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贫

图片来自网络

“哦潮起又潮落，风无情浪汹涌，你游来游去游什么，明天的幸福总要靠今天修，风花雪月要看透才解脱……”易世穹唱到这句“风花雪月要看透”时，声音莫名地颤抖了一下。

乍一听，以为这是刘德华的原唱，还带着颤音，易世穹在唱歌方面确实有一定的天赋。

正当易世穹想接着唱下一句的时候，人群里钻出一个人来，大声对围观的群众说道：“大家都散了吧！他有事情，今天就不唱了，打扰各位雅兴了。”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易家村的村长左方天，论辈分当属易世穹的叔伯辈，易世穹也视他如亲生父亲。

“世穹，赶紧收拾好了，跟我回家！”

“左叔，是不是又是扶贫的事情啊？我不需要扶，再说我二十三岁的人了，我有手有脚，能养活我自己，我不需要。”

“你这是养活你自己吗？这是二十一世纪了，说好听点，你这是卖唱，说不好听点，你是在乞讨。你以后不要成家立业吗？”

“我有我的梦想，我想拥有的终究会拥有。”

“好了好了！你的梦想值多少钱？这次镇长私人掏腰包，给你拨款15万，让你把两间破土砖房拆了重建，以免影响村容，两个月后县里的扶贫巡视组会过来巡视，镇上扶贫办主任下了死命令，必须让巡视组看到扶贫的‘效果’。”

“他们是怕乌纱帽不保吧，私人掏腰包，鬼才信！还不是搜刮的民脂民膏。再说我不需要他们帮我重建。”

“你小声点，反正你有钱把旧房子重建了，其它的也就别管了，”左方天顿了顿，心里有点发虚，接着又说道，“我也算是对你爸妈有个交代了。”

易世穹没再说话，低头收拾他的音响设备，这些是他借钱从一个音响店里买的，都是些二手货，他想着等他把这些债还清了，就去别的地方，做一个流浪歌手，没准还能有成名的那天呢，谁的青春没有梦想？

十三年前，易世穹的父母因车祸双双离世，那时他才上小学三年级。也就是从那时起，左方天承担起了抚养易世穹的责任。

左方天是知青下乡时才来到易家村，易家村是全国最贫困县里的最贫困村。在这易家村里，左方天算是比较有学问的，人缘也很好，本来他没打算在这易家村过一辈子的，阴差阳错，后来经村民推举，成了这易家村的村长，再后来也就在这里娶妻生女，彻底扎根了。

刚到易家村时，左方天没少受易世穹父母的接济，易世穹父母在的时候，还经常开玩笑，说两家要结个娃娃亲。

左方天有个女儿叫左清，跟易世穹同年，比易世穹小两个月，直至初中毕业，他们一直是同班同学。初中毕业后，易世穹主动退学了，谁也没劝住，他知道左方天为了他和左清的学费，已经欠下了一身债务，他必须放弃自己的学业，左清才有未来。

收拾好音响设备，易世穹默默地跟在左方天的背后，一步一步往易家村走去。

“世穹，清儿马上要大学毕业了。”左方天终于打破沉默，似乎在没话找话。

“左叔，你知道我们易家村为什么扶贫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穷吗？”易世穹答非所问，也似乎在岔开话题。

“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是个懂事的孩子。”

“我们村的穷是穷到骨子里，穷在灵魂里。”

“清儿在省城毕业了，她想要回来发展。”

“他们那些人以为扶贫就是给钱，可是‘人心’值多少钱他们知道吗？”

“她想回来发展，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心里有你，还有一部分是想改变一下家乡的困境。”

“他们需要的是‘政绩’，是‘扶贫’的幌子，是保住乌纱帽。”

左方天和易世穹各自说着自己的话，双方似乎都明白对方，又不明白对方。两个人就这么东一句西一句地拉扯，既答非所问，又问非所答。

突然，左方天停下来，一个转身，与低着头往前走的易世穹碰在一起。不巧，易世穹的头正好撞在左方天的鼻子上，殷红的鲜血越过上嘴唇，掉在地上，渗到泥土里。

“叔！叔！你没事吧？走，我背你去医院看看。”易世穹这会真急了。

“没事！没事！叔什么事没经历过啊，这点血算什么。”左方天边说边仰起头，尽量让血往心里滴，他知道很多事情他也无能为力，只能把“血”往心里咽，就像现在一样。

过了一会儿，鼻血基本止住了，左方天拉着易世穹在路边找了块石头，就地坐下来，说道：“世穹，有件事，必须跟你说了，你先别激动，你再激动，叔的鼻血估计就止不住了。”

“你家里的东西都搬到我家里了，你爸妈的照片我也帮你保存好了，你家的两间房子……其实我这么着急找你回去，就是想让你看看房子最后一眼，我知道那是你爸妈留给你的念想，我没有能力帮你保住房子，他们是有点狠了……”

易世穹站起身来，说道：“叔，没事！我没事！我爸妈的照片在我心里，我的家当全在我身上背着呢。走，我扶你回家。”

易世穹的耳边又响起了“哦潮起又潮落，风无情浪汹涌……”

到家后，易世穹对着还散发着“热气”的废墟长跪不起，他似乎看到了他父母从里面走过。第二天，左方天的门口留下一封信，信封上写着“左清亲启”。

易世穹走了，他说有一天会回来的。

三年后的一天，左清拿着易世穹的信，看着电视里歌手选秀节目的颁奖台上，易世穹在向她表白，他要回来了，他从来没有贫穷过，也从来没有这么富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