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彼怀
冷清的夜晚静得吓人,仿佛是挂在壁廊上的一幅画,等待着打破沉寂者的到来。
倏的一声,天空中冒出一道光,有些弯曲,却又拼了命地往上爬。透过火红的灯笼和厨房灯偷来的灯光,趴在窗户上的孩子们看见万点的光芒从高空撒下,于是四周一道、两道、三道……接二连三的光齐向着天空飞去,一阵阵喜迎的味道扑面而来。
天与地似乎产生了某种契约,不仅连天活跃着,就连地面也热闹了。一个个小孩子从家门口跑出,手中攥着呲花,手舞足蹈地期盼着父母给它们被点燃的机会。于是,一条条漆黑的小路由远及近,慢慢地燃起一块块小火堆,在远处望着,连成一条人们向往平安康健的道路。
小孩子把手中的呲花小心翼翼地朝火苗靠近,忽的一下,一根呲花完成了它的使命。透过炙热的火焰,红彤彤的脸蛋被照得透亮,咯咯的笑声让他再次去燃起又一根呲花。像是变了魔术一样,一根又一根地点燃,一根又一根地熄灭,直至最后一根呲花攥在小孩子的手里,他本能地伸过去,却忍住收了回来。抬起头,头顶连成一条线的小火堆在夜晚中左右摇曳,他笑了,站起来,准备朝远方跑去。
努力地攒着力气,一步步跨过小火堆。听父母辈们说,今天可是个“走百步”的好日子。这样的道理小孩子一定是不懂得,但他哪管这些,眼里的火光让他充满了好奇。一个个大人提着木筐,捡起木块升起一堆堆小火苗。他一步一步地跨过去,大人们一堆一堆地燃起,此时燃起的火光,似乎更亮了。
父母想让他等等,可是小孩子等不到那时候,于是父母就随他玩耍。拐过另一条街角,从他的眼神中,看见了前所未有的乐趣。
脚下不知跨过了多少个小火堆,夜晚的灯火辉煌让小孩子应接不暇,这家的灯笼要比自己家的更大,那家门旁的两棵树上挂满了彩灯。他自然不知什么树,不过觉得那树是世界上最酷的植物。
街上的行人慢慢变多,可总是没有他想象的多,至少没有阻碍他跨火堆的机会。一家家门口的灯光让他多了些勇气,朝着更远处的边缘试探着。
经过一家门口,小孩子放慢了脚步。甚至是奇怪,只点亮了一间屋子的灯光,却没有挂灯笼、放烟火。冷清的屋子里没有人。他借着鼻子朝家门口闻了闻,连烟花的气息都没有过丝毫。小孩子犹豫了,心中的怜悯与同情充满了感性的味道。可是他不愿停下脚步,烟花还在不断地被点燃,远处的小火堆还在地上摇摆着。
每年的这个日子,他都必须要去的三家门口张望,甚至要跑进前去送祝福。不知为什么,像是一份不可言喻的约定,即使在天真贪玩的年纪,他也不会忘记。
经过第一家门口,小孩子兴奋地跑过去,有烟花从地上升起,又有小火苗在地上窜起。在他跑到门口的时候,却放慢了脚步,踌躇着。他踮起脚尖,望见一个体型健硕的男人在捡着木块,隆起火堆,身后闪烁耀眼的挂灯照亮了男人的影子。小孩子想摆手招呼,却蹑手蹑脚地趁着男人低身燃火的时候,跑过了这家男人的门口。
无措与紧张感让他心跳加速,喘着粗气,像是刚刚进行过一场“大逃亡”。羞愧从心中瞬间漫过全身,炙热的耳朵又痒又红。不过小男孩没有放弃,眼前的火光虽然要比之前少了些,但这并不能阻止他的行动。
跑到一条十字路口,此时的路口里没有灯火,没有烟花,也没有小火堆,就连世俗的味道都没有。小男孩小心地朝更远出看去,漆黑的夜晚吞没了所有本应光亮的地方。他不敢动,也不敢继续向前走去,因为他知道曾经孩童时的他与同伴不会再调皮捣蛋,绕着满街跑,毫无忌惮地放声大笑。慢慢地,他仿佛透过黑夜看见自己是如何从小孩子变成了一个大人。眼看着又一年的过去与新一年的来临,再次正式通知他必要的舍弃些什么了。
突出的喉结在缓慢地上下蠕动,沙哑的声音在夜晚里吟唱着属于民谣的歌曲。他双手揣在衣兜里,朝着有火光的地方走去,至于那些还没来得及点燃烟花的地方,同样期待着见面后的欣喜。
走了许久,天空中飘起了雪花儿,落在男孩的肩膀上。星星点点的白雪,伴随着月光、烟花和火光一起舞蹈。他走过一家又一家的门口,兴致索然。有光亮,有烟花,男孩笑了,站在门前的他,转过身继续向下一家走去。
就这样走过一家又一家门口,又满心欢喜地按原路返回。他没有失落,也没有期待着惊喜,只是一个人往家走去,在他看来,这就足够了。
这时,他抬起头,看见一道烟花顺着天空舒展开,绽放出一朵硕大的花儿。他踩着落地的白雪,脚底依旧发出咯吱的声音,男孩终于心满意足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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