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说 我真的爱你
谁来收拾 那些被破坏的友谊
如果我忍住这个秘密
温暖冬天 就会遥遥而无期
——周传雄《冬天的秘密》
这是高二升高三的暑假。在整理书和本子的时候，很偶然的，一个封面用绿灰色笔触绘着欧洲小镇风景的巴掌大小的日记本从一堆乱七八糟的教辅书里掉落到了地上，空调风“刷”地一声吹开了它的第一页。虽然只一年，却已经是一个饱经沧桑的本子了——不知道被水完全浸湿又被气流风干了多少次，一些内页还有星星点点的霉斑。我小心地拾起它，将它捧到窗边，倚着床在夕阳里挑选了一个顶舒适的半卧姿，一页一页地翻开，抚平边角的毛躁，望着扉页的那张被几次翻折最终定型的纸巾过了良久。
从小到大一直有时不时写日记的习惯。至于我的日记，你要知道，这就是最单纯也最单调的高中生活。因此，我的巴掌日记本里无外乎三个方面的内容——赞美一番今天恰到好处的朝霞和落日、抱怨一下臃肿的身材和永远上不了平均分的数学、还有，还有……
今年17岁，暗恋Z同学。
我想用最简单的文字记录这份最简单的心情。
初见
第一次见面是高一军训，想起来并不是特别美好特别难忘。绝不是《最好的我们》里的那般轰轰烈烈神经兮兮。当时只知道我们班有个男生被选入了国旗护卫队。而对Z同学的印象也仅仅局限于某天晚上军训联排到很晚，而国旗护卫队的白衣少年们却依旧身姿挺拔，尤其打头的那位长得挺出众，以及一句“哎呦他们大热天穿这么厚，不热呀”。然后就没有了然后。至于他对我的第一印象——对不起，我不知道。
带着刚中考完的冲劲，我一心想在这所重点高中施展拳脚，当一个彻彻底底学霸，用分数碾压一切。一年来几乎从未参加班级活动，即使参加了手中也要捧一本练习册才安心。这样做的结果是，我的确成为了一个老实本分朴实憨厚的学霸，也不小心成了同学舍友眼里的怪物。同时也以至于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我与Z同学之间的交集一直维持着“零”的纪录。
小幸运
开学安排座位，Z同学坐在了我身后。然而刚开始，学霸情结严重的我只顾埋头于书本，从未来一次认真的转身，用正眼看一看这位同学。依稀记得那是极平常的一天，我做完了眼前的习题，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顺带淡淡扫了一眼身前的新同学们，随口跟同桌姑娘说了句：
“哎，我们这班，男生颜值堪忧啊。”
然后又喝了一口水。
同桌姑娘沉默了半晌，眼角闪过一丝羞涩，缓缓开口：
“嗯……你后面那位，似乎还可以。”
我略带迟疑地开始了我的第一次正式转身——就在这一瞬间，嘴里的水差点没喷在少年的脸上。
啊……真的……嗯……很好看呀。
直到现在，我还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个画面——
教室里的风扇吱吱呀呀转个不停，夏日暖风带起一片破旧的窗帘，空气里弥漫着年少不安的气息。傍晚柔和的阳光不偏不倚地打在Z同学左半张脸上，一对长长的睫毛在他面前的作业本上留下弧度优美的阴影。
16岁的我忽然很想给此间的少年画一幅画。
自那以后，我那颗万年不沾桃花不起涟漪的心不知怎的忽然有了一丝躁动的迹象——每天第一个到教室，美其名曰是为了学习，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是想早些看到他；不再不修边幅，每天早上要挑选最心爱的发饰将长发精心束起，下课也会专门到操场运动减肥；上课的时候腰背挺得老直，想象着他能在偶尔望向黑板和望向桌面之间瞥见我不太美好的身姿……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我想，这就是老师家长避之不及的青春期暗恋吧。
我暗恋的Z同学，他就坐在我身后。我为这份小幸运很是感激上苍，我想守住这份小幸运。
数学
对于偏科，我一直是承认的，我的数学特别不好。从小学到高中，班主任请我“喝茶”的开场白向来都是“小T啊，如果你的数学能高个二十分，你就可以………”
就像所有偶像剧的老套情节一样，作为男主的他是个光芒万丈的理科学霸。我偶尔会想，我们俩真是偶像剧里的傻白甜女主和天才高标男主的配置啊。
童话故事里，灰姑娘最后和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我一手支着头，想着想着，笑出了声。
同桌姑娘像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我。
我收住了笑，摆出一副严肃的面孔，故意作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捧着作业本扭过了身子，用我自认为最甜美的声音开口：
“嗯……那个……Z……这道题怎么做啊？”
我知道，这是陌生人之间很无聊的初次对话。也是同学间最常说的一句话。只是他的名字，——Z，从我嘴里冒出来，似乎有些生硬，以及些微不确定不适应的颤抖。
很高冷的他没抬头，只是接过了我的自动铅笔，纤长白皙的手指轻松按出一小截铅笔芯。在我的作业本上画了几条奇怪的辅助线，用很轻的声音说道：
“这道题，是这么做的……”
很多很多次讲题后，我略约摸到了一点Z同学与人交流的门道。他说话的时候，特别喜欢看着对方的眼睛。渐渐地我的脸皮也厚了起来，纵使被他盯到内心小鹿乱撞，我也克制压抑住内心的波澜，也学会了死死盯住他的眼睛——这真是一双不要太好看的眼睛啊，清澈得如同学校小礼堂前的那汪春水，水面倒映着十五的月光。
“……就是这样，你听懂了吗？”
我吞了吞口水，眼里大概闪过了一丝茫然。
“没、没懂……”
他不像其他男生那样很快厌烦，又仔仔细细完完整整给我讲了一遍。
“现在懂了吗？”
“没、还是没懂……”
我小声嗫嚅着，不大敢继续直视那双摄人心魄又干净澄澈得不行的眸子。
于是他又讲了一遍、两遍、三遍……
“现在，总该懂了吧？”
“还是没懂……”
他脸上有些崩溃，我心里仰天大笑。
你知道吗，我只是想你跟我多说几句话……哪怕是数学也好。
第一
T同学是街舞社的骨干，跳起舞来那叫一个帅。学校里的活动，只要有街舞社、有他，那必定场场爆满。
绚丽的舞台灯光下，此间的白衬衫少年美好得一如夏夜的风和冬日的暖阳。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自身后传来。我隐隐约约听到有小女生议论：“哎呀中间那个男生好帅呀，他哪个班的？”“我才不告诉你呢，免得增加一个抢男神的竞争对手！”
我心里有点小骄傲——虽然知道暗恋你的姑娘有那么多。但我相信，我是这个学校里第一个暗恋你的人——
就像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名垂千古，第一个登上月球的人流芳百世。
哪怕你和我的距离有观众席到舞台中央那么遥远，哪怕你是全场的焦点，而我只是台下的黑影。
能在人群里守住一个小角落默默看着你，让手中的荧光棒划出一星半点的光彩，我开心得不行。
你回过了头。
你看向了我所在的方向。
暖
活动结束后，已经很晚了。教学楼将要关门，我飞速冲回教室收拾书本。夜幕已然降临，漆黑的门廊空无一人。一天一地间只有我摆在桌上的便携小灯努力发出一点让人心疼的微弱光芒。四周静悄悄，说不害怕是假的。
有脚步声逼近，一个黑影出现在教室门口。
原来是你。
你露出一个能暖化了我的小心脏的笑容，声音比今早的阳光还温暖明媚
“哈，你不是一个人。”
你不是一个人。
当时的我不知道，这句话会在此后艰难的日子里千百次从我心底响起。
记得有次物理考试，题目很难，我一边像蜗牛一样痛苦思索一边不自觉地抠脸上的痘痘。
忽然，我的舌尖有一缕腥甜的味道漫过。
——哎呀，脸被自己抓破了。我回过身子在书包里慌慌张张地找纸巾，却怎么也找不着。
正懊恼着，一张洁白的纸巾从身后递了过来。我内心狠狠地拨动了一下，轻轻接过，轻轻道谢。
有点后悔，让你看到了我最狼狈的样子。
考试结束后，我小心翼翼地把那张纸巾撕成两半，把有血迹的那一半扔进了垃圾桶，把剩下的一半小心折叠好塞进了日记本扉页的夹层。
不在意
暗恋你的秘密，只和同宿舍的几个姑娘提起过。却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将我的小秘密传到了你的耳朵里。
于是就有了那天，我将你叫到教室外的事情。
“那个……她们乱说的那件事，你没当真吧？”
我小心试探着说道，就像小孩子踢球打碎了邻居家的窗户试探妈妈的脸色。
你的脸上闪过一秒不可捉摸的笑。
“小T同学，你不会真的暗恋我吧？”
我极力否认，不知道撒谎的时候有没有脸红：
“没有、怎么会呢？我对你怎么会有那种想法……”
长久的沉默。
我深吸一口气，用一种极官方的口吻继续说道：
“T，有关我的这件事，没有对你造成什么影响吧？”
心怦怦直跳，我多么希望他给我肯定的答复，告诉我他很在意我。
然而……
“没有啊，没关系的，我不在意这些。”
没关系、不在意。
是啊，你的身边有那么多优秀的姑娘，又怎么会在意一只丑小鸭小小的不切实际的念想呢？
记忆
文理分班，时间的齿轮转过一轮春秋。
我们的教室离得很远，加上快节奏的紧张学习，我大半个月也见不到你一面。
没有你的日子，我过的很好，只是偶尔还会想念。
听说你有了女朋友。我还专门点进你的朋友圈看到了她的照片。她挺漂亮的，听说还是个和你一样的理科学霸。嗯，把这么美好的你交给同样美好的她，我很放心。
我知道，青春里的暗恋大都没有结果。我知道，哪怕是在错的时间遇见对的人，也是一种过错。
曾经幻想要在毕业典礼上向你告白，现在觉得还是不说的好。暗恋不是数学题，非要证明出一个结果才罢休。当懵懵懂懂的小情愫无处可解时，倒不如让它永远保持最初最美好的状态，如此便可免了被拒绝和分手的苦，只留存着青涩的甜。
曾经幻想要成为一个和你一样优秀得不得了的人，傻傻得认为那样才配得上和你在一起。现在才明白，爱不是攀比，不是谁更优秀谁就更有发言权。但我依旧会努力，希望我们在各自的世界里彼此安好。
或许，很多很多年后，高中同学聚会上，我会忍不住假装喝醉了酒告诉你我曾那样喜欢过一个少年，而这个少年此刻就在我眼前。你或许会愣在原地。这时候我就摆摆手，很自然地告诉你刚才我说的不过是一个笑话罢了。你亦一笑置之。
前几天的散学典礼后，我在教学楼下和你擦肩而过，彼此打了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招呼。
本性难改的我依旧开心了一下午。
“……与你相遇好幸运/可我已失去为你泪流满面的权利/但愿在我看不到的天际/你张开了双翼/遇见你的注定/她会有多幸运……”
听着一遍又一遍循环播放的《小幸运》，说好了不掉眼泪。
在这场没结果的暗恋里我从不奢求，从不索取。
只愿我喜欢的少年啊，一辈子平安喜乐无忧。
今年17岁，暗恋Z同学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