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我,我身边的人都重生了。
魔界藩王嵎睨于天元八千四百年起兵反叛,诛杀魔尊,直逼天界。天帝亲领诸将伐之,大战数日,嵎睨军全军覆没,嵎睨逃亡。天帝于是派我前去追捕缉拿。
我虽然修为甚高,亦在天界颇有一席之地,却最怕麻烦,从不出征,所以我苦心编了个理由推辞了,于是兄长替我受命。
可是嵎睨法力滔天,兼之生性狡猾,兄长遭其偷袭而身死。
我收集了兄长魂魄,重新放回他的肉身,但终究只能让他成为一个长眠不醒的活死人。我怒发冲冠,自请一同天界七位与我交好的神将再次追杀嵎睨。
那日,嵎睨面带修罗面具,他自己也像是一个地狱修罗,一身戾气。最后七位神将尽数阵亡,我一剑摧毁嵎睨颈间魔印——那是六界独一无二的,嵎睨所独有的印记,封存着他最具有威胁性的法力和他的生命。
我的法器可以通过具有强大灵力的活物的生祭,释放出强大的往生之阵,使新死之人复活。当日我生祭了自己的法器,用往生之阵使战死的神将重生,可是自己却只留下一缕魂魄,在天地间飘荡,最后在九重天不知哪位上神的宫殿里找到了一株昙花,寄身于其中,与其融为一体。
后来那位上神日日对昙花悉心照料,使我最后残余的这缕魂魄得到了滋养,我也知道了他是苇天上神。
可是我从小长在天界,从没有听说过什么苇天上神。他的宫殿里只有我所寄身的昙花和他自己一个人,连个侍卫也没有,偶尔有人来给他送东西,我听他们议论说这位苇天上神曾经只是一位贫寒小仙,为了飞升自斩七情六欲,有一天突然就成了上神。
天长日久,我自己也不记得是在哪一刻动了心,但是我知道我喜欢上了这位冷淡薄凉的上神,很喜欢,很喜欢。我每天不论白天夜晚都会盛开,只希望给他孤寂的生活增添一抹美好。
可是有一天上神不再来了,我一直没有等到他,心里不免空落落的。第二天,第三天……我敛了花瓣,又等了足有月余,他还没有来。仲夏之夜,我知道他会趁此时采集星光凝露,便用尽所有的精力绽放出最美丽的一瞬,然后我力竭而眠。
我不知道那一晚上神有没有来看我,但我想他一定来了,因为在我之后的漫长的沉睡中,我常常梦到他线条凌厉的眉眼,梦中的他向我走来,玄冰雕刻般的面容上露出了一抹从未出现过的笑容,那么温柔。
再次醒来之后,我仍然因为仲夏夜的透支难以再日日开放,大部分时间都是敛着花瓣休眠,而上神开始经常不见人影,四处游历或者闭关修炼,有时一别甚至数十年。
于是我想,如果我可以一直陪在他身边,不管他在哪里,都不再让他形单影只,那该有多好,于是我决心重新修炼成人身。
我重获肉身的那一天,上神不在,我在镜中看到自己额间多了一片花瓣似的红色印记,容貌也与先前有所不同,但好在还是很好看。我很开心,我想,上神回来看到我的样子,一定会喜欢的。
可是我忘了,上神早已斩了七情六欲。他并非无情,但早已难入红尘,无法有情。
上神回来后见我已修成人身,第一反应竟然是要我离开,我好一番死缠烂打才留下来做他的贴身侍婢。
上神一个人惯了,我与他搭话,经常被尴尬的冷置在那里;我换妆容或者新的衣物,他总是不去注意;不论是我故意在饭菜里加入难吃的佐料想要捉弄他,还是变着花样的想给他尝尝我的拿手菜和擅长做的点心,他都面无表情的吃下去,好像什么食物在他眼里都是一样的;他喜欢品酒,我就故意给我酿的酒取名为玉壶丹心、朝暮合、月君心、山木兮之类,可他听了总是觉察不出其中深意,没有一点反应……后来我经常用希望上神辅导我练字、指导我经史之类的借口想要与他增进关系,他却往往只是从书架上翻出一堆书给我,告诉我看这些就好。我还是昙花的时候明明觉得只要能一直陪在他身边就很好,现在却总是为他的冷淡而伤心。
有一次我和上神一起到凡间游历,我在街边的小摊上看到了一对香囊,做工精巧,上面各绣了一只鸳鸯,我觉得很好看,就买了下来,然后把其中一个送给他。
我原本以为上神毕竟是天界中人,不懂凡界的习俗,谁知他看着香囊上刺绣的那只鸳鸯说:“这香囊原本是一对儿吧,另外一只在你那儿?”
我心里抱怨这个冰块脑子为什么偏偏这会儿这么灵光,担心他看出我的小心思要赶我走,面红耳赤的支吾半天说不出话来。一位妇女正在旁边的摊子上挑东西,估计是听到了上神的问话,转过头来说:“你娘子这是想和你天长地久嘛。”
我慌乱的抬头看上神,不知是不是我眼花了,竟见他耳根泛起薄红。他不动声色地将香囊系在腰间,声音弱不可闻的说:“另一只在你那就好。”
那一天,我觉得凡间的景色实在是太美了。
我蹦蹦跳跳了一天。
吃晚饭的时候,上神尝了一口松子鳜鱼后道:“原来在凡界这道菜里是不会加入青芥和蒜泥的,我觉得这样更好吃,你以后可以也这么做。”
我吃饭的动作僵住了。
吃到最后,上神咬了一口桂花糕说:“这糕没有你做的好吃。我记得你以前挺喜欢做桂花糕的,最近怎么不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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