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中人

局中人

  01

晚上八点，我，如舟，万婧，顾云和黎昊四女一男在咖啡屋里开始了一场真心话大冒险。

我懒懒地靠在沙发上，目光淡淡拂过他们四个人的脸，那四张脸上都有着隐隐的期待和兴奋，等着下一刻有谁不为人知的事情爆出来。昏暗的灯光下，他们都是装作随意的兽，内心在挑准时间来捕捉自己的猎物。

顾云慢慢转着手中蓝色液体摇晃的高脚杯，眼里盛满了笑，她问万婧，你跟你男朋友是不是睡在一张床上过？万婧听了后点头笑，眼角眉梢都是小女人的娇羞。啊，我知道我下一个问题该问你什么了。顾云说的时候笑意变得促狭，眼神里闪烁着一探究竟的光。另外两个也跟着起哄，万婧双手捂着嘴巴，笑出了眼尾深深的皱纹，说话也带点撒娇的味道，哎呀不要问啦，就是那样啊。

这样的反应，答案我们早就心知肚明。

八卦，两性，总是人脑子里感兴趣的。

到黎昊的时候，他选择的是大冒险。我们深知黎昊平常的玩世不恭甚至可以说是骚，另外三个女生像是约好了一样都指着墙上一幅玛丽莲梦露的海报，让他去亲一下。黎昊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弯下腰来颇为神秘地小声告诉我们，我要去亲她的胸。话毕，他旁若无人的走姿扭得可以说是风情万种，走到玛丽莲梦露的海报旁边时，他整个人像壁虎一样朝海报上趴去。

在咖啡屋二楼所有人的异样目光的注视下，黎昊神情迷醉地轻吻了一下玛丽莲梦露性感的胸。真是滑稽。

我想一般人看到这样的场景，或许他们会想，这群学艺术的人都这么会玩儿的吗？甚至他们会觉得这是对女神的一种亵渎。

如果不是因为黎昊有女朋友的话，我真的会怀疑他骚到这种地步到底是不是一个GAY。我也非常好奇他女朋友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奇葩可以接受他这样的男人。

接下来的真心话和大冒险，我也被问到过，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每个人说是真心话，也不一定是真心话，事情的真真假假也只有说的那个人知道，我们无从考证。

02

我来大学这么久，一直都不喜欢和任何人参加聚餐聚会，多数是我独来独往，一个人吃饭，去图书馆，散步，旅行。大概出自于骨子里的疏离和冷淡，不想在谁的身上浪费自己的时间。

玩伴是玩伴，朋友是朋友，玩伴是谈不了心的。而彼此能成为朋友，必定有其相似之处，也会更加包容对方。稍微和我走得近一点的，就是如舟和黎昊了。

至于顾云和万婧，于我们三个人而言都只是团队合作上的关系。这种合作的关系，不得不将我们五个人捆绑在了一起。大学里的每个班级其实都是很散的，但是散中又会有好几个小团体，也正是这样的小团体来组成了一个班。

而我们五个人，就是这样一个硬凑成的小团体。

万婧的脸常年是不笑且皱着眉头的，见谁都像谁欠了她八百万一样。没有人会喜欢每天看着这样的一张脸，更何况万婧心眼实，说话又容易得罪人，听不出别人的言外之意。刚刚接触顾云的时候以为她很高冷，实际上是性情温和又见过世面的女子，我曾经和她在夜里的操场上散步，她很坦诚地告诉我她非常思念她的爷爷奶奶，如果她的爷爷奶奶还在世就好了。 

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这样两个截然不同的女子，会成为好朋友。

不过女人之间的友谊，在于共同看中了一个包，而感情的破裂在于其中一个人买下了那个包。

03

每一次上课我们五个人经常坐成一排，我和如舟会聊得多一些，万婧却常常带着顾云插进来说话，万婧不停抱怨她的男朋友，两个人之间如何吵架，又如何和好。我和如舟却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她，只能自顾自地听她的独角戏。

那天下课后我们发现外面下了大雨，我和如舟还有黎昊都是一路淋回去的，只有万婧打着伞跟顾云走在一起。如舟低头玩手机，脸色有点不大好看。

回去后的第二天，如舟就发烧了，被昨天的雨淋的。

我陪如舟打针的时候，问她昨天怎么不带伞，如舟颇有不满地说道，昨天我先到的教室，万婧还在寝室的时候给我发消息借走了我的伞，下课后却和顾云一起打伞走了。我听后皱了皱眉头。

说来也是，喜新厌旧和忘恩负义本就是人的两大天性。

我想起万婧胖胖的身材总是穿着拖鞋和阔腿裤去上课，羡慕又可怜。这一刻我仿佛看到了十几年后万婧的模样。

很多事情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可是万婧看不出来。

就像我们当初一起吃饭，黎昊曾经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万婧拎包的样子像刚刚去菜市场买菜却发现菜被抢光了的大妈。万婧毫不客气地在饭桌上用筷子打黎昊让他闭嘴，动作粗鲁又无礼，黎昊明明明白却依旧肆无忌惮地继续说，甚至带着不要脸的痞气，我看到顾云在笑，而如舟也只是自顾自地吃饭，不动声色。出于某种善意，我不愿让黎昊揭示万婧的生活真相，便用腿在饭桌下轻轻踢了黎昊，他这才停止了所谓的玩笑。

看懂这个逻辑的人，谁也没站出来说话。

思想不在一个层次上的人，是很难交流的。

才二十岁的姑娘，就已经有了让人深感面目可憎的脸。

03

其实我们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做，没有谁会去插足太多别人的生活，这才是一个独立的人。

我不明白万婧那样的姑娘为什么不懂得人与人之间交往的潜规则，我每次去她寝室的时候会看到她在和她的室友聊八卦，说怎么花钱，可前提是她除了自己父母给的生活费，并没有其他的经济来源。甚至万婧和室友说到一起去考驾照，大概一个暑假就可以学成。

一切在她的眼里都是那么简单，那么信手拈来。没有人会给她提醒，或者说，提醒了也没用。

哦，这个幻想的奴隶，弄不清真假，还是一个不经世事的小女孩，有着贫瘠的精神世界。

我每次听她说话都觉得脑子里像有苍蝇一样嗡嗡作响，脸上还保持着似笑非笑的神情。

从某种角度来说，我是羡慕万婧的。

这样的人不止万婧一个。

就算那些有点才华的人，也免不了幻想和眼高手低。

黎昊很喜欢音乐，经常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里难以自拔，以玩世不恭的态度对待周围的人事。他比我们仅仅只大上一岁，所以他往往自以为是地把自己放在一个很高的段位上，我们在他眼里都是无知的小朋友。我们三个人经常玩到一块，一起出去骑车的时候黎昊也多少会照顾一下我们，我也每次帮他交作业，但是我们都不明白我们到底算不算得上是黎昊真正意义上的朋友。我和如舟也不想知道。

我曾经和黎昊开玩笑，说他以后要是成名了，我就来采访他。黎昊像孩子一般对我笑得狡猾，甚至笑得满脸都堆起了褶子，他阴阳怪气地回答我，不可能，你不会有采访我的机会。我听了后回以他微笑，不再说什么。其实我也理解他，有才华的人多半都孤高自傲有个性。

黎昊自恋，只是这种伤人的话，他没少对我和如舟说过。

全世界黎昊一人天下第一他最牛逼。

又是一个心态沉浸在自我幻想里的人。

故作姿态的表演都很到位。

04

每次考试的时候我都习惯性地提前完成任务，命运才是一个伟大的编剧，你不知道它会突如其来什么让你招架不住的事情，我只有早早完成其他事情来腾出时间，才可以接得住猝不及防的意外。

这样才不会乱了阵脚，一切都尽可能的在我的掌控之中。

我拥有普通的家庭，普通的能力，残酷的现实让我无处可躲，我不像万婧那样有一群明眼人装瞎宠着她，不像顾云那样有着良好的家世，不像如舟那样有精明的商业头脑，也不像黎昊那样有着出众的才华，我没有重头再来的资本。

要融入社会，必须掌握适应社会的多种技巧，以及看透人性的眼里，而且在关键节点上，千万不能出错。每每与人相处的时候，当我看透对方后，我便会立马失去兴趣。

这个无趣的学校关不住我。

我开始一个人出去旅行，即使我知道我这样还是离真正的社会很远。一路上我总是一如既往地察言观色，常常会听到很多人说的一些客套话，给人戴高帽子，每次听到我都会觉得十分疲惫。可这也是社会上无聊却偶尔又有点用处的法则。

人人都向往这光辉，都想在这光辉里分一碗羹。可下面的人总是看不懂，上面的人到底做了什么，才能如此优雅而智慧地生活。上面的人什么都不会说。一点不说。

在旅行的时候我住过一家民宿，民宿老板是个快三十岁的男人，我们聊得很来，我告诉了他我在大学里的种种经历，他在我面前亲自为我调了一杯酒喝，目光里的柔和有着阅历的沉淀，他对我淡淡笑着说，真正的伟人是可以和任何人从善如流的。

可我本身为沧海一粟，当不了伟人。

兜兜转转，我自己也是局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