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女

           

熟女

题记：

杜拉斯《情人》：那时候，你还很年轻，人人都说你美，现在我是特意来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现在的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

与你那时的容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

一、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璀璨，虽说已过不惑之年，但依旧身姿窈窕。背后看俨然还是一名妙龄少女模样，这和她从来没有成为人妇有关，少了人间烟火气，举手投足还是不谙世事的姑娘神情。

人如其名，她一亮相，即便是最灰暗的雾霾天，也因她傲人的美貌而刹那间明朗起来，熠熠生辉。

她这样的靓丽伊人，可惜是生错了时代。

要是有时光机，让她穿越，一定是“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她的名字是老父亲精心挑选的佳作，出自汉王延寿《鲁灵光殿赋》：“汩磑磑以璀璨，赫燡燡而爥坤。”

老父亲中年得女，真可谓是掌上明珠，爱不释手。从小悉心教导、琴棋书画，无所不能。是按照“准淑女”的路线栽培的她。

可她本人并不喜欢这个比划如此复杂的名字，一来写起来麻烦，二来从小学时代起，就经常被同学起绰号，因为这是一个念起来有点拗口的名字，特别是用上海方言。

但她无权改变自己的名字，因为是父亲取的。正如她也不敢轻易忤逆父母的所有决定和强加在她身上的梦想一样，因为生命是她们给的。

她并不希望成为一个世俗价值观里的窈窕淑女，而是愿意成为一个自由的吉普赛女郎。

她之所以选择单身的很大原因就是——生命的到来，是如此的被动。叫人感到苍凉。那些“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言论在她看来简直就是陈词滥调。

或许她天生生有反骨，可惜所有的人都没有耐心走进她的内心深处，去聆听她真实的心声。

在她白皙、孱弱的外表下，内心却格外崇尚自由，始终保持着一颗放浪不羁，天真烂漫的心。

原本这样一个从弄堂里走出来的美人，应当如云锦一般叫人呵护备至，然而她注定命运多舛，不落入俗套。

或许还是应了那句老话——红颜多薄命。

一、刚柔并济

璀璨已过而立之年，依旧孑然一身。命运从来都是惯会捉弄人的。

她曾有一位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知己，两人情投意合，原本打算大学一毕业就结婚，省得踏入社会，因为她的内心向来都是避世厌俗的。

但父母皆极力反对她的初恋——家境殷实的黄小开。

父亲轻飘飘一句概括结论就是——不就是仗着家里有几套房在市中心嘛。

口气不小，态度清高。因为那时候的房价还没有疯长，还停留在1万左右/平方的时代。

如换成今时今日，想必老父亲不会那么轻易地放弃这位优渥的“富二代”。

璀璨只能忍痛割爱，谁叫黄小开，不讨父亲喜欢呢。或许是因为他不够圆滑，不够懂得如何讨长辈欢心的缘故。

再者，母亲也认为年纪轻轻，还未经过社会历练，没有经历过人事，谈一个就结婚，如此草率，年轻；将来离婚几率大，不如多接触一些男青年，说不定工作后会遇到更合适的人选也未必。见见世面，才知道到底什么类型的男孩是适合自己的。

璀璨想想，拗不过双亲，也摆脱不了他们的管束、只能作罢。或许黄小开从来没有真正打动她，丝毫无法让她产生为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疯狂念头。

黄小开却一时想不通，出国留学了，从此杳无音讯，天各一方。

在父母的安排下，璀璨大学一毕业就进了一家事业单位当人事助理。

这样的工作，于外人看来，是既清闲又体面，性价比超高。

上班路程公共交通30分钟左右，准点下班，还有食堂，逢年过节还有津贴发发。

然而对于璀璨而言，这样的工作，无疑是坐吃等死，毫无意义可言。单位里都是婆婆妈妈，整天只晓得家长里短，孩子如何淘气，丈夫不顾家之类的鸡毛蒜皮的小事。

真是应了《红楼梦》里的话，女子一出嫁，沾了男人，再晶莹透亮的水也变成了污浊的泥。还是自甘堕落的。

初入职场，她相当不适应，甚至没做满试用期就坚决辞职。

部门经理是一个大肚翩翩的谢顶中年男子，看到她递上来的辞呈，当即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瞪大了眯眯眼，反问道：“你确定吗？小姑娘，这可是铁饭碗啊，别人想进都进不来的。你居然要离职？阿是头脑不大清爽啊？最近失恋啦？”

璀璨冷峻地望了一眼这位中年油腻大叔，倒吸一口凉气，傲娇地辞职了，为此父母和她有半年时间不讲话、彼此冷战。

父母处心积虑、不遗余力地帮她搞的好工作，她说不干就不干了。真是枉费了父母一番苦心。养儿防老，积谷防饥？真是前世的债，今生来还。

天下无不是之父母，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女儿竟如此离经叛道，不知好歹呢？

璀璨不免也怨怼起父母，自己所想、所愿，你们有真的了解过吗？

自以为是的爱，并非人人都会甘之如饴。

她只想活出自我，不想循规蹈矩。

她毅然决然地搬到高中闺蜜家暂住，并运用自己所长，拿出所有在大学期间勤工俭学的积蓄和所有奖学金，和同学一起合开了一家婚礼策划工作室。

她喜欢的工作永远是直面客户、出谋划策，提出解决方案。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正当而立之年，她们已经把自己的公司做的有模有样了。

那时的她，正当年，可谓春风得意，漂亮又年轻、能干又有魅力，从不缺乏追求者。

她向来习惯了被男人众星拱月的感觉，然而内心却时时感到孤寂和缺乏安全感。

她不是没有想过结婚，只是围城内外，她看的太多了。花无百日红，久而久之，新鲜感失去了，是什么还能支撑彼此坚定地走下去呢？人生旅途漫漫，需要一个三观一致的人，雨天可以泡茶谈心、晴天可以携手同行。

正如她的工作性质，她会遇到很多准新人。但不料想，有些准新郎对她一见倾心，当即愿意放弃准备携手人生的未婚妻，改而追求她。

让她对男人普遍失去了信心。

再美丽的容颜也有衰老的一天；再曼妙的身姿也有臃肿变形的时候，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难道真的只是一个天真的童话吗？

二、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璀璨丰富而寂寞的感情生活里，终于迎来了一场暴风雨。

谓之丰富，是因为追求者甚多，以至于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什么样的男子才能打动她？

真的是太久没有心动的感觉了。

“身如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这样的默契才是她向往的爱情。

每一天望着镜中的自己，她也会幻想，他，该是怎样的人呢？

怎样才能闯进她的心扉，与她促膝长谈，能懂她的所有？能与她浪迹天涯？

不拘泥于世俗的眼光和判断，从此有了他，她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完整女人，甘愿为他，从天上到凡间，收起自己的羽翼，从精灵蜕变成俗人，甘愿洗手作羹汤。

无数个梦里的男主角都不过是眉眼朦胧的铁汉柔情。梦醒了，春风拂面，吹醒了她懵懂、迷离的双眼。撩拨了那一湖帆起涟漪的池水。

然而所有的爱情，来的时候都是出其不意、不按常理出牌的，永远是自己无法预估的场景和故事情节。

与她也不例外。

34岁之际，她遇到了一个叫她意乱情迷的男子。

他并非她心中所期望的形象，但她却深深为之着了迷，无法自拔，深陷其中。

炙热的爱意，融化了她，她从来没有如此痴迷过一个男子。

但他却是一个海员——流浪、漂泊，无法着家的男人。

他黝黑的肌肤、宽厚的肩膀、孔武有力的身姿，健硕而伟岸。单眼皮，国字脸，175左右，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

年纪比她小上好几岁，却长得异常沧桑，可能是长期出海的原因，几分岁月刻画的皱纹并未减少他自身的魅力，相反却平添了几分成熟和稳重。叫他如醇酒般，回味无穷。

初相遇是在一个朋友的婚礼上，她是司仪，主持全场；他是伴郎，潇洒倜傥。

整整一天，他的眼神没有离开过她。

整整一天，她竟也不自主地朝他眺了几眼。

婚礼结束后，他主动提出开车送她回家。

她竟没有拒绝，这是她平生第一次坐一个陌生男子的车。

连她自己都诧异对他的好感，怎么是油然而生的？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

她下意识地感到了心跳的感觉。

他很有绅士风度，主动替她开车门、将空调开到适合的温度，并主动询问她温度是否可以接受，他替她绑好安全带。

他凑过来的那一霎那，他们之间的距离只有5厘米，她感到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好在夜色渐暗，他并没有察觉到她当下的窘迫和不安。

一路上，他什么也没问，放了轻音乐，恰巧是她最喜欢的古典音乐。

游车河的感觉原来这么好，她真希望就这样永远行驶下去，不要抵达终点。

一路有你，直到世界尽头…

他给她一份难得的内心安全感，不知为何，他，与她而言，还只是一个陌生人啊，她往日的矜持和警觉、傲慢与冷漠，居然都不堪一击地碎了一地，悄无声息地殆尽得无影无踪。

他主动提起关于自己的一切，娓娓道来。

他的职业、他在北方安家落户的父母、他是如何做了海员、又是如何来当了伴郎，并且在这里遇到了她。

表白的话，他只字未提；但空气里弥漫的都是玫瑰色的甜蜜幸福，香气氤氲，久久不散，使人晕眩。

璀璨，此时的心情，恍若隔世，觉得眼前的这个他，就是自己一直渴望、一直等待的那个爱侣。

只需要一个眼神，便确认了彼此的心意。

仿佛认识他很久，他们只是失散多年又重逢的一对情侣，于千万人之间，终于认出了彼此。

车窗外的夜色如蓝丝绒般温柔地覆盖在草木葳蕤的自然大地中；俏皮的月亮也犹如倾听了情人们的窃窃私语，乖巧知趣地躲进了厚厚的云层。

天上的点点繁星也正在羡慕这对郎才女貌的璧人。

她到家了，他得体又有礼貌地问她要了联系方式。

她忐忑不安的心，此时此刻落地了。

他离开前，摇下车窗，问她明天是否有时间，他想约她一起去吹吹海风。

毕竟过几天，他又要起航了。

她喜出望外地应允了，仿佛是中了头彩一般。巧笑倩兮，眼睛亮亮的。

他嘴角微微上扬的那一抹浅笑，真是让她沉醉。那是她此生见过的最美的风景。

她愿意为了守候这一份难能可贵的共情，独自等待他的再次归来。

尽管她隐约觉得他的工作性质充满了不确定性，但他的一切，的确让她情不自禁地沦陷了。

说不清到底是哪一点打动了她的铁石心肠，她竟然为了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男孩，动了情，心头莫名地泛起阵阵柔情蜜意。

在熟女的年纪，她真真切切地遇到了一个让自己无比心动和感到快乐的男人。

不去顾虑彼此年龄的差距、地域文化的差异、乃至生活习惯的不同；也不去想所谓的未来，把握当下就好。

生命无法重来，去往你爱的，少一点遗憾，因为来世我们不会再相遇。

尾声：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