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言情】红玫瑰与白山茶（05）

【青春/言情】红玫瑰与白山茶（05）

文/倾城

她曾经记得自己这样说他，“他每天来到教室，就像身上带着光环。”

《大话西游》里有过这样一段被人熟记的对白:“我的意中人是一位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身披金甲圣衣、驾着七彩祥云来娶我。我猜中了开头,却猜不中这结局……”

三年，还是结束了。

直到现在，叶薇想起那段往事热情依然不减。

只有叶梒自己深受感情的苦吗？不是的，所有人心中都有抹不平的记忆，却都只愿意藏在心中。因为这些记忆，就像一个无法暴露在阳光下的小丑。多少人笑着他们，也笑着自己。

酒过三巡，两人已经醉了。

“叶梒，如果能回头，你会回去吗？”叶薇用指甲一直扣着啤酒瓶的商标。

“会。”叶梒显然已经喝多。谁能回得去呢？叶梒自己都笑了。

“可是，人是不能回头的啊，”叶薇终于把啤酒瓶上的商标扣了下来，在手里摆弄着。“我不知道能不能回头，”“我只知道，如果我没有她，就很难快乐起来，”叶梒又笑了。

“可是我做不到。”她想叶梒还是年轻。她已经过了那个年纪。

没有人愿意回头。可是谁又能说回头是错呢？

“我听说她病了，”“她以前就经常生病。”“对，以前就这样……”叶梒自言自语着，嘴唇在啤酒瓶嘴上来回起落。

“那你打算去看她吗？”叶薇随意地说了一句。

叶梒很久没有说话。

凌晨，叶梒拿出手机，在通讯录上看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一个多少次想要拨出却从未拨出过的号码。

两人互相依偎着，走在这个冰冷的城市。叶梒在叶薇家过夜。两人虽然喝了酒，但是依然很晚才入睡，他们又聊了很久。第二天早上叶梒醒来的时候，叶薇已经去上班了。

“早餐在桌上，你自己热一下吧，昨晚睡得一定不好，又喝了那么多酒，冰箱里有酸奶。姐去上班了。”叶梒拿了一瓶酸奶，以前叶梒喝多的时候，知秋也会拿给他，他这样想着，转身向阳台走去。

叶薇是个比较容易治愈自己的人。她时常说自己就像是一只猫，每次受伤，就会用打呼噜的方式来治愈伤痛。而她不说，叶梒心里也能感觉她心里的难受。叶梒站在阳台上，拿出手机对着通讯录里的那个电话号码发着呆。

虽是初秋，可天气却比往年的秋天冷得快。叶梒感觉阳台吹来的风让他清醒了一点。他打了个寒战，靠在阳台边上。

“我还能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去看她吗，”叶梒对自己说。叶梒看到阳台上有一盒香烟。

那是盒女士香烟，应该是叶薇抽的。里面没怎么动过，看起来只少了五分之一的样子，其余的在里面整齐地排列着。叶梒随手拿起一根，抽了起来。

那是叶梒戒烟后的三年里第一次抽烟，动作愚笨。

叶梒起身准备去车站的时候，盒里只剩下一半。叶梒第一次抽了那么多烟。他在所谓的尊严和赤裸裸的现实之间挣扎着。他不愿意回头，可是心里最深的地方好像有一股洪流，不允许他这样做。他想回头，他控制不了。即使早已物是人非，可他依旧那么固执。

叶梒买了一张当天晚上的火车票，在车站里等待着。

他要去看知秋。

傍晚的站台温度已经很低，秋风起了，叶梒感到有点冷了。不知道此时知秋是不是也一样冷呢？两年前的这个时候，他没感觉这么冷，因为那时知秋还在身边。站台上人很多，在这个秋天显得很急促。

叶梒上了列车，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叶梒喜欢可以看着窗外的夜，好像能吞没一切，很安静。

叶梒有些困倦。叶梒拿出手机，点了随机播放，闭上了眼睛。叶梒手机里的歌并不多，大多都是以前和知秋一起听过的。

“董小姐，你熄灭了烟说起从前，你说前半生就这样吧 还有明天，董小姐，你可知道我说够了再见，在五月的早晨 终于丢失了睡眠，所以那些可能都不是真的，董小姐，你才不是一个没有故事的女同学，爱上一匹野马 可我的家里没有草原，这让我感到绝望，董小姐”（《董小姐》）

叶梒睡着了，尽管列车在隆隆地呼喊着。

叶梒梦见了一个很亮很亮的地方，那里没有秋天和冬天，当然也没有知秋。而那里的他，也没有感情，不会为了感情所累。那里的叶不会落，还有微风。

不知什么时候，车窗外已经下起了雨。

叶梒在窗外透过来的凉意中醒来。看着窗外朦胧的细细的雨滴一滴滴打在车窗上，叶梒心里很乱。

手机响了。

是清树打来的。清树是叶梒的大学同学，和叶梒关系很好。他知道一切关于叶梒的事。

列车穿过山区，他们的对话断断续续。

“你终于还是去看她了。”……

“嗯。作为朋友，”……“离得这么近，还是应该看她。”……

“嗯。或许看看她你心里会好受一点，以后也就不那么想了。”……

“也许吧。”……

“什么时候到？”

“后天吧。”……

“好，后天我去车站接你。”

“好。”

挂了电话，叶梒望着窗外。窗外的雨仍旧没有停的意思。

这时从车厢的尽头走来了一个男学生，手里抱着一个毛绒玩具。后面跟着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学生。叶梒下意识地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七夕到了。

两年了。两年前的这个时候，叶梒和知秋在做什么，在叶梒的脑海里已经模糊了。

列车驶向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地方，残存回忆的地方，叶梒和知秋曾经一起呼吸过同样空气的地方。

不知什么时候，列车已经到站了。叶梒显得有些疲倦，但是一想到能够见到知秋，叶梒就不觉得疲倦了。叶梒在镜子前整理着头发，至少他应该让知秋见到他的时候，觉得他这两年来，过得很好。

出了站台，雨依旧没有停。叶梒把卫衣的帽子戴上，不让雨水淋湿他的头发。

叶梒在一家熟悉的酒吧停下来。

“见一面吧，有空的话。”叶梒给知秋发了一条微信。

“你来我这了？没骗我吧？！”

“我路过，来看看你。”

“什么时候走？我请你吃饭吧。”

“不用了，我吃过了，我在这停不了多久。”

“那……”

“见一面吧，我在xx酒吧等你。”

酒吧的模样没有什么改变。叶梒点了瓶啤酒，坐在吧台和调酒师聊天。调酒师认出了叶梒。只不过两年前的叶梒还是长发，而且是和知秋一起。

“你有两年没回来了吧，”调酒师手中的酒瓶翻滚着。

“嗯。”

“今天是你一个人？”

“在等她，”叶梒的眼神在酒吧的灯光里游离着。

“她经常来。”

调酒师经常见到知秋一个人坐在吧台前喝酒，不怎么说话。

“一个人坐着喝酒，什么也不说。”

“是吗……”叶梒继续喝着啤酒。

“尝尝这杯，新品，”

“好。”

叶梒等了知秋很久，酒吧里的歌也一直在切。

“我多么想和你见一面，看看你最近改变，不再去说从前 只是寒喧，对你说一句 只是说一句，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一辆出租车在酒馆外停了下来。

知秋的身材依旧单薄。知秋穿着黑色的夹克，黑色的牛仔裤，细细的高跟鞋，和渐浓的夜色融为一体。

“好久不见，”叶梒轻声说。

“好久不见。”知秋笑了笑，但是像故意似的没有再直视叶梒。

叶梒多想给知秋一个久违的拥抱，可是如今已经没有任何理由。

两人在角落里坐下。

知秋的头发比以前短了，浅浅的金亚麻色，看着比以前成熟了。唇色淡淡的似乎没有涂唇彩，有点干，可能是生病的缘故。

两人点了啤酒。

“病好点了吗，”叶梒小声问。

“好多了。”知秋看了叶梒一眼，笑了笑。“你今天来的挺突然的，我还没准备好，”知秋低着头说。

“我正好路过，就想来看看你。”叶梒突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和他预想的一样，两人不知道怎么就变得如此陌生。即便知秋就在眼前，他却觉得很远。

“你别喝酒了。”

“没关系。”

知秋喝酒的样子还是以前那样迷人。其实叶梒的眼睛一直就没离开过知秋。

“你过得还好吗？”

“挺好的。”

“有男朋友了？”叶梒还是忍不住问了她。

“嗯。”“处了快一年了。”

叶梒拿起啤酒喝了三分之一。

“你呢，”“还没有吗？”知秋眼神开始看着叶梒。

“没有。”

知秋没有说话，拿起啤酒在手里握着。

“你没有我心大，”知秋的眼神躲闪着。

“或许吧。”

“七夕了……”知秋像是在自言自语。

这个七夕让叶梒觉得过的很难受。叶梒有好多话想说，可是那些话卡在了他的喉咙。毕竟叶梒的时间不多，夜里他还要坐上火车，去往另一个城市。他已经不能像以前一样和知秋待在一起了。

“你呢？你在那边还好吧，”

“嗯，挺好的。”叶梒多想说，自从没有了知秋，他过得不好。

两人还是喝酒。好像所有的话在这一刻都融在酒里，变成泡沫，没有声音，渐渐破碎。这次的见面是如此短暂，又那样难熬。

“越过翻腾的山梁，飞过高耸的海洋，你假装看透了生活，只是和最初聚少离多，也期待一场相遇，不会醒来又分离，如果你说别再出发，他会杀死过去，别害怕别害怕，只是悲欢离合的梦啊”（《孤鸟的歌》）

叶梒拿起一瓶啤酒喝完了。

“我该走了。”

“这么快啊……”

夜晚，远处传来列车与轨道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孤独和刺耳。知秋送叶梒到了车站。

两人相对而视，并没有多余的对话。

叶梒从脖子上解下他的吊坠，送给知秋。那是叶薇送给叶梒的。圆润的玉石上面有清晰的柠檬状花纹，他想知秋也会喜欢。

“这里面有我买的点心和蛋糕，”叶晗说着递给知秋一个包裹，“照顾好自己。”叶梒最终还是没给知秋一个拥抱。

“你也是。”

叶梒看着知秋走远，才上了火车。

站台的风钻进车厢，混杂着叶梒身上的酒气，让叶梒感到冰冷。

“吊坠会一直戴着的，一路平安。”知秋发来了一条信息。

叶梒的眼睛模糊了。他不知道这次别离之后，下一次见面是什么年月，她的身边有或者没有人，此后两人又会各自过着怎样的人生了。

列车驶向远方。

叶梒这一路上想了很多。他知道他变了，知秋也变了。两年的时间能改变多少东西谁也不能想象。今后又会有多少个两年，会发生什么，都让他感到害怕。

叶梒回到学校以后，依旧喜欢独来独往，偶尔和清树一起出去喝酒。其余时间就是飙摩托，写小说。傍晚，叶梒常常一个人骑着摩托，骑到离城市很远的地方，坐在草地上，喝着啤酒，看着夜空。

叶梒时常想起那个秋天，然而时间是不能倒退的。假若时间倒退，他会做些什么呢？他又能做些什么呢？毕竟已经回不去了，一切已经不能重来，所有事物都已经是另一番模样。如今他唯一能做的，可能就是偶尔去看知秋一次，说几句寒暄的话，然后就是分别。他所能做的，就是努力做一些事来填满自己的生活。

没有了知秋，叶梒的生活几乎少了太多的东西。

时间正在吞噬一些东西。

“其实你可以开始新的生活，”“我说的是感情。”清树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啤酒泛起的沫子在酒杯里打着转，又慢慢消失。

“其实我也想。”

人只有失去后才会清醒，记得记忆曾经给过你一个耳光。那红红的手掌印还留在脸上。你去触碰它当然会感觉火辣辣的，而你不去碰它，也会慢慢消失。

“慢慢来吧。”

“至少我现在过的也不差。”

这样的对白和情景不知道已经重复了多少遍。

“还是填饱肚子重要，”清树从拿了几串牛肉，放在叶梒的盘子里。

“这里的烧烤是真挺好吃！”“来，干一杯……”叶晗喝尽了杯里的啤酒，笑了起来。

那肉没有被烤得太焦，看起来应该是恰到好处。叶梒看着它发呆。他拿起来，吃了一口，就是一如既往的味道，是啊，生活不一样要继续吗？！

09年冬天，叶梒开始写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

很多时候，他感觉自己就像沉入了水里，半梦半醒。

叶梒刚开始写小说的时候，他的读者并不多。偶尔也写一些稿子，挣些稿费。

叶梒也明白，钱这种东西肯努力就会有，而真正珍贵的东西，是失去后再也回不来的那些。

叶梒的感情却在一点点消蚀。他的感情，在两年以前就已经完全给了一个人，对其他人，他再也不能付出什么。

叶梒并不知道他写的东西会不会有一天永远存留下来，只是固执地认为有一天知秋能够看到。

酒吧是这个大城市一个小小的媒介，有人享受孤独，有人相互取暖。叶梒在他们口中可以听到很多种话。

他听到的都是些琐事，无非就是抱怨。

比如婚姻。叶梒怎么会突然对这个词感兴趣呢？

叶梒看着那些美艳的女人，嘴里却说着关于利益和攀比的话。女人究竟想要的是什么？是物质生活？还是轰轰烈烈的爱情？

叶梒看着渐浓夜色中还在飘落的秋叶，脑子很乱。

知秋再过一年就要实习了。再过一年，知秋就会变成一个医生。

身体的创伤或许能治愈，然而心里的痛永远无法抹平。

不知为什么，叶梒并没有再去找知秋。

10年，叶梒入伍。

叶梒退伍的时候，已经是另一个人。他的身材比以前高大结实了很多，长发也变成了短发，穿衣服时能看到隐隐的肌肉。他的话变得更少。

叶梒还是在申请表上还是填上了“北京”。

叶梒坐上了去北京的火车。

到了北京，已经深夜。叶梒约知秋在后海见面。

知秋的妆已经不像以前那么浓了，她留了长头发。还是和以前一样瘦，穿了一件卡其色呢子大衣，里面是一件高领白毛衣。

“你变了个人似的，”知秋将一侧的头发熟练地别到耳后。

知秋的耳垂上多了一对耳坠，她的指甲也不再带颜色。叶晗想耳坠是别的男人送的。知秋以前是不戴耳坠的。

“三年了，”叶梒迟疑了片刻，“能不变吗。”叶梒又看了一眼那对耳坠，叶梒觉得那耳坠很适合知秋。

知秋看着叶梒瘦的凸出的颧骨和高挺的鼻梁，和他微微向前探出的健硕的胸脯，已经撑起了衬衫的纽扣。

“是啊。”

“可是有些东西还是不会变的。”叶梒笑着说。

“吃饭了吗？”

“吃过了。”“喝一杯吧！我听说这边酒吧都挺有情调的呢。”

“好。”

“现在很少喝酒了吧。”叶梒拿起威士忌给知秋倒了一杯。

“不经常。”知秋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知秋抬起头看叶梒，叶梒低着头。

叶梒抬起头看知秋，知秋又低下了头。

“工作还顺利？”叶梒轻声问。

“嗯。”“一般就是处理伤口。”

叶梒注意到知秋的手指上还有划伤的痕迹。

知秋把那只手从酒杯旁拿下来，放在膝盖上。

“你呢，打算在哪里工作？”知秋问。

“留在北京，上面安排的，狱警。”

他们之间现在又隔了三年，两人话少得可怜。

时间在他们之间已经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