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瀑布紫藤
原来,在陈大艺术家的身边是一面刀削似的峭壁,连我都不敢细往下瞧。虽然我没有恐高症但多看一眼也会打怵……
只不过这一米宽的险境边缘长满了两三棵盘根错节的松楝子树刚好形成了天然的屏障。
当我滑到这里的时候感觉脚下蹬掉一个石子,按理说应该滚不远,可是老一会耳边才传来咕咚哐哐的声音……我感觉有点不对劲,扒开脚下的树枝烂叶杂草荆棘往下一瞅,妈呀!一下子脑袋就大了……
这些个山娃子也太胆大了。不过,话讲回来一愣神的那会工夫,我倒挺佩服这几个大孩子的智慧……他们居然会因势利导地在这地段人工地增加几道之字形的减速带,当我滑到这里的时候基本上就是一点一点双手撑地挪过去的。所以我在这等陈老师,才有了刚才他蹬到我后屁股的事。
“已经过了危险地带了,我估计再往下就好走了…不是,是好滑了……”
“又是你估计,估计……但愿吧……”
“扑愣愣……”
“哎呦妈呀,吓死我了……”
他的话还没讲完,突然又从草棵子上飞走一只花里胡哨的大鸟……
我回头看时他还捂着胸口……
“这么胆小,也不象个特务呀…”
“特特…特…务?哎,叽哩咕噜地在那说什么呐?谁特务!”
我立马手捂嘴巴假装打哈哈:“哎诶刚才飞走的那个不是凤凰诶……”
“我知道那是山鸡,厦门老家动物园多的是,我见过。”
“你见过啥呀,那不是山鸡是斑鸠……”
“哎哎别打岔好不好,你刚才说谁特务呢?”
大画家看着我,一脸的严肃:“哎我就不明白了,我就一画画的来采采风写写生旅旅游……就怎么了!”
“老,老师这这不是我说的。我就是一不小心嘴快……都是那二狗,二狗你知道不,就是刚才在围子里练功的那个,是他怀疑的……”
“他怀疑的,他凭什么呀!这深山老林子的就算有特务能来干什么?来拉屎呀。”
“别,别生气呀陈老师,他二狗就是一粗人,别跟他一般见识。早些年确实听老辈人讲过,有一个猎户在大山里捡到一幅白色降落伞……”
“那也不能乱怀疑人,唉明天就回去!没心情赏风弄月了……“
“别呀陈老师,怪我多嘴行不?我给您道歉。你不打算收我为徒了吗?”
“嗨!算了算了,收收!这都那跟那的事。”
我们继续滑行,一时半会的全神贯注都不再说话。嗞溜溜屁股下一路扬起滚滚尘烟……
没多一会就到了谷底,陈老师很快忘掉了烦恼,我们又嘻嘻哈哈地打起趣来,他好象又回到了童年时代……
我们踩着松枝落叶前行,脚下嘎吱嘎吱地为我们伴奏,阳光从密密的阔叶林里照射岀来,留下一地斑驳的炫影……
一队身穿黄马甲的小蜜峰从我们的头上飞过。
又一队更多的蜜蜂从我们的头上嗡嗡嗡地飞过,象是追赶前面的……
“前面就是花海!”我兴奋地叫,没想到这么快就接近马蹄谷了。
“龙行嘉年华,风景展如画!啊,这儿的风景太美了……就让我来吟诗一首吧。”
陈大画家伸开双臂深深地吸一口气:“啊……山隔十里风不同,溪绕竹林花引蜂。谁解人间东风意,古道来尘马蹄声……”
“好!好好……”我站在大画家身后热烈鼓掌。“看破不点破!虽然时值盛夏,但谷里风物四季层叠令人目不暇接颇有斗转星移的幻觉……
为个凑兴,我略作吟哦:“弟子不才也来浅和一首。
陈老师手臂向前一环:“请!”
“冰树草花各嫣容,马蹄路浅飞小蜂。旖旎两岸采香蜜,嗡嗡飞过万花丛。”
“好!不错,还用上声音词了。比老师吟的好!”
“陈老师过谦了!弟子不才,不才……”我假做低头,心里却窃喜。
春风得意马蹄急,脚下呲溜,我一个趔趄差点向前扑去,回头看时是一株缠绕在地面的枯藤上漫不经心而盛放的一朵朵喇叭花,红的紫的浅兰色的居然并蒂同根拖拖拉拉逶迤到小溪对面的一根岩竹上……
我欲伸手摘下一朵紫色的别在钮扣上……
“哎别动,有诗意了,且听余吟雅和……”
“喇叭花开雨露新,嘀哩哒啦向天鸣。知足感恩自然美,路沟草渠乐清平。”
“啪啪啪!”我又热烈鼓掌:“老师好雅兴好雅兴!”
说说笑笑间来到一处飞练而下的山泉边。
抬头望去挂满崖壁的紫藤萝象梦幻般的瀑布点缀着水珠四溅的飞泉,七彩萦萦的水气在阳光下朦胧着肆意张扬的紫藤花……
我喜欢这紫色,它浪漫如幻,曼妙如诗让我的思绪如飞一般升腾……以前也来到这谷底,只是那时候感觉没有现在那么的美……就象这瀑布下一群玩水戏耍的几个大孩子,他们把草药篓子放在一边先玩够了耍足了象鱼儿一样游累了再结伴漫山遍野地寻草药。
儿童的世界是纯真的同时他们也是聪明的,他们知道哪一道山梁有野枣哪一条沟渠有野菊哪一片林子有竹笋葛根……甚至哪一带崖石灵芝百合……或哪一个山洞哪一条沟有毒虫蜈蚣蝎子蝉蛹等等都知道。有些甚至比大人们摸的还清楚。
“这就是你说的马蹄沟吗?真美呀!”陈大画家钻进一簇簇垂映于水面之上的紫藤花曼里露出半个身子向我招手……
“唉可惜相机都放在背包里,不然能取几张景……”
“都怪我,陈老师…”
“诶谁说怪你了。”
“这还没到马蹄沟呢,那边更多美景。”
“哦,马蹄沟还有多远?这里已然是人间仙景了,还有更美的?”
“再往前千把步吧就差不多到了。”
“稍等一下 我取个景。”
“相机和背包不都在祠堂外围的古榕树上吗?怎么取景?”我纳闷地看着他。
“难道我就没有办法了吗?”
陈大师脱掉马甲从内侧兜兜里掏出一叠物什稍稍摆弄一会就“变”出一个带三角支撑的画夹画板。
“嗬嗬还有这操作?象变戏法似的。”
“有备无患嘛,这叫折叠式袖珍画板。”
一束阳光照在画板上,陈大老师拎起画板变换角度,左瞅右瞧又从裤侧外兜里掏出一顶白色的遮阳帽戴上……
在我们的左上方石阶小路上有一座草亭,不知是哪一位先民搭建的,供山民樵夫歇脚,据说已有许多年头了……
我坐在凉荫里耐心地看着画家肆意挥毫纵横捭阖……
忽然画家停笔,后退,眉头微蹙……
“老师,那边有个草亭,取景会不会更好一些?”我指给他看。
“嗯,走,上去看看…”
我帮老师拎起画夹。
很轻,怪不很脚夹要用石头压住。
“嚄,〈暮溪亭〉好有诗意的名字啊。”我们来到亭前。陈老师伫足仰望。
虽然亭子有些破旧但年年都有人修缮,这里民风淳朴又善良。也有信佛的善男信女做好事积善缘。你看吊壶里还有山泉水,正中的竹桌上有竹筒杯,柱子上还挂着铜制的马灯,还有供山人歇息的长椅。
我支好画夹,见陈画师还在沉思良久……也许是浮想连翩吧。
“微风拂面浮云草色此情此景就以巫山一段云做谱吧。”他眺望着远处山峰吟道:“水绕山环转,人走草木惊。风吹一路过闲亭,坐看暮溪云。 偶想年少事,耳畔诤银铃。那时童真手牵行,河谷捉蜻蜓。”
“呱唧呱唧……”我又恰到好处地送上掌声:“老师诗书画样样俱佳!”
“哪里哪里,为师愚钝。”
“如果,我是说如果族长同意你下山学艺,你是对油画感兴趣呢还是喜欢国画山水花鸟虫鱼或者人物静物漫画素写?为师有个想法啊说出来给你听听……
五十岁以前呢我专研擅长西洋油画还有意识流朦胧派,五十以后又渐渐地喜爱上中国各流派尤喜擅长山水……我现在呢又琢磨能不能取西洋画技所长揉合中国国画流派而中西合璧……你懂我的意思吗?”
“油画山水?”我似懂非懂地问。
“嗯有点这么个意思,我起先就说过你有这方面的悟性。你看我现在基本上是半商人半艺术家,艺术家也要赚钱吃饭对吧,所以我打算把油画制作产业化流程化工厂化……”
“那我能做点什么呢?那如果象流水帐一样绘画能达到艺术的完美境界吗?”
“首先艺术是高尚的,但它没有什么最高境界和所谓的完美,只有欣赏的人群不同,收藏价值不同和观者看待它的思想角度以及观者对作品的感受喜受程度不同……”
“噢……”我频频颌首。
那一天,我们在亭子里聊了很久,后来我还把这段际遇写进我的人生日记里叫草亭议事。
一只杜鹃鸟盘旋飞过我们的亭子向南飞去……
没一会又飞过几只黄鹂……也是向南飞去……
那是马蹄沟所在的方位!
又一队百灵鸟飞过去了,“哎哎,还有红嘴鹳……”我兴奋起来。
“时候不早了,我们快走兴许还能见到百鸟朝凤呢……”我催促陈老师。
大画家还有点恋恋不舍,“这里的空气好的很呐……”
“能见到百鸟朝凤才是运气好。”
我匆匆收起画夹画布步下石阶……
陈老师慢条斯理悠哉悠哉走出草亭:“山无重数周遭礕,花不知名分外娇。”
他依然雅兴很高即兴口占:“
露草湿阶重,弱柳谢风轻。
池塘对岸听蛙鸣。
又见年中夏至,草帽向山行。
树密蝉高唱,路深鸟穿林。
偶做闲人步轻盈。
徜徉时光,徜徉叶清新。
徜徉花间小径,分秒亦深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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