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我手提KFC的外带袋子,走进了坐落于公司边上的明华公园。今天人和平常一样多,老人们三三两两聚拢着。我穿过稠稀不均的人群,他们在热烈地讨论着花坛里各色的花的品种,我不懂这些,耳朵听进去几样花的名字,肚子咕咕作响了。
吃罢午餐,我照常往公园的中心走,那边有一座三层的阅览室。从一个路人的视角,他们总能发现一个满脸疲态的中年男子,在中午时间出现在阅览室二楼靠窗的位置上。这里安谧悠闲,和我在办公室中所处的境地截然不同。
我的上司,他总是无法容忍手下的员工有丝毫放松的神情,就连午休时间他也总是在自己开始工作时也要求员工一样开始进入工作的状态。这几年来,我听到他的声音头就剧烈地胀痛起来,随着心跳,咕咚,咕咚,像是大脑中住进了一只愤怒的野兽,一下又一下地撞击我的太阳穴,企图挣脱。更糟糕的事情是我的办公位置就在上司的前面,他只需要一抬头,便能将我的情况尽收眼底。我之所以逃离办公楼来到公园休息,就是因为他喜欢用河东狮吼般的嗓音命令我回到工作岗位上,无论我逃到办公楼的哪一个位置。他似乎恨不得整栋楼因他颤抖。
我的头痛总是在这样的颤抖中剧烈发作,我也曾想过,不然就这样倒下去算了,让他为这一切负责,可是始终没有在众目睽睽之下表演的勇气。我总是如此,畏缩而平庸。
来到阅览室二层,我随手拿了一份棉城日报往那个熟悉的靠窗角落走,让我诧异地是今天那个位置上坐了人。我对此产生了好奇,因为这一层的人一直都不多,她与我选中了同一个位置,我认为我们在某些方面该是相通的。
我走到她的桌前,俯身轻声问道:“你好,请问这里有人吗?我能坐这里吗?”
她错愕地抬起头,似乎是我击碎了她建立在精神与现实之间的壁垒,我感觉到了自己的冒昧。
“没......没人,你请坐。”她木然地挤出微笑,那是一张年轻好看的脸,皮肤白皙带有光泽,脸颊两侧挂着紧致的肌肉,只是双眼暗淡,不含神采。我心里有些担心起来,希望她别将我当成不怀好意的搭讪者。
我在她的右侧坐了下来,那是更靠窗的位置,我能从这里看到不远处那栋高耸的黑色写字楼,如同游戏中住着大魔王的黑暗城堡。是的,那里就是一个小时后我要去工作的地方。我动作舒展地将报纸摊开在桌上,不想让她觉得我不自然而奇异。
“是肯德基吧?”她没有对我转过头,眼睛直盯着前方,我才发现她清澈的眼眸中,镶嵌着两颗异常小的瞳孔。她大概,是看不见的吧。
“你怎么知道......我刚才吃的肯德基。”我能想到,由于她双目失明而拥有了敏锐的嗅觉,只是我的明知故问或许将让她再次面对一遍自己是个盲人这个事实,我感觉到自己的残忍,于是迅速地补充道:
“是不是我身上的味道,很难闻是吗?”
“不,你别误会,谁会不喜欢垃圾食品呢哈哈。”她的笑脸天然纯净。
我尴尬地跟着笑,视线落到了她正在读的书。让我惊讶的是,那本书的作者就是我。这样的巧合叫人感动,只是我并不好意思表明那本书是我所作,因为那本书确实写的很糟糕,在我曾经梦想自己可以成为一个作家的年纪出版的。当年几乎没有销量,不到两周便滞销了。在十年后的今天,回头再去读,我方才明了自己才华的上限,承认自己的平庸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如今,看到有人捧着自己的黑历史在读,我已然不知道该是开心还是感到羞耻。
“你读的书,可以借我看看吗?”
“这个吗?它是盲文书来的。”她向我讲事先申明一般,将书推到了我面前。
《最南边的彩虹》,叫人怀念的名字啊。此时的我确实很震惊,这本读者寥寥
的小说竟然有人翻译成了盲文版。我的信心似乎膨胀了些许,深吸了一口气对她说:“说出来你可能难以相信,其实这本书的作家,正是我。”
看的出来,她在听到我的话以后,脸上似乎开心得绽放开了烟火。“没想到我居然可以在这里遇到你!我很喜欢你写的这本书!”
“谢谢,不过这本书写的挺糟糕的,难得有人喜欢。”她似乎对我的话毫不怀疑。
“不会啊,我觉得写的很好,很感人,这是我第一本盲文书,我太喜欢了。”她满脸的欢欣。
我们在那一个小时里聊了小说,从我最初的想法到结局的设计,我很久遇到那样崇拜的目光了,我们的对话充满了二人的共鸣,这种感觉大概便是相见恨晚。她告诉我,由于感冒所以她明天会去医院拿药,我想起自己的头痛也该做做检查了,便突然决定了行程跟她说明天我也会去医院,于是我们有了下一次见面的机会。那天下午,我精力充沛,如同死水的生活似乎开了源,获得了新鲜的能量。
下班回到租住的老旧公寓,进了门后我便倒进了床,并不想睡觉,只是机械的生活让我感到无趣,从而乏力去面对了。手机响了,屏幕上来电人显示的是“妈妈”,不想接,我随手扔在一边,任由它吵闹。什么时候开始,作为我们港湾的家也叫人想逃避了。
我眼睛盯着天花板,当窗外的天空完全暗下来,我的双眼再也看不见天花板的裂痕时,我深呼吸闭上了眼。
“喂,老妈。”
“我说你怎么不接电话啊?”
“工作忙,刚没看到。”
“妈知道你工作忙,但是再忙也得考虑考虑你的终身大事了。”
“妈,怎么又说这个了。”
“怎么?妈这是提醒你,你看你年纪也不小了,马上都快三十了,你看看家里小时候和你要好的张三李四,孩子都可以上小学了,你还整天不抓紧,工作再忙,这也得成家才行啊,爸妈也才能放心知道吗?”
“行了妈!我自己知道的。我这边一切都好,这边还有事就先不说了,挂了。”
“你可要抓紧啊,你老爸叫你不然就别在大城市拼了,回家来工作吧,安逸也好安排啊......”
我挂了电话,四顾心茫然。来到上海八年,确实也没混出个人样。头又剧烈地胀痛起来,心想确实是需要到医院做做检查了。
隔天,我一大早便来到了医院。医院的消毒水味总是叫我心颤,大概是这股味道总是伴随在不适的记忆里一齐出现。余菲,也就是昨天的盲人女孩,正坐在走廊的不锈钢长椅上。我走到她跟前,她今天依旧是素面朝天,身着白色连衣长裙,仿若仙女。刚想叫她,她却如同看得见一般,先开了口。
“是陈则吗?”她脸上依旧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
“是我,你可真早啊,看完医生了吗?”
“是啊,等会去抓药就行了。”
“看来是我来晚了。”我笑着说,“那我先去做检查了。”
想叫她搞定了就先走不必等我,却怕对方可能本来便是如此打算,这样的话我就太自作多情了。
“好,你先忙去吧。”她依旧淡淡地笑。
待我做完头部CT出来,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余菲还坐在那里,这让我惊喜。
“余菲,你还在这里啊?”我故作自然地说。
她向我晃了晃手里的一袋子药:“是啊,拿完药想等你一起走。”
她轻柔的话语叫我心动,正打算说些什么,兜里的手机响了。是上司打来的,我方才想起来忘了请假。我意识到情况的糟糕,赶忙跑到人少的一旁接通了电话。
“陈则!”
“李哥,不好意思啊,今早身体实在难受忘了请假就来了医院......”
“我他妈请你来是来干活的不是来生病的!”
电话那边如同发生一场核弹爆炸,我心虚地看向余菲,生怕她敏锐的听觉能听到我窝囊的样子。后面上司的话我已经听不清了,大脑似乎涌入了太多的血液,如同充满的气球,在崩裂的临界线边上颤抖着。
“怎么了吗陈则?”
余菲清新的问候似乎让我的神经安分了下来。我回到了现实,耳边的手机听筒传来规律的嘟嘟声。
“啊,没,没什么。是上司打来的,有点事。”我恍惚地回答,语气尽量放的轻松。“检查做完了,明天才能取报告,一起走吧。”
“嗯,没事吧?”她脸上挂满温柔,稍微的关心也叫我酸了鼻子。
“哈哈能有什么事,我们走吧。”我偷偷地吸了下鼻子,希望她听见的是我假装的样子。
“走吧,我带你去看个东西。”
我们一路闲聊,我低落的心情使我变得沉默,她也不怪我,在一段对白沉入海底之后,又扬起风帆,让另一段对白起航。她是那么地善解人意,我感到了真正的轻松,等到路程走完,我的烦恼也不知掉落在哪个路口的垃圾桶里,消匿不见了。
那是一个滑板广场,许多打扮新潮的年轻人聚集于此,或是观摩,或是练习。传来的轮子滚动声如同藏在都市里的后山山顶飘扬的亲切的风,我看到愉悦在余菲的脸上腾地绽开。
“你等等我哈。”说罢她熟路地走进一侧的建筑物,再出来时她已经换上了一身运动装,手里搂着一块旧旧的滑板。
看着她得意的脸,我笑着说:“你还能滑滑板啊?”
“为什么不能呢?”我感到十分后悔,说出这样愚蠢的话来。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用紧张,没关系的。”她大概早就习惯了这样的质疑了吧,我心揪地疼起来。
余菲熟练地踩上滑板,张开双手,迎着路人的目光滑行,似乎化身成了燕雀,成了蝴蝶,挣脱了失明的束缚,自由了。
眼前的场景好美,美得壮烈。我的目光紧随她翩然的身体,为她担心,为她喝彩。不知觉泪水流了两行,直到风吹干了,脸上的凉意才让我惊愕自己怎么就被感动哭了。
终于,她一手抱着滑板、一手驻着导盲杖呼着气来到我面前,满脸的骄傲似乎早就洞穿了我心里此时对她满怀的佩服。
“没想到,你滑板滑的这么好!太厉害了!”
“假如我的眼睛看得到的话,你还会这么觉得吗?”
我愣了愣,感觉自己又讲错了话。一丝阴霾爬上了余菲的脸,只是一瞬,我心底的某根弦被拨动了,内心泛起一阵酸楚的涟漪。
“哈哈抱歉,我好像又说奇怪的话了。”阴霾在她脸上已经寻不到踪迹。
“明天还能见到你吗?”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没头没脑地讲出了这句话,自己嗅到这句话的暧昧味道后,急忙补充道:“我,我是说医生让我明天去医院取报告,你明天还用去那吗?”
此时我自私地庆幸她看不见,不然我一个中年人却红了脸,被看到就太丢人了。
“没事哦,我明天可以陪你去医院的。”说罢,笑脸做句点。“美好”是此时的画面最贴切的注脚。
那天晚上,我的梦被那张年轻的脸填满了。
依旧是一大早,依旧是医院,我再次见到了余菲。她鼓励我别紧张担心,会健康的,尽管我本来就没有太过担心,也被她认真的样子搞得郑重其事了。
我去到大厅的取报告机,前面排了两个人,应该是一对夫妻,衣着是一致的色调,并非说他们穿了同样颜色的衣服,而是无论颜色多么鲜艳的部分,都似乎被这座城市的灰尘给糟蹋了。他们一脸的忧心忡忡,是城市底层进到医院后都会有的样子。
我回头看了看在长椅上的余菲,我写的那本书正平躺在她的大腿上,我有些幸福的感觉,如同躺在她大腿上的是我的人。
拿到报告后,我去到医生的会诊室。医生看起来大概四十来岁,头发有些花白,面容尽管有皱纹却也充满了精神气,应当是个能干的医生。这样的第一印象便让我对他充满信任了。
医生和善地让我坐下,接过我的报告单,然后拿着那张印着深蓝头颅的透明胶片来回检视。我的眼光紧盯着他的脸,仔细地观察他的表情变化,幸好我没有看到有丝毫的沉重。
终于他放下了那张报告单,拿起一旁的水杯,面容依旧是和善的微笑,抿了一口水开始询问我一些详细的问题。例如头痛这样的症状会多久了?平时都是哪里痛?怎样的痛?一般都是什么情况下会痛?等等的问题,我也按着印象大概作答,才发现很多的问题连我自己都不太清楚。
一连串的模糊回答后,他得出了一个悲伤却又清晰的推断:“这是脑癌的症状。”
我一下子便蒙了,接下来他就像哄小孩一般,给我讲了这样的情况或许也不是太糟糕,将一切后果的严重性都对半打折地陈述一遍,也没有再提及脑癌这个词。
当我来到走廊时,手机巧合地响了,黑色背景的触摸屏上显示了上司的名字,也有我颓丧的脸。
尽管我在昨天晚上请了假,上司依旧不依不饶地骂了我一顿,我安静地讲了辞职,膨胀跳动的脑神经才终于平静下来。
去办理离职是在另一个周一,我整理了我的私人物品,放在方形纸箱里,没有人抬头看我一眼,都太忙了,以至于我连再见都不知道该对谁说出口,只好自己在心里默默地道了别。
抱着纸箱走出公司的大门,余菲就坐在台阶上,依旧平静地轻抚着膝上的盲文书。
生活对我开了一个玩笑,不太好笑的玩笑。我失业了,生命的尽头也突然变得靠近而清晰了。我接受了药物治疗,没有采取激进的手术方案。每一天穿着西装背着双肩包,外出寻找一份新的工作。头顶是夏天的太阳,我讨厌夏天,连空气都叫人犯恶心。
还好有余菲,让这一切都变得尚可承受。她总是陪着我,让我看她练习滑板,我们有了大把的时间聊天,在咖啡厅里,在饭馆里,在阴雨天的我的小公寓里。我们的关系变得亲近,却也从来不讲我们究竟是什么关系。她知道了我来自南方的水城,我给她描述了那里水道纵横,船只日夜游行于水上,夜幕降临时,水面映满道路两旁的橘黄灯光,船夫的橹杆总是将这一个个发亮的泡泡扎破,化成一圈圈柔波。
这样的画面如今也仍有,只是家乡已然变成了旅游的景点,在浮躁的人流中,纵然光景依旧,却也丢失了心情。
十二月,我们一起去到哈尔滨,去完成余菲梦想太久的滑雪。去到那边的第一天,刚好遇上大降温,起初余菲还很开心,想着冷一些,雪就下多些,滑起来会更好玩。等我给她解释了可能由于雪太大,滑雪场可能会关门休息后,由于我们只能预算来这边三天,时间吃紧,她担心得每隔五分钟就向我询问实时的天气状况,我活生生做了一天的天气播报员。就连晚上她躺在相邻的床上睡觉时,都梦呓着对滑雪的期待。
第二天一早,余菲便叫醒了我,告诉我她能感受到从窗户照射进来的亮堂的光。不多时我们就收拾好装备,跟着教练来到了滑雪场。
“你们请听好了,今天的天气不错,但是也不能太掉以轻心,一定要记住安全第一,不要滑的太快,不然出了事情......”教练的话尚未讲完,余菲已经往雪道下冲去了。我刚将一只脚固定好在滑雪板上,见此状也匆忙地跟着往下滑了。
余菲滑得很快,尽管我已经很努力地加速了,也只能无奈地看着与她的距离逐渐拉大,估计教练也有同样的心情,我们都被抛弃在她身后扬起的白色雪雾中。我心里突然觉得,她就像是在搏命。
我摔了一跤,右腿膝盖肿了一大个包。在旅馆里,我将右腿架在茶几上看着电视,收拾好的余菲脸上还留有梦想成真了的幸福。她坐在我身旁,告诉我滑雪果然是多么的好玩,她很开心云云。我说,可怜了我膝盖,说她滑雪的样子好搏命。
她突然放下了她比划的双手,开心的画面描述了一半,像是一杯刚刚出炉的咖啡被人打翻,残羹还在冒腾着热气,喜悦却戛然而止了。
“我们不都是在搏命吗?”她说。
我讶异于气氛的反转,不知所措。房间里只剩下电视机里主持人在寂寥地捧读着手里的台本和暖气呼呼地吹着的声音。
片刻的沉默后,余菲开口了:“我们算是恋人吗?”
她的语气严肃,我也理性得心底甚至没有丝毫波澜。
“我觉得算。”
“你会带我去你的家乡见你的爸妈吗?”
“会,明天就去。”
我不知道这样的答案能否让她满意,我侧过身子,吻了吻坐在一旁的她的嘴唇,我的鼻子里嗅满了她洗发水的味道。橘黄色的夜晚很快便过去,床头边窗外又亮起了崭新的天蓝色。
飞机降落在我家所在的隔壁县城里,从这里我们又坐了一个小时的大巴车,我们还需要踏上甲板,乘船过海,才能抵达那座三年没有回去过的水上小镇,我今早打电话告诉了母亲今天我要回家去,并且带着我的女友。
关于余菲是个盲人,关于我的脑瘤,我一概没有提及。不知道等到他们知道了真相时,会开心多一些还是悲伤多一些。我靠着围栏,眺望着远处迷雾里绰约的小镇轮廓,那里熟悉也陌生。余菲就站在我身旁,满脸是轻松与愉快,似乎对于接下来迎接我们的目光毫不担心。她的双眼依旧没有神采,却似乎看得清未来,且在那未来的方向是光明的。
我从来没有问过她为什么会失明,她也从不提及。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因为我是你第一本盲文书的作者吗?”我希望在船靠岸之前,我们之间一些疑云应当消散。
“我喜欢你写的故事,那是真实的事情对吧?”她笑盈盈地说。
“不是,那不过是我编的。”
“没关系的,我知道那是真的。”她的笃定让我奇怪。
小说里的故事确实不是真的,它改编自报纸上一则豆腐块大小的新闻,关于一个家庭,父亲终日酗酒,对妻女报以拳脚,最终这个男人因为喝醉酒,误让烟头点燃了床单,引发了火灾。我将此扩写,且为故事的主人公编造了一个好的结局,这便成了我人生第一本也是唯一一本出版书。
“我要谢谢你,给我写了一个那么美好的结局,让我知道我应该去度过的人生应该是什么样的,”余菲笑着说,“让我可以看见自己幸福的样子。”
我惊讶于这世界的巧合,回不过神。看着她浑身上下散发出的乐观的光辉,眼泪不受控地滑出了眼窝,在那光辉的映照下,闪烁着彩虹的颜色。
汽笛“呜呜呜”作响,甲板上人声攒动,余菲转向我的方向,兴奋地问我是不是到了。我才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擦了擦眼,家乡小镇变化并不太大,大概都是记忆里的样子,只是为了旅游业或许翻新了许多建筑和新增了许多设施吧。
我笑了笑说:“是啊,算是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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