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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9年,戈红兵毅然决然辞去公职下海经商了。这个决定简直就是一颗重磅炸弹,把戈红兵的家炸了个人仰马翻。
第一个炸得跳起来的是戈红兵的妻子,曹玉。
能不叫她炸得跳起来吗?好好的机关干部不当,要自己去创业?金饭碗不端,要自己用烂泥糊个讨饭碗。不是脑子有病吗?十几年的苦没有吃够?单单算乡下种地的年头,就是十来年,又在工厂干了七八年,这样的锻炼、磨砺,怎么算也足够了。高考恢复,让他如愿以偿考进大学,现在又成为国家机关一个不大不小的官了。放着轻松日子不过,下海图个啥?不说这去经商,是不是这块料;冒这个风险不是逼着做老婆的跟你担惊受怕吗?要赔了怎么办?不是要老婆跟着去吃苦受罪?
第二个坚决反对的是戈红兵的丈母娘。
曹玉的母亲是个平常人,老北京那种大妈。人实在,喜欢直来直去,因为心疼闺女,连带着也疼女婿。有句老话“丈母娘瞅女婿,越看越欢喜”,戈红兵这女婿是老太太自己看中的,自然格外疼爱。当初,闺女把自己这个男朋友带回家的时候,两个人都还是在陕北插队的知青。
老太太看这后生娃,人长得白白净净,说话文质彬彬的,心里已经喜欢了三分;又听闺女说戈红兵还是个干部子弟,虽说那会儿,娘老子都还关着,可老太太相信,官复原职是早晚的事儿。老太太就答应了这门婚事。
果然不久,戈红兵的母亲就设法让两个孩子都进了工厂。几年之后,国家的风风雨雨也雨过天晴了,还恢复了高考,红兵这孩子果然有出息,愣是考上了北京大学。几年大学读出来,分配到了机关工作,没有几年已经升职做了科长。不过40岁的人,未来岂不是官运亨通、青云直上的趋势?
正是好时候,怎么会自己辞职不干了?要下海学做生意。这学做买卖能不交学费?商场如战场,哪有没有风险的生意?总不如做科长旱涝保收吧?而且这年头有权就会有钱,干嘛非要下海?一辞职到老了,连劳保福利也丢了,怎么算都不值。
第三个站出来反对的,是戈红兵的奶奶。
老祖宗最疼爱就是这个孙子,好不容易孩子不吃苦了,怎么会舍得再去冒险?关键当然还是当年的思想,对个体户这种新事物没有认识,总觉得不如当工人、当干部。
家里有反对,当然也有支持的。戈红兵的父亲,一位德高望重的老革命,就坚决支持了儿子这个举动。
戈红兵不论家里是赞成还是反对,是铁心下海了。
戈红兵的创业从一盘作坊式的小工厂开始了。
戈红兵选择了这个行当,是因为在初辞职的时候,先是选择了做商业,以后发现货源,竟然是很简单的手工作坊做出来的产品,便决定自己也开办这样一个小工厂,形成前店后厂的模式。
戈红兵在自己所在的江南小城苏州,选择了一条十全街,开出了自己第一家工艺品商店,又在后面一条巷子里办了一个小工厂。
这家店有个颇雅致的名字“绿斋”,里面的工艺品琳琅满目,既有珠宝类的,也有丝绸工艺品。坐镇在绿斋”的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她是戈红兵请来的经理,一个25岁的大学毕业生。
说起来也是两个人一种缘分……
戈红兵下海之后,开始为自己计划两件大事,第一件是为自己找个方向,第二件是为自己找伙伴。
商场如海,行业千千万万,究竟哪一个行当适合自己去介入?哪一种行当会有发展前途?都需要自己的用心选择。一旦选错,很难回头,而且会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自己下海经商,就不同于在国家机关单位,也不同于曾经干过的工厂。在那些地方,你的工作伙伴由不得你去挑选,是组织上、单位上安排的。你只有搞好关系,相互配合的义务,没有挑三拣四的权力。现在是给自己找伙伴,你有百分之百做主去挑选的权力。问题就是你选中的人,不一定愿意和你合作。因为毕竟是个私人企业。
那天,戈红兵去常州组织货源,晚上就住在了常州。吃过晚饭闲来无事,看见一家叫“ABC”的咖啡馆,一时鬼使神差迈步进去。
咖啡馆里灯光幽暗,摆放着轻音乐,环境颇为优雅。戈红兵本来就是找个悠闲的去处,加上自幼喜欢喝咖啡,便找了个卡座坐下来。刚坐定,就过来一位小姐。光线暗,看不清脸,可身材体型高度还是看得出,是个苗条的女孩子,而且不算矮,估计最少有1米65以上了。
“先生,要点什么?”女孩子一口挺不错的普通话。
戈红兵随手拿过价目单,在幽幽的灯光下扫了一眼,指着上面,“就一杯蓝山吧。”
“好的,请稍等。”女孩子退去。
很快就端着一杯咖啡回来了,她把咖啡、伴侣,还有糖,一样一样放在桌子上,“请先生品尝。”
戈红兵老练地先将咖啡伴侣和方糖加好,拿起咖啡杯中的小勺轻轻搅拌了几下,然后放下小勺,端起咖啡杯微微抿了一口,放下杯子称赞:“好香,挺正宗的蓝山”
女孩子微微浅笑回答:“看得出先生是内行了。我们店的蓝山是正宗牙买加的。”
戈红兵也笑起来,“看起来这位小姐才是内行。只是贵店居然会经营如此昂贵的牙买加蓝山咖啡,实在有点意外。”
女孩子说:“先生,其实我们提供的蓝山,也还不算最正宗。在我们这类咖啡店,也只能是这种级别的蓝山才有销路的。不过即便是如此,还是相当昂贵,像先生这样点饮的客人很少。”
“哦?这又是为什么?”戈红兵饶有兴致地问。
女孩子不失时机地弯下腰,指着戈红兵旁边面的空座位,“先生,我可以坐下说吗?”
“当然。”戈红兵朝卡座里面让过去,然后做了一个手势:“请坐,小姐。”
“谢谢”
那女孩子坐下后,戈红兵已经发现有点尴尬了。自己在喝咖啡,总不能让一位陪着自己聊天的女孩子干坐在一边吧?于是颇有绅士风度地问了一声:“小姐,你喝点什么?要不要也来一杯蓝山,或者其它什么?”
女孩子矜持地说:“我就要一杯白水好了。”
“要不要点小吃?我知道女孩子喜欢零食。”
“那就要一碟开心果和水果拼盘好了。”
戈红兵点点头,那女孩子没有站起来,只是很快又另外一个女孩子送来了这些东西。
那天夜里,戈红兵在“ABC”坐了很久,他很尽兴。
从那次以后,戈红兵差不多每一次去“ABC”,都会找这个女孩子陪自己坐坐、聊聊天。当然会另外支付一笔小费。他也知道了,这就是正在娱乐行业悄然盛行的方式。这个女孩子,就是成为戈红兵下海后第一个伙伴的朱雅琪。
朱雅琪大约是在戈红兵第三次去“ABC”的时候,如实告诉了他自己的身份。不过,有一点要说明,只陪喝喝咖啡、聊聊天,不做其他事情。朱雅琪还告诉他,这个咖啡店是表哥开的,她来纯属帮忙客串,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那种身份。还告诉了戈红兵,自己是大学生,毕业后没有理想工作,暂时闲在家里才出来帮帮表哥,顺便赚一点零花钱。
戈红兵相信她说的是实话,两个人就成为很熟悉的朋友了。戈红兵很尊重朱雅琪,两个人规规矩矩,坐在一张卡座里聊天。戈红兵曾经建议,既然如此面对面岂不是更好?朱雅琪告诉他,不可以。在这地方有自己一套约定俗成的规矩,面对面表示两个人是很客气的关系,其他的小姐可以坐过来的。而且假如有个女孩子真的坐到旁边,她必须主动走开了。坐在对面表示不在做生意,也不会索要小费。
大约相识三个月后,戈红兵提出邀请朱雅琪去苏州给自己帮忙。戈红兵开了这盘“绿斋”后,感觉需要一个女孩子来帮自己,便想到了朱雅琪。
朱雅琪考虑了几天最后同意了,但是必须明确一个关系。
戈红兵问她是什么?
朱雅琪很俏皮地回答:“我永远只做你的红颜。”
戈红兵大笑起来,伸出自己右手的小拇指,“好吧,拉个勾。我们彼此认识了对方,不知道最后是渐行渐近,还是渐行渐远?”
朱雅琪微微一笑,“无论渐近,亦或是渐远,都只是一种方式。最终的结局,还是看彼此心中的定位。”
戈红兵专门在离开十全街很近的巷子里,为朱雅琪租了一间独立的屋子。房子是老式的民房,条件却不错,一大一小,一明一暗的套间,还有个小天井。
就这样朱雅琪成为戈红兵创办自己事业的第一个伙伴。
“绿斋”的生意不错,十全街上有好几家涉外的宾馆,还有个著名的园林“网师园”。这个以明清风格闻名的苏州园林,为满足外国游客的需要专门开辟了夜花园。这些因素使得重新改造过的十全街,成为苏州是一条出名的工艺街。每天从下午四五点过后,十全街上霓虹灯大放异彩,街上熙熙攘攘热闹非凡。不同肤色的国际友人络绎不绝出现在这里,几乎两旁每一家灯火通明的店铺里都是宾客盈门。
“绿斋”的工艺品主要是珠宝玉石和丝绸类工艺品。店里所有货品,都是戈红兵亲自选购的。戈红兵阅历丰富,交友甚广,这给他的货源渠道带来很大好处。
戈红兵的朋友有三大类:一块儿陕北插过队的知青,一块儿在工厂干过活的工友,一块儿读大学的同学。当然还有一类,是他在机关工作中的同事和朋友,不过自从戈红兵下海后,很少和这些人往来。戈红兵前面三类朋友给他组织货源提供了不小的帮助。
当然,也是他自己爱好广泛,学有所成的关系。他在陕北插队期间已经开始对古玩、珍宝、玉石识别、鉴赏的学习,读大学之后,又利用各种资源做过系统研究。这样一来,使得他选回的这些珠宝、玉石和古玩工艺品,有很不错的成色和品相。很快就让他的“绿斋”,成为十全街上最出名的工艺品商店。
生意好起来,其实和朱雅琪的出现分不开。朱雅琪不仅人长得漂亮,无论身材、相貌、气质都是上乘,而且是个大学生,还是学的外语。一口流利的英语十分纯正,还会日语和法语。否则,戈红兵怎么会盯住不放了?朱雅琪还不仅有上面的优势,她性格活泼,却又温柔可人,也不乏必要的热情与大度,故而,每天“绿斋”都挤满外宾。
“绿斋”的生意蒸蒸日上,偏偏戈红兵家里的战争也开始逐步升级了。
谁都想得出来,曹玉本来已经对丈夫放弃了大好前程,去下海经商十分不满;现在居然发现丈夫身边出现一个花容月貌,而且比自己年轻得多得多的女子,这心里会是什么滋味?自从曹玉发现“绿斋”里,居然出现一个年轻的“老板娘”,她压抑许久的不满终于火山爆发了。
这天她由单位下班,特意先去十全街上转转。结果不仅看见了“绿斋”生意的火爆,也看见了朱雅琪与自己丈夫那份默契的配合。一个接待客人,一个收账开票,简直就是黄金搭档啊。居然两个人对自己视若无物,没有一个人来打个招呼!曹玉瞬间醋意陡升,扭头离去。
回到家之后,忍不住摔盆子砸碗甩了一堆闲话,然后居然抱着6、7岁的闺女回娘家了。
随着孙子过的老祖宗急了,把她重孙子抱走了,这不是要老太太命吗?95岁高龄的老人家,要家里的阿姨推着她,坐着轮椅,找到了孙子的“绿斋”!戈红兵不得不把店铺交给朱雅琪去独自应对,自己先送了老太太回家,然后向奶奶保证,马上去给她把重孙女抱回来。
戈红兵赶到丈母娘家,却吃了闭门羹。向左邻右舍询问,才知道曹玉居然和她妈,两个人带着闺女逛街去了。戈红兵在门外一直等到晚上十点多,才看见她们母女二人,抱着孩子回来,闺女早就在曹玉身上睡着了。看见戈红兵在门外,曹玉一愣。
戈红兵的丈母娘忙着上去招呼,开门让他进去。
“红兵,你怎么这时候回来?刚才曹玉说你店里忙,顾不上照顾孩子,说带孩子回家住几天。怎么你又赶过来了?不放心她们娘俩了?”
戈红兵要从曹玉怀里接孩子,曹玉却一扭身子,抱着孩子进屋去了。戈红兵只好跟进去,曹玉抱着孩子进了自己房间,戈红兵也跟进去,随手把门关了。
曹玉的母亲看出她们小两口在闹别扭,便在外面说:“红兵,挺晚了,住下别走了。”
戈红兵在里面回答:“妈,我得带孩子回去,老太太看不见重孙急死了。曹玉带孩子回来,没和老祖宗说清楚。她要急出三长两短,我可交不了账了。”
曹玉母亲一听也急了,在外面抱怨女儿,“看这孩子。你带闺女回娘家,咋不和老祖宗说清楚?这个丫头可是老祖宗的心头肉,把她急出毛病可怎么得了?赶紧抱上孩子跟红兵回家去。”
曹玉不再扭着劲儿了,戈红兵抱起孩子就走。
一路上戈红兵心平气和地问曹玉:“你今儿又是演哪一出啊?要想领翠翠回家看外婆,你也要和老祖宗打个招呼吧?”
曹玉气呼呼地质问他:“你说,‘绿斋’里那个小骚货是怎么回事?”
戈红兵很生气地斥责:“你在说什么话?她是我专程请来的合作伙伴。这盘工艺品店,幸亏有了她生意才这么好。”
“我就不信了,咱们家的工艺品店,凭什么交给她?我早就说了,我可以去,你不答应,非要弄个骚狐狸来,我看你就是被她的风骚迷住了。”
“你给我听好了,以后不许再这样说她。人家还是个大姑娘,男朋友都没有交过,你怎么这样说她?”
戈红兵发怒了,曹玉勉强不再说话。两个人回到家里已经半夜了,老太太还在等门,看见重孙回来了才算安心。
戈红兵等她们母女都睡了,才重新走出来。他不放心店里只有朱雅琪一个人顶着。好在十全街离开戈红兵家很近,也就是十分钟路程。戈红兵在外面就看见这条街大部分商店已经没有生意,有些已经在熄灯准备打烊了,只是“绿斋”里还是灯火通明,宾客盈门。
戈红兵赶紧进去帮忙,又忙了1小时,总算是把最后一批客人满意地送走了。戈红兵关了外面的霓虹灯,上好了防盗门,朱雅琪在里面开始清点货款和商品。两个人又忙了个把小时,才把一切打点停当。
朱雅琪把钱款点给戈红兵,笑着说:“今天生意真好,居然做了十五万。”
戈红兵接过款子,“雅琪,多亏你帮我。可你这样太辛苦了,我看还是找两个个营业员吧。这样你只需要收款就可以了。”
朱雅琪笑着摇摇头,“找两个营业员要增加不少开支。要是找熟手条件更高,找生手虽然便宜不少,可要教会也不是几天的事儿。咱们生意刚刚开始,需要用钱的地方还很多,还是再等等。你开厂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一开厂又是一大笔钱要用吧?”
“总不能老让你一个人这么顶啊?厂再开出来,我几乎没有时间过来帮你,肯定不行的。”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从后门离开“绿斋”。一个人推着一辆自行车沿着十全街走。戈红兵要送朱雅琪回去,自从朱雅琪来后,每个晚上,戈红兵都要送她回到住的地方。有几次朱雅琪劝他不要送了,戈红兵都没有答应。他说夜里一个年轻女孩子太危险,一定是送进了朱雅琪那个小院子,才放心离开。
又过去两个月后,戈红兵的工艺厂终于开张了。严格说,就是一家加工丝巾染色的作坊。
这是一种很传统的手工工艺,叫扎染。要算历史恐怕可以追溯到晋朝了,最初是少数民族的棉织品染色,以后才被汉族吸收,而且开始运用到了丝绸织物上。这种扎染设备简单,工艺简单,加工方式原始,的是却有很大市场需求。用扎染处理的丝巾,最大的特点就是花型图案变化无穷,几乎不会出现完全相同的图案和色彩,有很强的个性化特点。正是这个特点,成为长江以北女性重要的装饰物。
由于气候关系,长江以北地区一年有三季需要使用不同质地的头巾,而丝质头巾因为透气性、柔软度、飘逸感、等诸多优势成为首选。江南地区盛产丝绸,江南水乡拥有各种加工丝绸制品的手段,使得江南的丝绸工艺品成为全国最大的市场。
这就是戈红兵再三考虑,要开一家丝绸工艺厂的根本原因。
考虑到店厂结合的关系,戈红兵的工厂选址,离开位于十全街的“绿斋”很近,就在十全街旁边,一条叫司库巷的弄堂里面。隔开司库巷两条弄堂就是南石皮巷,戈红兵给朱雅琪租的小院子就在那里。
戈红兵在司库巷租下一座三层的民居,一共有十间房,还有独立使用的小院子。他把自己办公室设在三层,三层另外两间,一间财务,还有一间仓库。二层做了扎花车间,一层染色、漂洗、熨烫、整理包装。第一批就招进了十个工人和一个车间管理,另外高薪聘请了一位扎染师傅和一位手绘师傅。
戈红兵自己有过做工人的经历,对工厂管理十分了解。他很清楚,现在这个厂只是自己事业起步的雏形,并不是终极目标。所以从一开始,就分成注重对工人的培养教育和干部的使用提拔。所有的工人都是戈红兵亲自去招收的,他甚至亲自去安徽农村招过女工。
初具规模的工艺厂有了8名女工、两名男工、一个车间主任、两个技师、一个会计。另外,又给“绿斋”招收了两名营业员。戈红兵给自己这家工艺品厂起了一个与“绿斋”显然一脉相通的名字,叫“绿园工艺厂”。
戈红兵是个非常肯专研的人,他很快自己就掌握了这门扎染技术。所以当高薪聘请的技师,第三次要求加薪的时候,戈红兵毫不犹豫拒绝了。
那已经是戈红兵这盘工艺厂已经开办三个月之后了。
“绿园工艺厂”的染色师姓高,是隔壁一家国营毛巾厂的技术员,是戈红兵一位朋友推荐来的。一来戈红兵就已经和他谈好条件,非常重要一条就是三个月要带出一个会染色的徒弟。另外一位手绘师傅姓张,他们两个人是同事。戈红兵分别安排了一个男青工学染色,两个女孩子学手绘。
谁知道,这姓高的技师根本不肯好好带徒弟,除去一些简单的没有技术含量的工作外,他对染色的配方和几道关键工艺步骤故意保密。一到关键时候,就支开徒弟,自己在染房里做。他的徒弟关键技术一点没有学会。在短短三个月中,他居然三次提出加薪。前两次戈红兵都满足了他,到第三次,却被戈红兵拒绝了。
那天戈红兵接到一批出口外贸的加工单子,回到厂里却发现高师傅没有来上班。戈红兵去问他的徒弟小王,小王说师傅让张师傅带口信请假三天。戈红兵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戈红兵便对小王说:“你马上做染色准备工作吧。”
小王怯怯地说:“老板,我还没有学会。”
戈红兵说:“我知道你没有学会,不怪你。你去准备吧,等一下我指挥你染色。”
小王抱着怀疑的心态去做准备,他听师傅说过,染色工艺很难学,起码需要学一年。
戈红兵脱去自己身上的西服,换上一件工作服,又套上大围裙,戴上了橡胶手套,走进了染房。他走到了工作台前,工作台上面有个木架子,架子上放着十几个玻璃瓶,里面是染料。戈红兵取下一架天平,又从架子上选了几种颜色。然后开始分称那些不同颜色的染料,他将几种不同的染料,称出不同份量后依次摆放在工作台上。
然后叫过了小王,对他说:“你现在按照我摆放的顺序去开始染色吧,下面那些步骤你应该是会的。”
小王好奇地问:“老板,我看你的动作和师傅的几乎一模一样的,原来你会配色啊。”
戈红兵笑笑,“以后告诉你,现在抓紧去染色吧。哪一道工艺吃不准,你就问我。”
小王答应了一声,去工作了。
很快,第一批丝巾完成了染色,戈红兵又指导小王做了定色处理后送去清漂。当完成清漂后的丝巾晾出来之后,厂里的那些女工们发现,这批丝巾比起高师傅配色的那些更加鲜艳夺目。
一个女工忍不住问戈红兵:“老板,你染出来的比高师傅地方好看。为什么啊?”
戈红兵笑着说:“因为我改了他的配方。小王,我已经写好一个配方,明天开始你自己配染料吧。”
小王惊喜地问:“老板,这配方不是保密的吗?”
戈红兵摇摇头:“我的配方怎么会对我的工人保密?这次的配方就这样用,下一批修改配方我给你新的。过一段你熟悉了工艺,我会把怎么设计配方告诉你。”
小王和几个女工同时问:“老板,你真的会染色啊?”
戈红兵大笑起来,摇摇头说:“不,我也是向高师傅学会的。他可以不让小王进染房看他工作,可不能让我也不进去吧?我进去看过一次。”
“老板,你看一次就学会了吗?可师傅告诉我很难学的。”
“当然不是看一次就会。我回去看了书,研究了很久,才搞明白其中道理。”
过来几天,高师傅来了。他听说了这件事,很有些意想不到,也很尴尬,找到了戈红兵办公室提出辞职。
戈红兵问他为什么要辞职。他说你已经会了,我留下还有价值吗?戈红兵却微笑着对他说,你还是可以留下按照原来讲好的报酬把小王带出来,过去的时就过去了。严格算我也是你徒弟。我也应该感谢你。高师傅非常不好意思,答应了。
绿园工艺厂的产品,因为质量好,花色也比其他几个加工点的多了很多,很快成为苏州丝巾一大品牌。戈红兵有在扎染工艺的基础上,发展出一种叫夹染的新工艺,用在一种叫东风纱的丝织品上,格外显得飘逸,深受客户喜爱。
戈红兵的工艺厂迅速发展起来,所产生的效益已经可以和“绿斋”比翼双飞了。
戈红兵下海两年时间,自己的事业已经起步,成为著名的青年企业家。可是他的家庭生活,却在每况愈下……
戈红兵开厂后,几乎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在事业上。工厂的管理、生产安排、资金调配,以及原材料购买和产品销售,几乎全部是他一个人在做。他还要兼顾“绿斋”的货源购买和新品开发,真是一点闲暇也没有。
曹玉却越来越不满意了。
其实也难怪,一个不过40来岁的女人,总是有需求的。加上家里经济条件转变了,戈红兵考虑减轻她的家务,专门请了人来做家务,包括照顾奶奶和接女儿上学都安排了专人。清闲下来的曹玉,却又没有情感宣泄处,便学会了两件消闲:一个是麻将,一个是跳舞。每天清早,曹玉都会打扮一番去舞厅跳舞,一直到中午才回来,有时候还会在外面吃过回来。下午开始在家里打麻将,几个麻友一打打到半夜也是常事。
那年夏天的一个早晨,曹玉又是打扮的花枝招展去了舞厅。这些日子她已经有了固定的舞伴,一个50岁左右的男人。舞跳得好,人也长得魁梧。曹玉已经变得一天不和他跳一场,心里会有失落的什么的感觉。
这天在舞池里,那个叫周利的男人,趁着一支四步舞曲灯光暗淡的机会,突然紧紧抱住了怀里的曹玉,下身死死抵住曹玉的小腹,然后在曹玉耳边,轻声说:“我想要你,给我吧,宝贝儿。”
曹玉脑子“嗡”地一下就懵了,跟着感觉一股久违的热流涌上来,浑身酥软瘫在周利怀里。周利一只大手搂住她的后腰,另外一只直接撩起曹玉的裙摆……
不等舞场结束,周利把曹玉带回了自己家中……
从那次开始,差不多隔个三五天,周利都会把曹玉带回自己家里。
周利的老婆两年前去世了,曹玉也差不多守了两年活寡,两个人烈火干柴,简直如胶似漆。
半年之后,曹玉正式向戈红兵提出了离婚……
1994年,戈红兵下海五年了。他已经成为一个商海熟练的商人,也是一个实业家。戈红兵的绿海实业有限公司,已经是拥有两家200人以上工厂,三个专卖店的中型企业。
绿园工艺厂搬进了戈红兵收购的一家倒闭工厂的厂址,成为一家有250多名员工的私营企业。产品除去传统的工艺丝巾,还增加了丝绸工艺服装和工艺玩具。戈红兵又另外开办了一家绿园玉石厂,也有230多人,专门从事玉石加工雕刻。在十全街上,除去“绿斋”,戈红兵另外开办了一家丝绸工艺专卖店和一家玉石工艺专卖店。
只是,戈红兵始终还是一个人。
他的最亲密的伙伴朱雅琪已经做了妈妈,朱雅琪的丈夫现在是绿海实业公司的总经理。
这天夜里,朱雅琪专门邀请他喝咖啡。两个人还是坐在同一张卡座里。
“红兵,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和曹玉离婚一年之后,我曾经明确表示过对你的感情,你为什么不能接受?”
戈红兵眼神里带着淡淡的忧伤,淡淡地回答:“为了爱。”
“为了爱?对谁的爱?”
“很多吧。当然主要还是不想破坏我们之间纯洁的友谊。我不会忘记,你曾经说过的那句话,未来是渐近,或者渐远,关键在心中的定位。”
“你的意思是,我在你心中的地位,永远只是红颜知己?”
“就像我始终是你的蓝颜知己。”
“可你现在事业有成,却是个钻石王老五,为什么不考虑选择新的爱情?”
“我和曹玉离婚,已经伤害了翠翠。如果我再给她找个后妈,她的心理恐怕再也难以承受。我可以和她妈妈渐行渐远,却不能让女儿伤心。”
“这就是你刚才说的爱?”
“是其中之一,而且很重要。”
“可我当年明明白白告诉你,我会把翠翠当亲生,而且可以不再生育。”
“如果我答应了你,岂不是太自私了?我们还能始终如一是朋友吗?你记得当初自己和我提出的条件吗?”
朱雅琪想了一下,“噗嗤”笑起来:“我永远只做你的红颜!”
戈红兵笑着伸出自己右手的小拇指,“我们永远只是彼此的知己。”
“我们算是渐行渐远吗?”
“当然不是,渐行渐远的只是形式,我们彼此心里的距离,一直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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