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星辰听鹿鸣

作者: 0bf01cd2baf5 | 来源:发表于2019-05-19 14:47 被阅读2次

    1、还别来无恙就别泄露一点念旧。

    叶星辰再次见到那个日日夜夜心心念念的人时,是在高一新生的校园里,那年她十五岁。

    阳光下的少年仿佛踏着光而来,美好得晃眼。那样温暖干净的笑容,只一眼,便让叶星辰本以为沉寂许久的稚嫩少女心泛了一圈一圈的波澜。

    记不清周遭有多少无关痛痒的喧闹声,她只清清楚楚地记得他走向她时的步伐,嘴角上扬的弧度,以及开口时每一个字的语调。他说:叶星辰,好久不见。

    再平常而礼貌不过的问候了,她却心跳加速紧张到不行,强抑住内心激动只回了一个字:嗯。

    是啊,有多久没见了呢?七百多个日夜,她每一天都在想念,那个干净如日光的少年。开心时想念,伤心时想念,只是,有多想念,就有多克制吧。

    她知道,她一定会在这里遇见他。

    她准备了千言万语,她想她至少应该能坦然大方地对他说一句:晏鹿鸣,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还别来无恙就别泄露一点念旧。

    因为,念旧的人,太容易受伤。

    可是,她从来高估自己,十五六岁的少女,感情汹涌,猝不及防。她想啊,诗经里有一句诗:女之耽兮,不可说也。说得可真好,看吧,果然古人说的话都该是真理。

    “阿鸣,走了。”旁边有人拍了一下晏鹿鸣的肩头。

    少年偏过头,阳光下四十五度角的侧脸真是吸引视线,继而回头对叶星辰笑道:我先走啦,拜拜。

    女孩看晃了眼,匆忙收回视线,像个做错事的小孩般无措,垂着头任由头发遮住面容,轻声答他:好。

    然后消失在视线里的,是少年不似从前轻松无谓的背影。叶星辰想,他一定承受了很多吧。

    谁说不是呢?谁的青春无苦痛呢?

    那一年,一场轰轰烈烈的中考考散了一群人,青春年少,第一次明白,成长为何意。

    只是,毕竟仍旧年少,他们都还未曾想过,比中考更加轰轰烈烈的,是高考,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战役,胜负成败,终究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叶星辰抬头看了看天空,十五岁的天真蓝啊。原来,再遇见旧时欢喜的少年,是这种感觉。

    那一夜,十五岁的叶星辰躺在宿舍的硬木板上,嘴角上扬直至入梦,不可抑制的欢悦充斥心头。

    因为,比和晏鹿鸣同校更令她开怀的是,他们竟然还同班啊!

    哪个少女不怀春。叶星辰的心事,埋藏在心底,早已发了酵。她记得自己是在中考后的第二天看的大话西游的,当时的她郑重其事地仿佛在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于是,少女的公主梦,至此长成参天大树。紫霞仙子的经典台词令多少人潸然泪下,叶星辰一字一句都记在脑海里。

    那一晚,她做了个十五年来所做的梦都比不得的美梦,以至于日后,她都不敢,也不愿忘记。她梦见,她的少年满眼温柔温笑看她,只是未言片语。他就那样安静地看着她,她却已是莫大的知足啊。

    第二日,叶星辰在日记本里工工整整地写下六个字:再遇见你,真好。

    只是六个字而已,简简单单的,六个字,却犹如这世间最珍贵之物,占据了一页的纸张。

    是吧,年少时喜欢一个人,偷偷摸摸却愿意不顾一切。不顾一切,将关于他的一切,都放在第一位。

    2、你说的我都会相信。

    叶星辰从来是个慢热的女孩,一日一日,除了打招呼,她便再未与晏鹿鸣有过交集。

    她看着他日日笑闹,快乐得像个无忧的孩童,她便也勾着唇角偏过好友余晓,看向他。

    “叶星辰你又发神经啦。”余晓照着她的脑袋就是一记狠狠的爆炒栗子。

    叶星辰状似无意地收回视线,收回不经意间露出的笑颜,后知后觉地摸了摸头,皱眉道:好痛。

    余晓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故作老派地摇了摇头,用力翻了个白眼,无奈道:有病,有病,好好的姑娘怎么就这样傻了呢?

    “我去打水。”叶星辰微微红了脸,头发掉下来正好遮挡了她不多见的异样。

    叶星辰站在打水台前,看着热水冒着热气缓缓流进水杯里。她有喝热白开的习惯,无论春夏秋冬,都只喝白开。

    身后有男生打闹的声音,她知道,那里有他。

    “啊~”手上传来的疼痛感令叶星辰下意识地叫出了声。她自小怕疼,很怕很怕啊。

    是有人从后面正在装热白开的她,而撞到她的人,好巧不巧,偏偏是晏鹿鸣。

    “快,放冷水下冲着。”晏鹿鸣着急地抓过她的手,放在清水下反复冲洗着。

    少年抬头,撞上女孩红了的眼眶,噙在眼里的泪水让人看着都心疼。她听见他朝后面无措的一群人说:你们去向老师请假,我带她去医务室。

    一时之间,四周只剩下他们。

    晏鹿鸣看着叶星辰,声线颤动,声音温柔如水,含笑皱了皱眉道:真有那么疼吗?

    女孩难得鼓起勇气回了他一句:你要试试吗?

    晏鹿鸣伸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一股淡淡的发香萦绕鼻间,少年愣了愣,继而温言:我带你去医务室吧,相信我,不会很疼的,嗯?

    当时的叶星辰是如何反应的呢?哦,她好像忘记反应了呢。眼睛里汹涌的液体,是疼痛的泪水还是过分感动的眼泪呢?一切一切,都留在了那一日他们的年少岁月里,被小心翼翼珍惜。

    日后忆及,叶星辰总会想要告诉那一日的晏鹿鸣一句:你说的我都会相信。

    晏鹿鸣之于叶星辰,是日后纵使如何努力费尽周折也忘不掉的人。

    于是,一连两个星期,晏鹿鸣都陪着叶星辰去医务室换药。他给她买各种零食,逗她开心,他宠得她俨然像个,小公主。余晓这样告诉她的时候,眼睛里闪着羡慕的光。

    3、喜欢和善待,从来界限分明。

    午后一点,绿色的草地上,少年仰面而躺,视线落在天空中的某朵云上。

    良久,少年开口:阿辰,我失恋了。

    那一日的她是怎样的感觉呢?鼻子酸涩,心腔骤然加速跳动。

    原来,她认认真真喜欢那么久的少年,早已不似当年初见。

    微不可闻地吸了吸鼻子,她收起所有可能暴露感情的心绪,看向他温声开口:你难过吗?

    “难过。”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从他口里说出,却像巨石负重心头,压得她几近窒息。

    阳光落在少年身上,依旧美好得晃眼。积蓄已久的感情,在这一日,似乎都终归要石沉大海。

    她别开视线,说了句自视微不足道的话语:如果我希望你快乐呢?

    他却开口,答得如来去自如的风般随意:阿辰希望我当然会啊。

    可惜,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若不是前一秒他还说过令她希望坠毁的话语,她大概会误以为,他是喜欢她的吧。

    只不过,这个世界上,没有大概,没有如果。他喜欢的人不是她,他想要一直善待的人,也终究不会是她。

    日后,他仍旧待她如深交多年的好友般,好得令一众女生艳羡。

    只是,只有她清楚,他从不逾距。喜欢和善待,从来界限分明。而她,只不过是有幸,被他善待了。

    他有喜欢的女孩了,她会替他出谋划策;他有不顺心的事了,她仍旧站在那里替他排忧。

    叶星辰苦笑,这样辜负自己,不难过吗?

    年少轻狂,喜欢一个人,从来不舍得将自己善待。这,便是青春吧。

    她日日与他朝暮相处,心底积蓄的感情仿佛陈年老酒,愈加浓烈。

    她日日欢颜待他,却从来只字不提自己心中的不快。

    日复一日,她仿佛成了他的习惯,离开不得。而她,无比享受这样的习惯。

    晏鹿鸣身边的女朋友换了两三个,他说他想找一个可以谈高中三年的女朋友,不问结果,好好在一起就好。

    她调侃他:等着孤独终老吧。

    于是,很应景地,他没能找到那样的陪伴,她于是顺理成章地成了他最亲密的“女朋友”。

    晏鹿鸣第一次带她去看的电影叫 陪安东尼度过漫长岁月;晏鹿鸣第一次带她逃课是在星期五的体育课上;晏鹿鸣第一次带她去吃火锅是在她十六岁生日时……那么多的第一次,拼织成她可乐一生的那几年。

    往后的岁月里,每每忆及,她都想对他说一句:晏鹿鸣,谢谢你。

    4、一切都会好的,城南的花都开了。

    时间在日复一日的欢笑与悲伤中逝去,转眼已至高考倒计时150天。

    这一日,天气很冷,天气预报说会下雪。

    南方的冬天,下点小雪都是难得的奇事。

    叶星辰裹着毛茸茸的米色兔子围巾,头压得低低的,眼眶湿润,泪水滴落在鲜红的阿拉伯数字上。

    晏鹿鸣从教室外面进来时大声地喊道:下雪啦下雪啦。

    于是全班人齐刷刷地往窗外看,小小的白色雪花落下来,仿佛孤独失群的小孩。

    他走到她课桌旁,而后用只有他们可以听见的声音说:走,我带你看雪去。

    她抬头,破涕为笑,嗔骂他:看什么雪啊,这里是南方。

    这里是南方,看到的,哪里算得上真正的雪呢?

    “去他妈的分数,有什么好伤神的。”晏鹿鸣伸手抓起她的试卷,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里。

    “晏鹿鸣,你干什么?”矮了一个个头的女孩立时从座位上起来,仰着头瞪着他,所有人的目光循声而来。

    “我……”

    未及他开口,叶星辰便绕过他跑了出去。

    她为什么生气呢?其实,也没什么吧。只不过是,不想一直这么卑微地喜欢他了吧,不想一直沉沦在他的温存里。所以,想要在高三结束前,不那么卑微一次吧。十七岁的姑娘啊,还真是心思缜密啊。

    晚上回宿舍时,晏鹿鸣将叶星辰拦住,长长的手臂横在她面前,有些懊恼地问她:你在生什么气?

    她轻轻抽了一口气,淡淡开口:没什么。

    “真的?”

    “真的。”

    “那,给哥笑一个。”他揉了揉她的头发,逗她。

    走廊上的灯光并不亮,叶星辰第一次那么肆无忌惮地看着他,没有逃避,没有慌乱,勾起唇角。

    她忽而想起一句多情的话语: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你是海底月,你亦是心上人。你说,我喜你成疾,又该如何医?

    没有人看见,女孩眼眸中深不可测的哀伤。仿佛八千米深海,不可估量。

    “嗯,给你听首歌。”他将手机塞进她的手里,替她戴上耳机。

    音乐是纯音乐,手机荧幕上的歌词只有一句:一切都会好的,城南的花都开了。

    十七岁这年,叶星辰遇见的那少年,一如阳光总是温暖她的悲凉时光。

    5、我怕的,是高考这场盛大的离别宴和说再见的那天。

    百日誓师的那天,叶星辰拽着晏鹿鸣写下自己的志愿,然后郑重其事地对他说:晏鹿鸣,从今天起,你必须认真起来,听到没?

    他将手负在她的额前,悠悠开口:阿辰,你没发烧吧?

    叶星辰瞪圆了眼睛,双手插腰,提高了声音分贝喊他的名字:晏、鹿、鸣!

    “好好好,我认真还不行嘛。”少年微笑,话语宠溺。

    于是,某认真较劲的姑娘开始约法三章:从今天起,手机周一至周五由我保管;平时上课不许打瞌睡;试卷做完后不懂的来问我……

    “阿辰,咱有事好商量成不?”什么话,没了手机他怎么活?

    “别废话,给不给,不给绝交。”

    “这么狠的,那就…给吧。”

    叶星辰含笑,摇头叹息道:担着朋友的情分操着亲妈的心啊。

    晏鹿鸣看着她,笑得温柔。

    接下来的日子,便是她日复一日替他补习课业了。

    然后的然后,一场轰轰烈烈的高考如约而至。

    走出自习室去向考场的时候,叶星辰将一包纸巾递给晏鹿鸣,她看他时眼睛里总像是盛满了星光。“晏鹿鸣,加油。”她连名带姓叫他时,总是表情认真得仿佛在对全世界昭告。

    晏鹿鸣将纸巾塞进透明的考试袋,依旧笑得一脸轻松,他说:放心啦。毕竟,名师出高徒嘛,走啦。

    叶星辰看着晏鹿鸣的背影,忽而收住了笑容。

    可是啊,你可知道,我担心的并不是你考不好,而是这一场,盛大的离别宴,以及跟你说再见的那天。

    6、再见,我永远的秘密。

    盛夏的天空格外晴朗,叶星辰抱着书倚在走廊的墙壁上,抬头看天空的颜色,兀自感叹:好蓝啊。

    多情的姑娘自是又想起高一那年再遇见晏鹿鸣时的情景了。

    走出考场的晏鹿鸣轻手轻脚地绕到叶星辰身后,将手搭在她的肩头,含笑调侃她:一秒变身林妹妹啊。

    十七岁的少女啊,总是习惯渲染离别,将全世界都弄得悲伤难耐才肯罢休。叶星辰抬头的那一刻,眼里星河流转,看着面前的少年,隐忍下千言万语,轻轻开口只有无甚差别的两个字:再见。

    很久以后,叶星辰才明白了一句话:情不知所起,却一往而深。

    一直以来,叶星辰对晏鹿鸣的喜欢都仿佛静水流深,安静而不可测,热烈却从未多言。

    于是,那未有足够勇气开口的话语,成为了永久的秘密,此后都无敢轻易提及。

    后来,他们去看了最后一场电影。

    然后然后,三个月的假期,她和他谈天谈地谈过往悲喜,却半分未提心中所藏深情。

    叶星辰想,她可真是个擅长伪装的姑娘啊。她从不知,她小心收好的心事,他是知晓是不知?

    2013年8月30日的上午。叶星辰给晏鹿鸣拨了一个电话,通话时长她已记不清。她只记得,火车刺耳的鸣笛声响起时,他和她说了再见。

    再见再见,却是再难相见。

    可余生漫漫长,心里装着一个人啊,便再看不见除他以外的任何美好了。

    于是,叶星辰活成了一个念旧的人,活在回忆里,如何也走不出了。

    7、愿你余生,幸福漫漫。

    2018年8月31日,叶星辰站在奈良的街道上,举着手机朝自己按下了快门键,耳边,是声声鹿鸣。

    她将照片挂在朋友圈,心里发酵着隐隐期待。

    期待什么呢?自相识起,她的青春年少,喜悲都只关乎那一人啊。

    人们常说:别在一棵树上吊死。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你看啊,晏鹿鸣,我连距离你千里之外,还是那样没出息地想念着你。

    照片里的姑娘笑得如一夜之间忽绽的一树繁花,阳光之下,笑颜温暖如春。

    她终究是庆幸的,她所喜之人起码还懂她,留言板上晏鹿鸣第一个写到:生日快乐,好久不见。

    那些注定被风吹散的记忆啊,那些早已远去的时光啊,你们是否,还依旧别来无恙?

    叶星辰抱着手机,眼泪就那样不可抑制地落下来,她想起高考那年,她十七岁,喝醉酒的少年倒在她怀里,忽而迷糊之间的抬头令他冰冷的唇贴在了她滚烫的脸颊上。

    少年喃喃开口:阿辰你要快快乐乐的,以后找个人……好好照顾你。

    他终究还是没喜欢过她吧,不然怎么会,连酒后的祝愿都将他与她撇得那么干净。

    叶星辰抬手拭了拭眼泪,只答了他一个字:嗯。

    我从不敢在你面前多言,因为害怕说多了,就会将我喷薄欲出的心思啊,都昭告了天下。年轻的姑娘啊,终究少了那一腔赤城的孤勇,所以注定抱憾而已。

    手机提示音响起,是晏鹿鸣发来的私信照片,照片里有碧海蓝天,他说:鼓浪屿很美,和你更配。有时间过来,我陪你。

    叶星辰的指尖颤了颤,她答:好。

    他大概从不知晓吧,他随口的一句话,便可令她的心情转瞬成阴,片刻有光芒万丈。

    只是,叶星辰如何也想不到,再见时,会是那样疼痛的经历。

    9月23日的那天,她终于见到了自己思念成疾的人,只是,那人身旁,站了个容颜如画的姑娘。

    晏鹿鸣开口时,笑得星河灿烂:我要结婚了,你是我第一个告诉的朋友啊,义气吧?

    这一年,叶星辰22岁,晏鹿鸣23岁,她14岁认识的少年,喜欢了八年的人啊。那么多年的情感发酵,在这一刻厚积薄发。

    叶星辰哽咽了声线,转身只留下一句:抱歉,我还有事。

    离开的步伐坚定而迅速,晏鹿鸣追上来时他们已经离原地有一段距离了。

    晏鹿鸣从背后拉住她的手臂,开口唤她:阿辰。

    那声音,温柔好听一如当时年少,可那早已是回不去的年少啊。

    叶星辰回身看着他,良久,她说: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有没有……

    “喜欢过。”晏鹿鸣开口截断她,回答干脆。

    等了多久的答案呢,终于得偿所愿亲耳听见。可能如何呢,遗憾终究是遗憾。这遗憾啊,从他们都选择不开口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了。

    “阿辰,我希望你也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晏鹿鸣看见叶星辰的眼里星河摇曳,笑着哭的模样依旧令他心疼,她咬咬唇,仿佛是用尽了毕生的气力才开出了口:祝你,一直一直幸福下去。

    所以,祝你幸福啊,我再无法奢望相守的,那个少年。

    此后,我只求一愿,愿你余生,幸福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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