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永安城了。”应伯对闲云和涳泠道。
三人腾云,从上空俯瞰京城。四四方方的城,横平竖直的街道,将金顶飞檐的皇城围在正中。
“这永安城中,颇有几个修为高的道人,为朝廷卖命。他们懂得掐算天数,此次国运之变,同这几个道人脱不开干系。”说着,应伯不禁皱起眉头,看着涳泠,“一旦进京,行事务必小心谨慎,若有人主动结交,在对方亮明身份和来意之前,需多加提防。”
“你不同我们一道吗?”涳泠忍不住打断应伯。
应伯叹气,无奈地笑笑,“其实,我的真身是无法离开皇城的,现在你所见,不过是由我的一片龙鳞,所生出的幻象罢了。”
说着,应伯很自然地拉起涳泠的手,虽眉眼带笑,却透着万般无奈,“琮儿,如今你重回永安城,是这变数之中的不变,进了永安,你便蹚了这趟浑水。该来的,不该来的,统统会来。虽有些对你不住,但,日后你进了宫,我定会护你周全。”说完,应伯冲涳泠浅浅一笑,化作纷飞的流光溢彩,消失不见。
闲云用扇子敲着手心,挑眉瞅着应伯化作的流光溢彩,嘀咕了句,“这小龙嘴上说得好听,还不都得我们自己来,他倒轻巧省事儿了。”
“应伯他,也是有苦衷的。”涳泠瞅着那流光溢彩的残影,悠悠道。
闲云瞧着涳泠失神的模样儿,十分想酸其几句,但话到嘴边,还是将那几句酸溜溜的话,吞回腹中。罢了,不过一条小龙,何必同其计较,倒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了。闲云这么想着,同涳泠落在永安城外。
化作一布衣儒生之后,闲云同涳泠进了永安城。也算是,正式蹚进了这浑水。
此时人间正逢盛世,各邦使者汇于永安。街头随处可见金发碧眼,或红褐色皮肤,眼窝深邃的外邦人。
这永安城的集市,也颇具规模,一眼望去两侧楼阁林立,门面上的铺子中,随处可见新鲜玩意儿,各式牌匾高悬。吆喝声,嬉笑声,此起彼伏。
在街上没走几步,闲云就闻到了醉人的酒香,顺着那酒香,二人在一家悬着“鸿宾楼”牌坊的三层酒楼下,停住脚步。
此时天色稍暗,鸿宾楼已是灯火辉煌。一眼望进大堂,座无虚席。肩上扛着毛巾的小二,衣着光鲜,精神满面。用餐的宾客更不用说,无论从衣着,还是气度看,十有八九多为权贵。
一小二怀抱一坛开封的美酒,吆喝着“借过嘞客官——”,快步从闲云和涳泠眼前经过,其经过之处,萦绕着淡淡酒香。
闲云用力吸吸鼻子,瞬间精神饱满。满意地用折扇敲着手心,由衷赞了声,“不错。”抬脚跨进了鸿宾楼。
小二引闲云与涳泠上了二楼,在栏杆处落座。正好可一览楼下街市,闲云满意地摇着折扇,俯瞰街市上往来的行人与车马。
很快,小二便依吩咐,提来一坛店内招牌的竹叶春,并端上几道颇讲究摆盘和刀工的素菜碟。酒一上桌,闲云便收起折扇,伸着脖子用力嗅,大赞,“好酒!”
听闻街上传来锣鼓开道的声音,闲云与涳泠不约而同地看去。瞧着阵仗,是宫中哪位权贵摆驾,途径此处。一顶金色的小香轿外,两排随行侍女手持香炉,碎步慢行。
听旁桌人议论,那顶小香轿中,正是当今女帝的掌上明珠——毓瑶公主殿下。
恍惚间,闲云似看到一熟识的身影,跟在轿子旁侧,非人。
似是感觉到闲云身上的仙气,那身影抬头,正对上与其相望的闲云。身影一闪,出现在闲云身旁,拱手道,“见过闲云仙君。”
自从上次极乐宫风波之后,涳泠便可通阴阳。见到眼前的阴魂,涳泠不由得皱眉。
这男子人高马大,虽身披铠甲,但身上处处血迹斑斑,模样狼狈至极,看样子,是死于沙场。
闲云看着眼前的男子,有些难以置信,“锋烨?”
男子点头,拱手道,“正是在下,没想到今日,可在此处遇见仙君。昔日于凌霄殿上,仙君替在下与琴瑶,同玉帝讲情一事,在下一直铭记于心,只是未能报答仙君,便入了轮回。”
锋烨,本是天庭一名小将,屡立战功,十分受玉帝器重。其被北海二公主看上,本是要成为龙宫快婿的人选。只是不知何时,锋烨同云霞宫的仙子——琴瑶,生了私情。二人的私情败露后,玉帝抹不开面子,勃然大怒。云霄殿上,当着北海龙王的面儿,直接要让二人灰飞烟灭。
那日,凌霄殿上众仙家中,也只有闲云,肯蹚这趟浑水,敢于替二人求情。闲云心直口快,认为二人生情,并非天理难容,何至于灰飞烟灭的地步。玉帝嫌闲云没给自己台阶下,在北海龙王和二公主面前也不好交代,便抹去闲云的仙职,将其驱到荒山做土地了。
闲云只知道二人入了轮回,上人间做鸳鸯去了,后续情形如何,却并不明了。
闲云皱眉,“你怎的这副模样?”
锋烨露出一丝苦笑,“我二人虽保住了魂魄,但是入轮回后,注定永生相见不得相守,有缘无分,生生世世受尽情劫之苦。今生琴瑶投做公主,我为将门子弟,心系琴瑶却注定战死沙场。下一世,便该琴瑶受我今生的折磨。如此往复,永世不停。”
闲云愤愤道,“玉帝这招,着实恨,简直比当日劈了你们二人还恨。”
“仙君莫要乱讲,冒犯了玉帝,便不好了。”锋烨苦笑着叹口气,“我们二人触犯天条,生出私情,理当该罚。玉帝也是想让我们知道,不该结的缘分,注定只能成为劫数。”
闲云瞧着锋烨的魂魄,虚弱不已。看样子死了许久,却没有随阴差回地府,定是在阳间滞留太久,而折煞了自身的阴气。
闲云皱眉道,“你在阳间留这么久,这魂魄如何撑得住?”
锋烨垂眼轻笑道,“我能守在琴瑶身旁,就好。其实这永世劫数,是有破解之法的,即我们二人中,若有一人不复存在,便可破。”
听了锋烨的话,闲云神色凝重,看着锋烨带笑的眼道,“难不成你——”
锋烨垂头拱手道,“我意已决,仙君不必再说什么。仙君为了我二人,被贬谪荒山一事,锋烨恐无力报恩,望仙君——”
“罢了。”闲云叹气,挥挥手,转头看向窗外。公主的仪仗队虽已远去,却还听得到锣鼓声。
身旁的锋烨拱手告辞,想必是又回到了琴瑶身侧,独自等待魂飞魄散。
“身为仙身,生情,便是有罪么?”涳泠似自言自语,又似在问闲云。
“情本非罪,只是若被容不得,便成了罪,随之便生出了劫数。”闲云替自己斟上酒。见涳泠若有所思不说话,便挑眉道,“莫要乱想,这鸳鸯,我既然同你结下了,便无悔。休要生什么,因同你生情,连累我之类,让人酸掉牙的念头。”
涳泠斜了闲云一眼,哼道,“我才没那么矫情,即使降天罚,我也不跟你分开。”
闲云将酒盅轻放于桌上,满意地看着涳泠,笑道,“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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