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追随
迷迷糊糊中,奋力叫卖的列车乘务员推着早餐车从身旁经过。安睡了一宿的人们陆续睁开了惺忪的双眼,广播里柔美的音声播报着:前方到站苏州站……接下来就是一些常规的下车提示和苏州的基本介绍。
怎么会是苏州?我不是要去青湖中学面试吗?同样的绿皮火车,同样的清晨抵达,然而时过境迁,今朝不同于往日。
去年圣诞节那天,我在季林突如其来的陪伴下第二次来到苏北海滨小城。虽然是第二次抵达,但还是感觉格外陌生。
第一次是高考结束那年我独自一人带着沉重的心情来的,盛夏的苏北阳光毒辣,一所中专学校路边店里的海鲜周围爬满了数不清的苍蝇,奇装异服发色各异的少女尽管浓妆艳抹,怎奈一脸的稚气难以遮掩。手持香烟戴着耳环的男生似乎与这座安静的小城有些格格不入,但他们似乎总想用刺耳的口哨声向世界宣告着自己的存在。
那时的我就像坐在井底的青蛙,有季林在的校园生活就是世界的全部。因此,当我冒着非典来到了千里之外的异乡时,内心觉得这就是我毕竟所能做的最有勇气最值得炫耀的事了,虽然这件事我并未向任何人提起过。
因为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在火车上害怕把自己弄丢了十几个小时没吃没睡没有离开过座位,我也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在一所中专学校旁边的小旅馆里因害怕蟑螂而不敢关灯入眠。然而,这些都有什么关系呢?如今,我又踏上了这片热土,和季林一同走着云燕曾经走过的路。
任何事物都无法抗拒吞食一切的时间,云燕终将成为记忆,慢慢远去。
既然选择了追随,我愿意重新去认识这个城市。
冬天的小城冷得刺骨。但是与阴霾的西安相比,这里的空气很清新,这里的大虾很新鲜,这里的水晶很璀璨,这里的太阳起得很早,这里的大海惊涛拍岸,这里的夜景惹人喜爱。
我们在海风中哆嗦着相拥在礁石上,季林说:“如果你面试成功,我们以后就来这里生活吧。”
抵达学校之后,教务处主任苟老师接待了我们。目测他身高一米八,体重近二百,留着三七分,戴着近视镜。近不惑之年,走路有些摇摆,说话略显含糊。他说我是第一个来自外省的面试者,然后给了我两本高一英语教材,牛津版的,让我准备十分钟的说课,第二天一早准备试讲。
我拿着教材,和季林回到了学校附近的小旅馆里。随便在苏果超市买了些食物当作晚餐,就开始全身心投入到面试准备工作中。
得益于高考那年暑假三十天的义务教学和大学三年的兼职,再加上专四专八均已高分通过,那天的面试特别顺利,苟主任拿来就业协议,我和季林考虑了一刻钟之后在协议上签了字。
三个月之后,再次见到苟主任,是在我们学校图书馆的报告厅里。作为校园宣讲会的招聘方代表,他那天唾沫飞扬地向怀抱简历的毕业生们仔细地介绍着学校及当地的情况,台下不断传来的掌声让他看上去神采奕奕。金伊就是台下其中一位怀抱简历的同学,她是我们隔壁班的同学,正在用羡慕的目光仰望着神采飞扬的苟老师。她听说我已签约,之前还向我打听过面试的事情。
第二天,传来喜讯,她也签约了,是和教育局签的,能否被分到青湖中学还要等教育局统考复试结束之后才能定。
季林自从回来之后便向老板提了离职的事情,可是他们公司刚接了一个大项目,开发难度比较大,没个一年半载很难完成,再加上我要下半年才上班,也就没有急着离职。
尼采说过:每一个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辜负。从签约到毕业的半年时间里,我似乎才过上了世人眼里悠闲自得的大学生活,没有学业烦恼,没有工作压力,没有兼职,随便睡懒觉,宿舍里玩玩游戏打打牌,时间倒也过得飞快。但对于忙碌惯了的我来说,这样的日子就是对生命的辜负。
七月一日还未到,校园里就充斥了离别的伤感。拍毕业照时的笑脸上一秒之后就挂满了泪水,毕业典礼的席位上缺少了往日的欢笑,宿舍楼下不时传来热水壶爆裂的声音,喊着女生名字的男生在楼下唱了一整夜的歌也没有等到要等的人,老师依旧在人数稀疏的课堂上播撒着知识的种子,舍友小芬也是在这个时候,哭着对那个曾经和她煲电话粥至深夜的人说出了“分手”二字。遥远的边疆没有她想要的未来。
那段日子我们宿舍八人经常一起出去吃火锅,从八人大圆桌到最后的两人小方桌,我们经常在说笑中红了眼眶。另外一位舍友和我成为最后离开宿舍的人,我们乘坐同一趟列车抵达西安,含泪相拥互道珍重之后,朝着各自不同的方向走去。
关中大地,承载着十三朝古都的荣耀与沧桑,我们真得就要永别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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