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椒鱼（中）

原作：《山椒魚》 原作者：岡本綺堂 译编：浪的虛鳴

中

我这才明白到那班学生为何要买山椒鱼。他们并非为了什么动物学研究。纯粹是为了吓唬住在他们楼下的三名女学生，所以才买了那只奇怪的动物。年轻女学生正在楼下房间的一个蚊账之内并着床铺睡着觉。为了让山椒鱼悄悄地爬到她们的枕头旁边，对她们做出恶作剧让其尖叫一番，一名男学生待到夜阑人静之时，带着包在报纸里的山椒鱼偷偷来到楼下的房间边上，而恶作剧似乎顺利成功了，那群女学生在大半夜里从床铺里跳弹起来，瞬间发出悲鸣一片，引起了极大的骚动。

我不清楚他们是哪里的学生，也不知道他们是在回老家的途中还是在避暑旅行。但不管怎样，他们对年轻女孩子做出了极其低劣的恶作剧。觉得他们讨厌的我一边再把头挨在枕头上尝试继续睡，谁知又发生了第二次骚动。被山椒鱼吓得半死的女学生们在弄清楚其真面目之后，总算放下心来，正当她们想再次睡下，其中两名女学生突然间变得痛苦不堪。

整个旅馆顿时一片慌乱，老板马上叫来了附近的医生，诊断的结果是女学生大概食物中毒了。但有一个女学生却平安无事，根据她的说辞，她们三人从白天开始就没在外面吃过东西。吃过的只有旅馆的饭菜，所以如果是食物中毒，那旅馆的食物之中肯定混入了一些不好的东西。医生先是给中毒的二人注射了解毒剂，但两个人仍然痛苦不堪，最终她们在天没亮之时就一齐死在了床铺上。如此一来，骚动变越搞越大，连派出所的巡警也来到了旅馆作调查。

女学生们的晚饭是盐烧大麻哈鱼、豆腐汤和平椀，平椀里则有腐竹、油炸豆腐和野菇。虽然当地人也不熟悉野菇的名堂，但由于它生长在附近的山头，也从没出现过服食之后引起中毒。尤其是吃过同样食物的三人之中有一个人平安无事。甚至连那两个恶作剧学生和我都吃上了同样的饭菜，目前为止也没有什么异样。如此看来，旅馆方所主张的并非因食物而引起致死不是毫无道理。但不管怎么说，这可是两个人同时离奇死亡的不寻常事件。由于派出所觉得棘手无法处理，附近大城市的警部和医生也出动到了这里展开严密的取证搜查。就连在昨晚捣蛋的学生们也不允许离开这间旅馆。

而众人之中，只有我与这次事件毫无瓜葛，因此我能自由地出发离开。但不知怎的，我很是在意这次事件的结果如何，于是我决定了在旅馆里多逗留一天，带着一股兴趣劲儿去观察事态的发展。在我吃完午饭归来的时候，旅馆里来了一个附近城镇的年轻男子，他是东京某报社的通信员。出自职业上的精明特性，他在旅馆里四处走动，似乎在搜刮着什么新闻材料。当来到我的房间，他也是摆出一副熟人的姿态走了进来，询问我有没有一些值得留意的新闻材料。即使被这样问到，我也是对事件毫不知情，反而是他告诉了我如下的事实。

「那些女学生是东京○○学校的寄宿学生，据说是为了采集植物而来到了此地旅行。死去的两个人，分别是藤田峰子和龟井兼子，平安无事的那个是服部近子，她们三个人平时就像姐妹一样关系很好，因此今年的暑假也一同出来玩，但其中二人竟然遭遇到如此不幸的事情，因此存活下来的服部完全失去了神智，只是一味地发着呆。无论询问她什么事情，都得不到要领，因此警察也不禁示弱。」

「不管怎么说，真是一件可悲的事情。」我皱着眉头说。事实上，我认为年轻女学生并排睡在一起，在旅途之中双双死去，未免太悲惨不过。

「说起来，在惨剧发生之前，像是发生过因山椒鱼而引起的骚动呢。」通讯员小声对我说。「那骚动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吗？阁下的判断是如何呢？」

对于那个，我同样也是毫无头绪。虽然我觉得“山椒鱼恶作剧和离奇死亡事件之间是否有着一丝关联”这个问题非常值得研究，但是当时的我无论是横向还是纵向思考，都无法勾勒整理出那些端倪线索。

「到底那些男学生是哪里人。也是从东京来的吗。」

「是的。」通信员加以说明。「当然，他们男女两帮人是分开各自来到此地，不过他们和女学生们在东京的时候就认识，然后似乎在这里又偶然相遇了。」

「那么说来，以前他们就认识了的呀。」说完我第一次点了点下巴。

再怎么喜欢捣蛋的学生，也不会对素不相识的女孩子们做出那样的恶作剧。当我知道他们彼此从来就相熟，我总算也明白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同时我也悟到，对于他们的恶作剧，为何对方并作出没有深刻谴责的理由。

「一名男学生叫做远山，另一人叫做水岛。」通信员又再告诉我。「他们都是同年出生，在住宿登记本上写着二十二岁。二人都计划徒步到木曾街道上旅行，然后去名古屋，之后坐火车回东京。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可疑的地方，也由于他们与那群女学生早就认识，所以警察也把他们当成调查取证的必要参考人员，还有一个就是昨晚发生的山椒鱼骚动，因此也顺便把他们挽留了下来。在我看来，那男学生们超越了单纯的熟络，实际上，和女学生们有着更亲密的关系。莫非你看不出来有那种迹象吗。」

「这我可不太清楚呢。」

由于无论问我什么都完全得不到要领，这名通信员似乎放弃了，只见他敷衍了事地打住了谈话，然后走出了我的房间。然而，从通信员那获得了如此多的情报，即使是再怎么糊涂的我，眼前也开始变得明亮了。倘若真如他所想象的那样，如果那些男女学生之间有着超乎寻常的交往关系的话，那么两个女学生的死就不能单纯地被认为是食物中毒。那么是谁用什么方法杀害了她们？是那两名男学生毒杀了两名女学生吗？究竟是出于怎样的目的，才会做出如此可怕的事？单凭我这个单纯的头脑，依然解决不了那样的疑问。

姑勿论事件如何，我先是从二楼走了下来，悄悄地观察了楼下的情况。只见两个男学生正坐在横陈着女学生尸体的八坪光线昏暗的房间内，持着与昨晚截然不同的态度，似乎正紧紧守护着那蒙上白布的尸体。在他们旁边，坐着一个眼睛哭得浮肿、无精打采的女学生。而貌似旅馆提供的线香的烟雾正在微微地四处飘散，整个房间寂静得连白纹伊蚊的低吟声都听不见。

根据旅馆方的说辞，今天早上，他们早早打电报到了东京。因此今晚或者明天早上，会有相关人员过来收取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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