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会让人哭的鱼

一条会让人哭的鱼

01

我不属猫，但我爱鱼且喜欢吃鱼。

我虽是女孩，可能因为出生在山里的缘故，特别喜欢下河捉鱼或钓鱼，可折腾了无数次仍然学不会，一样都学不会。

每当初春时节，冰雪刚刚融化，河塘里的鲫鱼就像晕了般翻腾，村里的小伙伴就拎着小水桶下河捉鱼了。

在屋檐下坐着享受暖阳的我，老远就看见门前稻场边他们成群结队的身影。于是，赶紧脱掉厚重的小棉袄，换件轻外套，提上小水桶就撵去了。

到了河边，小伙伴早已聚集在河塘的入口处。脱鞋去袜，捋裤腿，露出深藏了一冬洁白的小腿。

那里水浅，好下水。

我也学着他们的样子，撩起裤腿。人群中不止我一个女娃，还有跟着哥哥或带着弟弟一起来的。

山里人心特别齐，走哪都一群一伙的，就比如我们这群小鬼。

“哇，我逮了一条。”狗蛋异常兴奋的从水中举起那条约摸三寸长的小鱼。那小鱼在狗蛋手中疯狂的扭动着身姿，前噘后翘，忽上忽下。

“我看看，我看看……”小伙伴们一下子都簇拥了过来，叽叽喳喳。由于行走太快，水花溅的乱飞。

“扑嗵！”一声响声过后，河面出奇地安静。

“呜呜，你赔我的鱼，你赔我的鱼……”狗蛋的哭声打破了宁静。小伙伴们都愣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早知这是一条会让人哭的鱼，就不捉它了。看这场面如何收拾。

人生有很多预料不到的事情，前一秒还在欢呼雀跃，后一秒就痛苦万分，纵使你万般忏悔，也会伤痕累累。我们渴望别人的安慰，但更要学会接受。

“狗蛋，别哭了，不就是一条鱼么，你小子还是男子汉呢，大不了，等下我抓了给你两条，行不？”我们的头头强子发话了。

听到这，狗蛋的哭声嘎然而止。

“不行，你赔我五条。”狗蛋耍无赖。

“好，好，没问题。”强子不愠不怒。

河塘里又响起深一脚浅一脚的扑嗵声，捉鱼又开始了。而我始终是那个立在水中做无用功的小女生。热情似火，收获无果。

不过，收工时分，我的小桶也不会空着，强子总会招呼小伙伴们一人给我一条，我的小脸就笑开了花。

强子比我们大不了多少，也就两三岁的样子。因为他大，又特别有爱心，经常罩着我们这群小弟小妹。所以我们都听他的。

这世上最能让人信服的就是人品产生的威信吧。

还记得那年夏天，村上的小伙伴，借着皎洁的月光，聚集在村后稻场，策划着当晚的行动。

山村的夜，特别寂静。那晚的狗，也特别乖巧，没有狂吠。那晚的鸡也没有像周扒皮似的半夜鸣叫。

狗蛋瞄准了五保老人王大伯家的黄瓜，白天人多，不敢下手。晚上怕鬼，又不敢单独行动，就约了我们这群狐朋狗友列队去搜索。

约摸着人到齐，我们就出发了，鬼鬼祟祟的越过草丛，踏上小路。借着月色，快速前进。

我们村后就是山，山上有很多坟，父母老是逗我们山上有鬼，鬼喜欢晚上行动，而且来无影去无踪。由于胆小，我寻思着，走前面怕被鬼拦着，走后面怕被鬼拖着，走中间最安全。于是，我总是挤在中间走。这小心思我从来不对别人说，否则我就没地站了。

长大了，才知道，世上本没有鬼，心里有鬼才是鬼。

村里的菜园地离村子不远，不一会，我们就在狗蛋的带领下，来到了王大伯的菜地，我们装模做样的猫起了腰。

“干什么呢，回去！”听到一声熟悉的呵斥，我们直起了腰。

“强子，你咋在这呢？”狗蛋怯怯地问。

“就知道你们这群小鬼没安好心，上次叫你们给王大伯的菜地浇水，你们小眼睛滴溜溜的转，我就知道你们要干啥！我在这守几天了，都给我回去！王大伯孤苦一人，没个照应，够可怜了，我们只能帮他，不能害他，知道吗？”强子严厉中带着心酸，教育着我们这帮顽童。

我们低着头，没一个人敢吭声，也许悔恨之意早已涌上各自心头，从此后，我们再也没有去菜园做过贼。

多年未见，小伙伴们如今天各一方，想那条会让人哭的鱼，想我们的孩子王，想我们的强子哥。

一生中，走走停停，我们会看到很多风景，遇到很多朋友，增长很多见识，经历许多挫折，徒增一脸沧桑。缘聚缘散，边走边丢，唯那些美好，在心窝长留。

02

我没听过鱼哭，只记得它让小伙伴哭了，没想到有一天它会让我哭。

事情是这样的：

儿子要吃鱼，中午做了一条。母子俩边吃边聊。

“小时候我用碗吃鱼，当饭吃。”我说。

“不信，那么穷，怎么可能？如果有，也只是偶尔。”儿子疑惑地看着我。

“对啊，生产队会在每年夏季分一次鱼，家里没有冰箱，怕变质，你外婆就会做一大锅鱼给一家人吃，好点的鱼块都分给我们，她只吃鱼头”，说到这里我哽咽了。妈妈呀，妈妈呀，我想您，在这吃鱼的瞬间里。

“对不起，妈妈，我不该这么问。”儿子有点愧疚。

“那您小时候钓鱼吗？”儿子转移了话题。

“钓。”我强忍泪花回答。

“那有空我们去钓鱼吧。”儿子异常兴奋。

“哦，不。”我突然意思到自己说错话了，我真不会钓。

“我只会拿个塑料盆子，里面放点馒头屑和猪吃的麸皮，然后在盆子上面捂上装化肥的塑料内膜，并挖个小洞，绑紧、装满水，放入河塘深处。”我解释道。

“过一会再去收，对吧。”儿子真聪明。

“是啊。”我答。

“那能不能捉到鱼呀？”看来儿子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可以呀，可以捉到像小拇指这般粗细这般长短的鱼。”我伸出了我的小拇指。

“哇，这么小。”儿子笑起来了。

“那多不多呀，您们吃不吃啊？”儿子继续问道。

“吃呀，怎么不吃，每次虽然捉的不多，也就十几条的样子，你外婆仍会做给我们吃。”我说不出话了，彻底沦陷了，眼泪收不住了。

要知道那鱼做好后，就只能盖住小瓷碗碗底，母亲并不嫌劳累与麻烦，择、洗、煎炒，满足我们好吃的小欲望。

当我和妹妹端着小碗在她面前你一条我一条，贪婪地往嘴里塞时，母亲坐在灶前被火光映红的脸上，闪现出一抹苦笑。她定在愧疚没钱给孩子买条大鱼解解馋。

所以家里有鱼的时候，她只吃鱼头，甚至不吃，留给我们下顿吃，下下顿吃……她还嘱咐父亲少吃。

回忆起往事，特别悔恨，儿时为什么那么不懂事，总在父母面前表现得特别馋。倘若能忍一忍，父母的愧疚感就少许多。而如今，我们也会心安许多。

世事总是在不经意间轮回，我们给予了什么，也许就会收获什么。

唉，母亲的爱，情深义重！深入心扉！处处可忆，处处难忘，痛彻心扉！

一条鱼，又让我想起了母亲。

一条会让人哭的鱼，感谢你，又让我念起了友情，念起了亲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