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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防陷阱“我看见你爸爸和你姑爹在街上吵架,他们互相用手指着对方的鼻梁骨,差点就打起来了。”刚放学回到宿舍,跟在后面的邓雨良冷不丁对我冒了一句。我的神经一下子绷得像拉满的弓,生怕出现什么意外,急忙问道:“你什么时候看到的?”“昨天中午,我去买作业本,老远就看见闹哄哄地围了一堆人,走近一看,原来是你爸爸和你姑爹。时间不大,后来被旁边的人拉开了。”“哦……肯定是因为我被他儿子陷害的事。”我心里一沉,不禁思绪万千……
上个学期放暑假的时候,这老天就跟患了慢性感冒似的,天天愁眉苦脸阴雨不断,偶尔一发火,如同一头怪兽,还来个水漫金山,使一些房屋和农田被淹。农忙在这个时候,基本上已经告一段落,趁此机会,有的人又开始动起了歪脑子,拿出以前从网上买的大杀器,比如找马蜂用的高倍望远镜,抓野兔用的捕兔网,然后约上两个哥们,就屁颠屁颠上山去了。当然,这都是年轻的壮小伙们干的体力活,年纪大的根本就没他们什么事,他们索性去串串门或是走走亲戚,以便温热因忙碌而冷却的情感。
这天下午,仍旧霪雨霏霏,我正在楼上做暑假作业,忽然听到有陌生人的说话声。下楼一看,原来是一年未见的姑妈,她手里拿着折叠雨伞,戴着粉红色头巾,身上背着一个竹编的背篓。“这么远的路,来坐坐就行了,还带这么多东西。”老妈急忙接过姑妈身上的背篓。“也没有什么,就是一点疏菜水果。”姑妈说着把雨伞放到了门外。
会有些什么好东西呢?感觉味蕾受到了触动,看着老妈把背篓拎到了贮物间,我不免有些蠢蠢欲动。记得以前去姑妈家的时候,她对我可好了,恰似我亲妈,常常拿一些我最爱吃的糖果和饼干给我,哄得我离开的时候经常恋恋不舍,泪眼婆娑。特别是她家房屋后的阴沟里,有两棵李子树,每到七月中旬的时候,便是李子成熟的季节,李子又大又红,吃在嘴里柔润香甜,令人经久难忘。
姑妈有一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儿子叫龙强,也就是我的表哥,高高的个子,初中毕业就务农在家,由于他是我家的常客,经常带我去他家摘李子,或是上山去找野味,所以我跟他混得比较熟。后来我上了初中,由于离家较远,每个月基本上只能回家一两次,而且每次都是急匆匆的来,又急匆匆的返回学校,俨然一个过客,所以去往姑妈家的线路,就再也没有纳入规划中,直到今天姑妈来才得以再次见面,至于表哥更不知其景况。
姑妈猛然回头看见我,满脸笑容地说:“飞飞也在家呀?背篓里有水果,你自己去拿。”飞飞是我的小名,我赶紧说了声谢谢姑妈,就跑过去翻找起来,里面除了李子和桃子,还有饼干和葱姜蒜等疏菜,我挑了两样就独自坐到旁边去看电视。只听姑妈问老妈:“飞飞上几年级了?你看这个头,一年不见都快成大人了。”“大姐……上初中二年级,属兔的,今年刚满十五岁。这不刚放假没几天。”“哟……这孩子,挺有长进的,从小就讨人喜欢。”经姑妈这么一说,我心里暖暖的,感觉她和老妈一样伟大,一样善良。有时候我甚至在想,假如有一天我走了狗屎运,不小心在路上捡了个金元宝,或者是中了个状元什么的,一定会让她沾沾喜气,以回报曾经对我贴心的关怀。
她们聊了一会,便起身走进了厨房,估计是准备生火做饭。因为我的肚子已经发出了信号,暗示早已空空如也,而且我电话手表上显示的时间,也吻合我的猜测。
我是在姑妈走后,才知道姑妈这次来,并非是走亲戚那么简单,而是另有目的。据老爸说,我表哥经营的那个商店,最近生意异常火爆,一个人时常累得焦头烂额,但我姑爹和姑妈因为不识一丁,再加上要照看家中的田地和牲口,想找人打个帮手也没合适的,思来想去便想到了我,所以姑妈特意来找老爸和老妈商量这事。
话虽是这么说,从中也不难看出,这百分之百是表哥出的馊主意,姑妈不过是受到了表哥的教唆和指使,跟着人云亦云,所以才仁慈地充当出头鸟。
我当然是表示反对,因为商店离家较远,而且又人生地不熟,去了根本不好玩,再者我对做生意一窍不通,就像一个连汽车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的人,你要让他去搞运输,这不是赶猪上树、逼虎吃草吗?但老爸并不管这些,他循循善诱地对我说:“你还有一个多月才开学,闲着也是闲着,要看书做作业,去你表哥那里同样可以,他只是让你去帮他看看商店,卖卖东西,又不是让你去干活。再说你都十五六岁了,不能天天在家里缩着,有这么好的机会,刚好可以去锻炼一下自己,见见世面。”老妈也插话说:“你表哥又不是外人,去帮他一下也不会吃亏,到时候一点辛苦费他肯定会给你的。”
当然,我知道这不是爸妈的本意,因为二老压根就想不出要把我推销出去,经过热处理,然后变废为宝这一伟大壮举,而是受姑妈的引导所致。不过我转念一想,他们家不管是姑爹和姑妈,或者是表哥,以前对我确实关爱有加,并未怠慢过我。而且似我这般舞勺之年,能够去站站柜台,过一把“小掌柜”的瘾,的确是件无上荣光的事,正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所以我开始心软了。
表哥肯定是得到了我同意“出山”的消息,第二天就骑着他那自以为很拉风的雅马哈小电驴,风风火火赶到了我家里,并带了一些慰问品给爸妈,那关怀备至的客套话,连我都听得有些反胃。在老爸问到他的生意时,他更是做足了广告,像滔滔江水永不休,长篇大论谈了自己的经营之道和成功秘籍,不仅使老爸茅塞顿开,而且更是讨得老爸的喜爱和赏识。
表面上看他是在和老爸谈话,是在对老爸进行洗脑,似有冷落我的意思,但其实他是在隔墙敲砖,中心点始终是指向我的,我比谁都清楚。最后他转向我说:“表弟!你尽管放心好了,这事很好做的,去了我再告诉你。吃住我那里都有,不用你负责,你只要带一点换洗的衣服就行,至于工钱,你帮我几天就开你几天,到时候一分钱都不会少你的。”“嗯!谢谢表哥。”我内心仿佛是被踢了两脚,激动得怦怦乱跳,心想:我竟然能够挣到钱了,这真是天大的喜事。根据眼下的行情,至少开学时候的学杂费有了,不需要再红着脸向爸妈伸手。
说走就走,怀揣着勤工俭学的喜悦,我背着一个黑色双肩包,跟着表哥出发了。还没适应坐小电驴的我,心跳得像战鼓一般,在不停地击打着胸膛,恐惧使得我如同一根腐朽的木桩,死死贴在表哥的背上,纵有满目的青山绿水,也不敢分神去多瞅上几眼。
到了县城才知道,他的商店并未在城中心,而是在城郊接合处的一个丁字路口,面积六七十个平方,分内外两间,外间占了三分之二,货架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商品;里间又被一分为二,一边是厨房,一边是卧室,卧室刚好放了两张床。对于小商小贩来说,整间屋子的结构和设计,真的是相得益彰,恰到好处。
当我问他如何对商品的价格进行扫码时,表哥顿时来劲了,一口气向我介绍了电脑的开关机,物品的扫码,扫描枪的使用等功能和注意事项,并亲自作了一些示范,生怕我有先天性迟钝,还不忘啰啰嗦嗦重复了好几遍。我没想到事情不过是小儿科,跟玩手机差不多,原来我的担心纯粹是杞人之忧,把事情看得复杂化了。在此期间,刚好有两个顾客来购物,并挑好物品放到了柜台上,但表哥却纹丝不动,他把目光转向了我,我立马妙懂,想让我出丑,哪有这么容易?于是,我毫不客气地率先上阵,头一次来个牛刀小试。当我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下来,把物品装进袋子递给顾客,表哥开始垂下了眼皮,不再眉毛上扬,并换上一副笑脸说:“我就说嘛,这事情很简单,只要识字,脑瓜子灵活,一点都不难。”我一时间无语了,这不是废话吗?当今这种智能化的数字时代,只要是年轻人,还有几个是文盲吗?还有几个不懂电子产品的吗?“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赶旧人。”不要说我还是个初中生,就是六七岁的“小不点”,人家照样抱着手机玩得有板有眼,甚至有时候连父母都自叹不如。
我正式进入了主角,而表哥也顺理成章进行了升级,当上甩手掌柜,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要么几天不踪影,要么只在吃饭睡觉或者是需要进货的时候出现。无论是站在观众的角度,还是从表面上来看,好像角色已经反转,我才是主,我才是掌柜,其实狗屁,不过是名不副实的替身罢了。
当然,这是我的选择,更是我的自愿,它合乎自然法则,我无话可说。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总感觉表哥有些怪怪的,不像以前那般热情,特别是在和他谈话的时候,似乎对我不屑一顾,又似乎在刻意回避着什么,并且我还注意到生意上的一些端倪,它与姑妈曾经说的情况刚好相悖。
从我插手的时候开始,除了冷清还是冷清,一天到晚没有一个顾客造访是常事,我每天就像一尊无所事事的菩萨,感觉灵魂全都被掏空一样,盼来盼去盼不到天晚夜黑。有时候我甚至在想:难道是自己长得有点磕碜,所以才没有顾客上门?可是不对啊!我明明感觉良好,虽然学生装的档次是低了一点,但最起码干净整洁,要说相貌那也是一表人才,无可非议。难道又或许是自己笑容不够好,嘴巴不够甜?可这也不至于啊?总之,生意如同寒冬腊月的天气,显得异常萧条,而这种迹象,也让我不得不对姑妈产生了怀疑,难道她是受了表哥的忽悠?难道她根本就不知道表哥生意的好坏?难道她……
不仅如此,我甚至对表哥也有些怀疑,比如这天中午,一个戴着墨镜、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走进店里,他背着双手,慢悠悠转了一圈,走到我面前问:“你是龙强的什么人?”“我是他表弟,你有什么事吗?”“那你知不知道他现在去哪里了?竟连我的电话也不接。”男子带着不满的口气反问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笑了笑。男子随后抬高了嗓门说:“借我的两万块钱,当初说好了半年还我,现在都过去一年多了,这是什么意思?”“噢!我不过是帮他照看几天,等开学我就要走,你们之间的事情与我无关,你去找他好了。”我不免有些惊讶。男子怔了怔,转身默默走了。
经过这事以后,我似乎已经明白:难怪平日里,隔三差五总有人来找表哥,有的甚至来过两三趟,从表情上看,既不像是找他搓麻将,也不像是找他唠嗑。有几次我好心问他们什么事,反倒闷声不响,甩头就走,好像我借了他白米还他黑豆似的,弄得我浑身不自在。
但怀疑归怀疑,这些都不在我的责任片区,我无权过问,也不想去探究,我只关心我的劳动所得。
开学的时间日益临近,不知不觉已经帮表哥守了二十三天,我打算再过两天就打道回府。可就在这个时候,老爸突然从老家赶来,他一坐下来就问我表哥在不在,当听我说头天晚上就没回来,他的神色立马变得忧郁起来了。见此情景,我不解地问:“找他干啥?”老爸把烟头放在玻璃烟灰缸里按了几下,然后才缓缓地说:“再过七八天你就开学了,拿什么给你交学杂费?”“那我……唉……”我本想说自己有工钱,不用着急,但一想到钱都还没到手,便欲言又止。老爸看了我一眼,拎起凳子挪到门边坐下,又继续说:“你表哥前年刚开店的时候,跟我们借了一万块钱,到现在两年了,我估摸着时间已经差不多,今天就是为这事来。”“那你打个电话给他不就行了吗?何必要亲自来?”“你懂个啥?打电话哪有亲自来好使?”我一时也不好再狡辩。
望眼欲穿等了一个下午,一直不见表哥回来,我本来也想给他打个电话,但又觉得不好开口。眼看黄昏即将降临,我急忙联系了一辆顺风车,劝老爸先回去,等表哥回来再说。
表哥一夜未归,天亮我打开卷帘门,他才骑着小电驴出现。只见他双眼通红,脸色疲惫不堪,大气也不出,在柜台前站了片刻,就一头扎进了卧室,看样子,应该又是一夜没睡觉,而且还被放了血。我本来想给他打声招呼,但一看这架势,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生怕像前几次一样,又自讨没趣。根据我对表哥的了解,他最拿手的是纸牌麻将,曾经有一次,一晚上赢过五千多块钱,回来就大侃特侃他手气如何如何好,但从那以后,就很少见他在我面前炫耀过,估计也是喜忧参半。
结合以往的形式判断,我以为他这一觉必然又要睡个天昏地暗,把中午的口粮给减免,节省了不必要的浪费,岂料两个小时都不到就起来了。我担心他像平时一样,一回头就又无影无踪,赶紧瞅准这个机会,把我要撤退以及老爸来找他的事情告诉了他。他一听脸色顿时变得阴晴不定,慢悠悠掏出一支烟点燃,身子斜靠在柜台上,很不自在地摆弄着打火机,犹豫了半天才冷冷地甩出一句:“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卖的,东西都快卖空了,我仔细盘点了一下,还差两万多块钱的空缺对不上。”此话一出,我脑袋“嗡”的一声,犹如被迎头重重一击,瞬间就懵了。很明显,他的意思是我帮他守了二十多天,平均每天有一千多块钱消失不见了,这分明就是栽赃陷害。但证据呢?没有证据就不能说这话,否则是要担责的,甚至是要付出代价的,而似我这般懵懵懂懂,没有见过世面的古人,内心的防范意识几乎等于零,又怎会有证据这个概念呢?走到这一步是我自作自受,完全是拜天真无邪的青春所赐,即使我再怎么委屈,即使我再怎么冤,也是枉然,就如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空气仿佛一下子就凝固了,眼前是一片黑暗,我记不清自己呆呆在原地站了多久,这时有个年轻人走进来说:“老板!来一条紫云烟。”回过神来的我,睬也不睬,扭头便进了卧室,匆匆收拾了一下,当着表哥的面,把店门的钥匙放在柜台上,就挎着背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没有一丁点阅历,也不知人心险恶的我,平生第一次遭受如此重创,内心的那种滋味是无法形容的。我如同一具失去了灵魂的僵尸,混迹于车流人海中,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走。一辆从身边疾弛而过的黑色轿车,在我耳边刮起了一阵狂风,并在几步之外突然急刹车。应该是差点就和我来一次拥抱或是亲热,否则车窗里边也不会冒出半个脑袋,怒目而视:“你不要命啦,怎么走路不长眼睛?”然后才扬长而去。这使得我为之一怔,迷糊的头脑瞬间清醒了一些,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继续迈出沉重的步伐。
当我经过一家五金店门口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句熟悉的声音,好像是在叫我,我回头搜寻着,是邻居邓雨良的父亲,因为戴着头盔,我差点就没认出来。他正坐在三轮车上朝我微笑,我平时管他叫大爹,他和我老爸同宗不同祖。“大爹来办什么事?”我走过去魂不守舍地问。“粉碎机上的皮带用不成了,我来买皮带。”大爹把钥匙插入三轮车的锁孔,接着说道,“你不在你表哥那里帮忙,背着包要去哪里?”“不帮了,要回家。”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那正好坐我的三轮车回去。你等一下,我再去买一样东西。”大爹说着,便朝五金店旁边的超市走去。
到家的时候老爸正在圈舍喂牲口,而老妈则在厨房做晚饭,我前脚刚迈进门槛,老妈就看见了我:“回来啦,飞飞?”我什么也没说,随手将包扔在沙发上,就默默进了卧室,把门一关,仰面躺在床上。虽然我也知道这种过激的反常表现,有可能会令老妈伤心,伤心我的莽撞无知;也有可能会令老妈担忧,担忧我某方面出了故障,但对我来说,这已经不再重要。因为在我这个角度,比这更严重的暴风雨已经开始,它会不会把我的家推向水深火热,它会不会把我摧毁,我不得而知。
而人往往就是这样,一着急就会犯糊涂,我竟忽然生出一种想法:认为这都是老爸和老妈造成的,假如当初他们不叫自己去,哪会落得今天这种下场。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因为有这个美丽的借口在后台撑腰,我哪里还有脸回家见江东父老?也许此时如孤魂野鬼,仍在陌生的县城里流浪。
当我内心仍在翻江倒海的时候,门外传来“哐哐哐”的敲门声,紧接着是老妈的声音:“飞飞,飞飞,吃饭了。”但我依旧没有回应。过了片刻,又换成老爸,大概是听老妈陈述了我的敌对表现,才拐弯抹角地说:“人是铁饭是钢,不吃咋行?有什么事情也不能一个人藏着,掖着。你不起来跟我们讲一下,我们怎知道你是哪里不舒服?”“知道了!”我神情恍惚地答应一声,强忍住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磨磨叽叽起了床。
虽然中午就未动过筷子,但我还是只扒了一小碗饭就打住,见此情形,老妈刚想夹菜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中,疑惑地看了看老爸,又望着我说:“都一天到晚了,咋就才吃一小点饭?”我默默低着头,犹豫再三,终于把表哥对我说的话和盘托出。爸妈听了满脸惊诧,刚才的笑容瞬间荡然无存,他们谁也没说话,互相对望了一下,神色变得飘忽不定。僵持了几秒的时间,老妈又继续低头吃饭,而老爸则严肃地看着我:“你听楚了,你表哥真是这么说的?”“是……是这样说的。”我有些惴惴不安。老爸沉默片段,拿起桌角上的白壳红塔山,抽出一支点燃,吐了几口烟雾,才又微笑着说:“哈哈!亲是这种亲,咋可能?也许是他心情不好,一时间说的气话,你也不用放在心上。赶明儿个,我让你姐夫开车和我一起去,把那一万块钱要回来,至于你的工钱,凭他的良心,他愿意给多少就给多少。”
我原以为老爸肯定会大发雷霆,劈头盖脸给我一顿臭骂,可经他这么一说,内心反而舒畅多了。同时也侥幸地认为,我们家和他家关系那么近,就像一家人一样,表哥应该不会害我,况且“身正不怕影子歪”,我又没做错事。
然而,事情并没想象的那么简单,表哥非但不还借走的一万块钱,而且一口咬定他不见了两万多块钱的货物,问题出在我身上。任凭老爸站在与姑妈是亲姐弟的份上,掏心掏肺说我心地如何如何纯洁,如何如何善良,连踩死只蚂蚁都要向上帝谢罪,并且从小就无不良嗜好,绝不会挪用私人财物,表哥仍不为其所动。情绪失控的老爸,最终与表哥发生了口角,表哥索性关了店门,不知躲到哪里去了,最后实在没办法,老爸只能和姐夫悻悻而归。
半路上,老爸拨通了姑妈的电话,火药味十足地把情况向姑妈讲述了一遍,但姑妈听了只淡淡的撂下一句:等我问问看,就挂了电话。越想越窝火的老爸,随后又拨打了姑爹的电话,而姑爹要么含糊其词,要么说他管不着,气急败坏的老爸不由得爆粗口骂了姑爹,并发生了短暂的争吵。
老爸直到进门仍在骂骂咧咧,刚坐下又起身说:“黑心的小杂毛,这笔钱我谅他也吞不下去,现在我就去他家里,找他老爹老妈讨个说法。”“看你个熊样!找他爹他妈有什么用,去了还不是吵架。当初我就拦你,叫你不要随便借钱给他,你偏说自家人不怕,现在好啦,不仅借的钱要不回来,就连飞飞也被他陷害。”老妈气哼哼地继续说道,“你以为你大姐真的那么好心吗?如果真是这样,又怎会养出这种害人精,现在我看你咋个办?”一看形势危急,内战又将暴发,姐夫赶紧说:“事情都已经发生了,现在来说这些还有什么用,照我看,倒不如找两个信得过的家人,来商量商量再作打算。”“这样也好,等我打电话联系一下,叫他们来吃晚饭。”老爸听从了姐夫的建议。
已经是掌灯时分,吃过晚饭的我,心神不定地和邓雨良在一边看电视,而桌上的四五个人,仍在边喝酒边吞云吐雾。只听姐夫说:“哪里还要得回来,人家早就安着心,挖好了陷阱,专等着你往里跳。你想想龙强这个人,在他们村子里谁认不得?活脱脱一个诡计多端的笑面虎,见谁都‘嘿嘿嘿’面带微笑,一副仁慈的样子,实际上是笑里藏刀。他说少了两万块钱的货物,倒底有没有这回事,谁知道吗?还不都是他说了算。”“听说欠了好多私人的钱,银行就欠了十几万,不光是这样,就连他开的商店都完全是借钱开的,而且生意一直不景气。有一天还打电话问我想不想要,意思是他要把商店转让,可那个地点我瞧不着,相当背,冷冷清清的,大半天见不到一个鬼影子,更不用说买东西的人了。”坐在对面的大爹,夹起一片瘦肉塞进嘴里,“吧唧,吧唧”了两下继续说道,“这说明什么?说明他自己都穷得叮当响,快就混不下去了。就像刚才飞飞的姐夫说的,他根本拿不出钱来,即便他答应还你,估计也要等到猴年马月。”
气氛刹那变得紧张起来,刺鼻的烟味掺杂着酒香,在空气中静静蔓延,几乎能听到绣花针落地的声音。坐在左边的四叔像是再也憋不住了,他端起酒杯轻轻晃了晃又放下,然后义正辞严地说:“本来两家是至亲,手心手背都是肉,转过来转过去都是一样的,但他都昧着良心这么做,你还怕他个甚?既然他不给钱,他妈的!找几个人开着车去搬他的货物,他敢说三道四进行阻拦,就把他的店给砸了。”紧挨着四叔的是村民小组的组长兼调解员,五十多岁,衣着朴素,他微笑着说:“嗯哈……要不得!要不得!这么做自己明显是理亏的,反倒中了人家的圈套。”接着他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来回摩擦了几下,将烟头踩灭,抬头望着姐夫旁边的老爸道:“照我看还是算了吧!就当是买个教训,要是根本要不回来的。依你刚才跟我说的,要到法院去告他,那也告不响,因为无凭无据,当初你娃娃去帮龙强打工的时候,库存有多少自己也不清楚,后来龙强进了多少货物自己更不知道,这就是你们最大的失误,也是祸患的根源。”“谁想到这个刀杀的会包藏祸心,如果知道是这样,当时根本就不会让飞飞去。”老爸长叹了一口气。
商量就这样不了了之,当邓雨良跟着大爹最后迈出门槛时,屋内回归了宁静。望着杯盘狼藉的桌子,我的心又笼罩在阴影中,耳边始终回荡着老爸愤懑而无奈的话:“从今儿起,我跟他全家水火不容,永不来往。只要是他家的人,不管是谁,我见一次就咒骂他一次。”
我带着一种深深的自责,孤独地站在满天星光下,青春的路上,曾经洁白无瑕的天空,从此多了一片乌云,一片不知何时才能散去的乌云,它伴随着我,在假期结束时匆匆走入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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