口费、结婚的三金、婚礼上的红包、酒席……总之一句话，一切流程都按照规矩来，怎么正规怎么办。甚至还讨论了过年后，在家族里多叫上几个人一起去男方家看家境，为的就是让男孩家人明白：茜茜虽然年纪小且未婚先孕，但是娘家人多且很爱护她，结婚后生活中不能慢待她。

一大家子大半夜的商量来商量去，最后敲定：所有礼节都是虚的，提出来写在明面上只是为了面子好看，但是不一定要他们具体落实，也就是可给可不给。只有彩礼是一定要给的，而且不能低于20万，但可以在拿结婚证前分期付款。

大家都觉得茜茜和她男朋友都还小还没定性，且相识时间太短，不确定他们能一起走多久。现在还处于热恋期你侬我侬，但万一过了这个期后热度降下来，两人自己都还是孩子，大家实在不敢确定这两个大孩子在照顾小孩子的过程中不会出现问题。

所以对于已怀孕处于弱势的茜茜来说，我们唯一能为她做的，就是拿到足够的彩礼钱，万一生下孩子后俩人闹分手，茜茜还可以有足够的钱来养活自己和孩子。

从经济效益上来说，男方家付出了那么高的彩礼，就算为了不人财两空也会对小小年纪嫁过去的茜茜好一点。所以，家人一致觉得，20万的彩礼对十九岁的新娘茜茜来说，远比爱情来的实惠有保障，也是能够尽可能挽回茜茜小小年纪未婚先孕的名声的最好工具。

而且，也能从彩礼上检验一下男孩和他父母对茜茜的态度。如果他们重视茜茜的话，那对这个已经低于正常行情的礼金数就应该会欣然接受；但万一他们咬死不答应的话，也就说明他们是想趁着女孩已经未婚先孕了捡个便宜儿媳妇而已。

男孩是独生子女，他父母是做生意的，也才四十多岁还很年轻。20万又还可以分期付款，而且还跟茜说了这钱将来会在他们生孩子、结婚、买房等需要用大笔钱的时候还给他们。在这种周围人都已经接受彩礼越涨越高的地方，这个条件已经是很低了，想来他们应该是可以接受的。

一家人议定之后都很满意，就等明天提亲的时候，两家人坐在一起互相认识，开开心心结个亲了。

第二天早上，大家都早早起床忙碌起来，开始准备迎接新亲家上门来提亲了。甚至还教好了我的两个小孩，在订婚议程一结束，就要她们跑上前去喊姐夫，以表示我们家对他身份的接受。

正在大家都忙碌着打扫卫生装饰房子，尽量为订婚增添喜庆气氛的时候，还在男孩家的茜茜给她妈妈打来了电话：“妈，你们等下会要多少彩礼啊？”

“前几天不是跟你说了要20万吗？”正在厨房准备食材的妈妈，还没来得及跟这个几天没见的女儿寒暄问候，就被茜茜通电话后的第一句话问得有点莫名其妙。

“那怎么行呢？谁能随时拿出那么多钱啊？太多了！”电话那头，女孩的声音很急切。

“又不是要他们现在拿出来，可以分几年给的啊。他们家三个人加上你嫁过去之后就是四个人，一年赚十万肯定没问题，分三四年给清是很轻松的了。”

“那也不行啊！他父母说现在没什么钱，给你们的彩礼要借出来，将来要我和他两个人一起去挣钱还。”她似乎很委屈。

“傻丫头，他父母就这一个儿子，自己年纪轻轻又做生意，怎么会没钱？就算要借也不会只让你们自己去还啊，而且我们拿到这个钱也是会在将来给回到你手上的。”妈妈耐心的安慰着女儿。

“那也不行！我们没那么多钱，你们不要狮子大张口！”

“现在没钱不是可以去挣啊？”

“我哪里能挣什么钱哦？”说完就挂了电话。

她妈妈看着已经被挂了的手机，无奈的讪笑着。

茜茜最后那句话倒是没说错，她上班那么多年，没给过父母和爷爷奶奶一分钱，也没给过一次零花钱她妹妹。她的工资除了自己花外，全存了起来，偶尔还想方设法找她爸爸要点钱花。

为止也没少挨她叔叔的骂，“自己的钱存起来，花爸爸的钱，你爸每天加班加点挣点钱容易吗？你有没有点良心啊？”

“我以后会还很多钱给我爸的。”

“你现在自己挣钱了都还在花爸爸的钱，以后还，以后是什么时候啊？”

“我结婚的时候啊，我们那不是彩礼都要得很高吗？以后我结婚的时候你们就多要点彩礼啊。”

茜茜这么对大家说的时候总是笑嘻嘻地，那时候实在无法想象，她如今打电话跟妈妈为彩礼讨价还价时，会如此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