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关于操控的故事
(1)
年久失修的房间,昏暗的灯光,有些陈旧的木质家具里还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正埋头奋笔疾书,时不时停下来小声重读自己写了的内容,发出“嘿嘿……”让人听得毛骨悚然的声音。
突然她站起来,背微微有些驼,她拿开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放到桌子上,转身走了出去。
那是两张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纸,纸皱巴巴的,上面是用铅笔写的两行字。虽然不好看,却干劲有力,仿佛快要穿透字背,一个一个被烙印在胸口……
“一切已经准备就绪,该我们出手的时候到了。”
两张纸上都写着同样的话,字的下方歪歪扭扭地画了一个五角星。
出手?如何出手?
我们?是哪几个人?
灯灭了……
(2)
市警察厅会议室
“死者,李大力,男,27岁,从事政府文职工作,今年4月26日凌晨两点,死者妻子张某加班回到家,在客厅发现横躺在地上的死者。从照片中可以看出,尸体表面无明显创伤,直接死因是服用大量砒霜。”负责此次案件的张队阐述完概要之后,坐下来示意队员们补充。
李源接着张队的话题继续说:“发现之后的死者尸体呈大字型摆放在客厅,周围门窗没有被破坏的痕迹,无发现第三者指纹。在尸体头部正前方发现了一张照片。”说着,他用笔指了指在黑板上贴着的照片“这是一张类似旗帜的照片,背景为红色,正中央一颗五角星,上下两边各有黄色和青色的横线,我们大胆猜测尸体摆放的姿势正是和旗帜中的五角星相对应。”
轮到叶小军了:“法医鉴定死者死亡的时间为4月25日的十一点左右,尸体旁边的呕吐物被检测出也含有大量的砒霜以及坏死脱落的胃粘膜和胆汁。”
“通过调查死者生前的家人朋友,发现他与人相处关系融洽,和妻子感情稳定。根据小区目击者回忆,当天夜里好像看到有人尾随死者。但死者所在的单位住房,应地处市老城区,并没有加装监控摄像头,监控资料走访还在持续中。”陈好说完。
张队看大家把案情都陈述了差不多了,拿起笔敲了敲黑板上的照片:“人在一次性服用大量砒霜后,有时由于砒霜对胃强烈刺激,会引起强烈呕吐。这种情况下人是不会死的,那为什么死者又再一次服用了砒霜?在案发现场没发现搏斗痕迹,门窗无破坏痕迹,尸体无胁迫伤,是不是代表是熟人作案?”
他看大家都在做笔记,并没有发表想法,想必和自己一样也没有头绪,索性把行动任务安排了下去:“小军,等会你再去一趟检验室看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陈好继续跟进周围监控,安排多些弟兄在小区周围巡查并且给住户做好防范工作;李源,待会你和我再去趟案发现场。”
“如果没什么补充,现在就出发吧。”
会议解散
(3)
“陈队,发生了这种毫无头绪的案件,为什么不把它交给专案组处理?”跟在陈队后面的李源小声的询问道。
“专案组那边也有很多案子啊,虽然这个暂时没发现什么线索,先努力试试看吧。”陈队嘴巴里是这么说,但他知道如果能破这种棘手案子是会给自己升职加薪添不少分的,当然得先努力一下了。
(4)
半个月过去
“这半个月,我和小吴围绕小区附近走访了各街道、商店的监控,均没有发现有可疑的人。而且,在调查小区各住户过程中,除了一楼有一户是空的以外,其他并无发现和死者有什么联系。”陈好整理了一下手头的资料说:“张队,你说我们的调查方向是不是错了?”
张队摆了摆手,示意她停止发话。这半个月以来,自己进出案发现场不下十次,死者的妻子张某也因为承受不住心理压力住了院,自己这边却一点线索都没有。
这时,李源冲了进来,大喊:“出动,紧急出动,中环小区又出事了!”
刚刚还头痛炸裂的张队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戴上桌子上的警帽跟着跑了出去。
“怎么回事?”他坐在副驾驶,感觉后背的冷汗嗖嗖直冒。
“就在刚才,追缴水电费的物管人员报的案。中环小区一楼101的独居老太太已经欠缴好几个月的物管费和水电费,因为拍门没人应,所以试图从卫生间上面的窗爬进去看看究竟,发现老太太的尸体已经在客厅腐烂了。得亏这个男的胆子大,赶紧冲出来报了警,换别人该在里面吓死了。”李源手抓着方向盘,准备加快速度。
“你们之前去给住户做排查,加强住户安全防范没注意到这个问题?至于拖到人家物业管理自己报警吗!”张队火大了,真不知道底下这帮人都干什么吃的。
“我……”李源被说得脸红一阵白一阵,不知怎么回答。
警车很快到了中环小区,这一次居民楼一楼熙熙攘攘围了很多群众,警戒线拉了起来,救护车已经停在了门口。
因为尸体已经腐烂,年轻的警员进去一出来就蹲在花坛上使劲干呕。见张队过来,负责这次证物提取的小艾脱了口罩,简单地汇报了一下情况:“屋内门窗均没有被破坏的痕迹,除了今早上物管人员的新脚印之外,无发现初死者和物管员外第三者指纹。初步检测死者也是服用大量砒霜致死,还得等回去进一步做检测确认。死者也是呈大字型躺在客厅处,头部前方放有一张类似旗帜的打印照片。”
“死亡时间?”
“根据尸体的腐烂程度,应该是四月初。”
“这么说,是死于二楼死者之前?凶手是同一人所为的连环杀人案了。”正说着,尸体被用白布盖着用担架扛了出来。
同一栋楼隔层死了两个人,局里要大乱了。果不其然,手机铃声猛然大作。
局长的追魂夺命call
“张茂然!你是怎么办的案?都死了两个人了!赶紧,赶紧把案子整理好交给专案组。他们人手不够,你,再安排个队员过去给他们支援!”说完,啪一声把电话挂了,留得张队在那里和小艾面面相觑。
“张队,加油……”小艾幽幽地递了一句,走了。
(5)
“妈!我回来啦!”崔胜贤走进玄关把鞋子换了“你今天下午又没课呢?”
贾丁玲坐在正对着大门的书房里面正盯着电脑屏幕,看儿子回来了,马上停下手上的动作走了出来:“是啊,小贤饿了吧,老妈把菜热一下吃晚饭吧。”
“嗯,刚上楼时看到好多人围在那,一楼不会又出什么事了吧?”崔胜贤把书包放好,走进厨房洗手。
贾丁玲眼睛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光亮,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听说一楼一个老太太死了差不多一个月,今天才被发现,好像和二楼那个职员叔叔死法一样的。”
崔胜贤洗手的动作顿了顿,任凭水龙头的水哗哗地往自己手上冲,他有些愤恨的说:“到底是什么人,那么狠心!老妈,平时你不去学校待家里的时候,有人来敲门可千万不能随便打开啊。”
贾丁玲很开心自己的儿子那么会为自己着想。丈夫死的早,好在自己在学校有份教师的差事,才足以让母子二人维持生活。她一度也觉得很迷茫,不知道应该怎么走下去,幸亏遇见了第三过度,遇见了落纳。
她知道,距离新的纪元升起已经不远了。
丁玲摸了摸儿子的头,不知什么时候他长的快要超过了自己。
“妈,你还在玩那个游戏啊?”崔胜贤吃着饭,用眼睛撇了撇书房里的电脑屏幕还泛着荧光。“为人师表,用在课堂上教人不要玩物丧志,殊不知,自己没课的时候就躲在家里沉迷网络游戏。”
贾丁玲没好气地看了一眼儿子,一记脑壳敲了下来:“这是第三过度,现在你通过肉眼看到的架构,不久的将来就会成为现实的,到时你妈妈,就是开国元勋了。”
崔胜贤听了老妈这一番话,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差不多要到五十的母亲可爱了许多。
(6)
由省厅安排的专案组工作人员很快到了市警察局。张队和李源正搬着厚厚的档案资料进入临时设立的专案组办公室,见一行五个人走过来心里就明白了个大概。
“师兄!好久不见。”为首的是担任此次案件的主要负责人——周末。
“废话少说,我叫张茂然,他叫李源,赶紧干活吧。”张队一眼也不想看到这位升上省厅就趾高气昂的师弟,而如今自己又偏偏分到了他的手下做事,心里尤其不爽。
周末碰了一鼻子灰,耸耸肩,吩咐后面跟着的人开始翻开资料,做死者关联图,并准备开研讨会议。
“第一名死者,李大力,男,27岁政府文职工作者,死于4月25日半夜十一点,妻子凌晨下班回家发现后报警,有充分不在场证明,门窗均无破坏痕迹。死因,服用大量砒霜死亡。在尸体旁边的呕吐物中也检测出砒霜含量并证实是该死者所排泄的,尸检无胁迫伤。生前和员工关系融洽,无感情纠纷。第二名死者,林丽花,女,56岁独居老人,死于4月初,被发现时尸体大面积腐烂。追缴水电费物管员报的案,现场除他翻卫生巾窗户的新脚印外也没有破坏其余门窗均无破坏痕迹。死因,也是砒霜中毒。老人无儿无女,老伴死的早。根据邻居反映,林丽花平时很少出门,不过从未给左邻右舍带来麻烦。以上。”李源把两起案件简单地交待了一遍。
张队接着他的话继续说:“两名死者的共同点除了服用大量砒霜死亡之外,在这两具尸体头部的前方都摆了一张背景为红色,正中央一颗五角星,上下两边各有黄色和青色的横线的旗帜照片,而且均无发现第三者指纹。根据李某妻子的回忆,两家并无任何交集,在此之前李某的妻子也从不认识一楼有住着一名叫林丽花的老人。”
周末紧皱着眉头,看着资料头也不抬地说:“旗帜出处,有查到吗?”
张队摇了摇头:“不是国旗,像是自己自创的。”
“安排下去,找一找旗帜的来源,说不定能有什么线索。”周末说。
……
(7)
“妈,你在备课呢?”崔胜贤看老妈吃过饭后就躲进了房间,担心她是因为白天的事害怕,所以洗过澡的他过来看了看母亲。
贾丁玲正在桌子旁若有所思,见儿子进来,忙让他坐下来。
“妈,你要是害怕这里不安全。咱们搬回学校宿舍住几天吧。”
自从父亲走后,母亲有很长一段时间告了病假在家里酗酒,什么事也不干。虽然崔胜贤也悲痛,不过想到自己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咬咬牙也就这样过来了。后来有一天,母亲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认认真真地把家里里里外外打扫了个遍,还把自己也整理了一遍,改天就上课去了,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那样。
为此他观察过母亲,发现母亲平时在家除了备课批作业,就是玩一款叫第三过度的游戏。而让崔胜贤感到奇怪的是,这款既可以手游又可以桌游的游戏在应用商店居然找不到。他曾经试图拿过母亲的手机一探游戏的魔力,母亲发现后居然被扇了一巴掌,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被她如此对待。
崔胜贤虽然很生气,不过母亲给了一个很合理的解释——我玩游戏只是为了宣泄压力,大人有一定的抗诱惑力,而你,先要以学业为主。
这天,贾丁玲见儿子那么关心自己,决定先把自己内心的一些想法和他分享一下,也当做为以后做打算了。
“儿子,再靠近点妈妈。”她招呼着崔胜贤到自己身边来“等会妈妈跟你说一番话,可能你不太能理解,但是,我希望你能透过妈妈说的这些肺腑之言去尝试理解妈妈。有时候啊,我们会想,为什么人世间那么多磨难,为什么人需要经历那么多生离死别。我们在这世上或几十年,还是接近百岁,都好像在渡难。有些人学会了苦中作乐,有些人学会了精神寄托,有些人只会自欺欺人,没有人会想到要创造自我世界,在自我的世界里只有一个衡量标准,就是努力,越是努力的人就越幸运,无关运气、背景和人品云云。而如今在那里,我们被称为改革者。这个世界是虚无的,第三过度也是虚无的,我们都是虚无的,既然都是虚无的,为什么不让自己选择抗争不公平的虚无。”
崔胜贤非懂似懂地听着这些话,他不太能理解妈妈怎么会有这么奇奇怪怪的想法,有可能是这段时间这栋楼里发生的一切让她精神紧张了。他赶紧安慰妈妈睡下,并关灯离开了。
只见黑夜当中,贾丁玲把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要把眼皮撕裂,瞳孔在窗外透进余光的反射下闪耀着精光。她半坐起来,头发乱乱地垂在胸前,嘴巴里念念有词:“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8)
专案组对于案件的推进很慢,除了加强对中环小区周围的巡视和警醒住户做好安全措施之外,对于两位死者的联系点和凶手的踪影他们都毫无头绪。
周末成天对着这些案件资料发呆,感觉自己就要栽在了这个案子里了。
“不好了!不好了!”李源匆匆忙忙跑进专案组办公室大声喊道。
周末对此举很不满意,心想着陈茂然到底多无能才会教出那么失礼的下手“能不能好好说话?”
这时候陈队也走了进来:“中环小区又发生命案了,赶紧走吧。”
周末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又!
他追上陈队连忙问怎么回事。
“中环小区五楼一住户死了,死因和前面两个死者一样。”不知为何,陈队有种预感,预感凶手可能就到此为止了。
专案组很快赶到了中环小区。
死的人正是贾丁玲,今早上她没课,崔胜贤中午下课回家后发现她已经在客厅里呈大字型躺着,尸体已经冷却了。
他突然没有很害怕,发现死亡来的如此安静。过了一会儿,他蹲坐在地上大声地哭了起来,因为他家五楼就是顶楼,就算发生什么事也只有邻居会听到,恰好这天邻居不在家。他哭了好一阵子才哆哆嗦嗦地拿起家庭电话报了警。
“服用过量砒霜致死,几乎反抗迹象,死亡时间今早上七点半,现场除了死者和她儿子的指纹外,没发现第三者指纹。”法医验尸之后给出了结论。
“所以凶手是很清楚死者的工作时间和她儿子出门的时间?”周末看着陈队。
陈茂然摇了摇头,不知从何答起。索性走到楼顶去,看看再被安抚的死者儿子——崔胜贤。
他摆了摆手,让在楼顶其余的人离开。随手点了支烟,狠狠地抽了两口,回头用拿烟的手指了指正蹲在那失神的崔胜贤:“来一根?”
崔胜贤摇了摇头。
“你妈妈,有和什么人结仇吗?”陈队走到他跟前,和他一起蹲坐在顶楼。
崔胜贤沉默了很久,终于憋出了一句话:“我妈她,很痛苦。”
“为什么?”
“教师评优秀,因为没给领导送礼没选上;单位分房,本来单亲家庭是很大概率的,因为没给领导送礼没分到;有些老师有事,欺负我妈耳根子软,总让她帮忙免费代课,背后里挖苦她做什么事都做不好……”说着,崔胜贤又开始流眼泪了。
陈队心疼地拍了拍他肩膀:“别哭了,别哭了。”
“叔叔,你一定会帮我找到凶手的对不对?虽然我妈很惨,但是她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死掉啊。”崔胜贤突然抓住陈队的手,紧紧的,紧紧的。
“会,会的。”陈队心里没底:“你再在这里吹吹风吧,我先下去了。”
陈队走后,楼顶变得有些空荡了,这栋老式住宅楼的楼顶上围着一排很高的铁栅栏,虽然这样可以隔绝很多安全隐患却又因此失去了很多阳光。栅栏把楼围得跟一口井一样,就好像社会把一部分一部分人分别围在一口井之中,只能看到自己头上的天空。
(9)
崔胜贤突然觉得呼吸有点上不来,他站起来弓着腰大口地喘着粗气。
这时,他的手机震动了两下,是信息的提示音。
“升旗完毕,恭喜你,我的创造者”
看完信息的他很快把这条加密信息删了,他想放肆得大笑起来,但是脑海里不断闪过关于其他人的回忆。他看到了林丽花丈夫半夜用三轮车帮人家拉货,因为太困了把车子靠在路边打了会盹,却惨遭醉酒豪车司机开车撞过来,当场死亡;他看到林丽花在小区附近打扫卫生,却受人鄙视,遭到没素质的人吐痰刁难的场景;他看到了李大力在政府对领导点头哈腰、战战兢兢工作的场景;他还看到了自己母亲......
突然他倒了下来,“轰~~”的一声。他感觉自己已经四肢无力,肚子疼得像要被撕裂了那样。崔胜贤强撑着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照片放在头顶处,然后把四肢舒展开来。
他终于可以安安静静地在这里看一会天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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