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戒不掉的瘾

张同是我的男闺蜜，职业是画家，喜欢健身。他的朋友圈里不是油画作品就是秀腹肌，满满的逼格。可只有我知道，他活得有多失败：他的画儿，一幅也没有卖出去；他追了一个女孩两年，也没追上。

“余沐白，可以出来陪我喝酒吗？我肝肠寸断。”我已经躺下了，他给我打电话，声音里充满沮丧。

我磨蹭着穿上衣服，开车过去，谁让我们是闺蜜呢？

“又出了什么事让你大晚上的惊动我圣驾？”我白了他一眼，拿了根儿他面前刚烤好的肉串，肉串还滋滋地冒着油星儿。

“余沐白，你说小烟怎么可以这样。”他痛苦地说。小烟就是他追了两年的女孩。

“哪样？”我一边大口咀嚼，一边等着听下文。

“她说打不到车，让我过去送她一程。我屁颠儿屁颠儿地跑过去，结果，她是让我送她去天门饭店。那个罗明，在那儿等她吃饭呢。”张同痛苦地说。

我没转过弯来：“既然她跟罗明约好了，为什么不让罗明来接她呢？”

“罗明是从另一个方向过来。她说不想让罗明久等。”张同郁郁地说，“可是，每次我约她，她从来都心安理得地让我等着。”

唉，我这个千年备胎的男闺蜜，真让我操心。这不明摆着，在她心里，你的等级不够嘛。人家罗明，说不定就是她的男神。

“余沐白，我真的黔驴技穷了。估计这辈子，我也追不上小烟了。”他双手揉进头发里，看着面前的烤串儿发呆。

我决定去会一会这个小烟，她怎么就能把张同撩得五迷三道的。

张同终于约上小烟，已经是两个星期之后了。这天，小烟破例没有迟到。等我跟张同走进KTV包厢的时候，小烟已经坐在沙发的角落里了。

昏暗的灯光下，她看起来柔和而美好。尖尖的下巴，高挺的鼻梁，淡淡的妆容，眼睛明亮如水。

她看到我，眉头轻蹙了一下，随即展开，露出了灿烂的笑：“沐白，过来坐。经常听张同说起你。”我微微点头，说了声“小烟好”，就走过去坐在了她的身边。

我们丝毫没有初见的尴尬，倒像是认识了很久的老朋友似的，有着说不完的话。我忘记了自己来的初衷，原本是想替张同抱不平。结果只几分钟，我就被她圈了粉。听她说话，简直就是“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感觉。

张同完全插不上话，只好自顾自地抱着话筒唱歌。回去的路上，他跟我抱怨，说自己好不容易约上一次小烟，倒好像是帮我约的似的。

“张同，你追不上她太正常了。虽然你也很优秀，但小烟，简直是人间尤物。你看她柳眉淡扫朱唇微启，一副不食人家烟火的样子。张同，你眼光太好了，姐们服你。”

听了我的话，张同半是高兴半是失落。高兴的是我夸小烟；失落的是，他可能真的永远也追不上小烟。

后来我跟小烟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你喜欢的，是不是那个罗明。张同如果没有机会，你就直截了当地告诉他吧，让他死也死个明白。不然，他的心可一直在你身上的。”我跟小烟说。

“张同没有告诉你，我跟他说过，我目前没法接受他吗？”小烟咬了咬下唇，“我的心，一直都在罗明身上的。”

原来，罗明是小烟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小伙伴。小学时，罗明背不下来课文，老师让当大队长的小烟看着他，背不下来，不许回家。小烟怕黑，走黑路就会哭。罗明最怕的，就是小烟哭。为了不被老师留下来，他让妈妈天儿一亮就喊他起床背课文。

读初中，罗明经常吃不饱。正是长个子的时代，一荤一素根本不够。小烟总是一脸嫌弃地看着盘子里的肉，让罗明帮忙。“你帮我吃了吧。我怕长胖。”小烟说。其实，她是故意把肉省下给罗明的。

天有不测风云，罗明父母经营的一个木材加工公司出了事，公司破产，还背上了沉重的债务。罗明弃学进了一个工厂，工厂离小烟所在的重点高中就隔了两条马路。罗明经常去小烟的学校给她送零食，但他知道，他们的路，终究会渐行渐远。

小烟去罗明工厂里的宿舍看过一次，一溜的地铺，铺盖卷横七竖八。房间里一股单身男人们的汗味儿。罗明注意到小烟稍稍厌弃的表情，即便那表情稍纵即逝，还是彻底挫伤了他的自尊心。

第二天，他给小烟留了封信，就从这个小城消失了。

“我要去大城市闯荡一下，寻找我的未来。”

小烟一门心思学习，考进了理想中的大学。有男生追求她的时候，她总是有意无意，拿罗明来作比，虽然她连他在哪里都不知道。大学毕业，小烟出落成了窈窕淑女，可还是没谈过恋爱。

直到那天，她接到一个电话：“小烟，我是罗明。”

那时她正与张同一起吃火锅，张同是所有追她的男孩子里，最接近罗明的。个儿高，体贴，总把她呵护在掌心，并且，他比罗明更文艺。她已经快要答应张同和他在一起了，罗明的电话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

罗明从一个昔日同学那里知道了小烟也就在这个城市工作。“你今晚有时间吗？见个面吧。”

“我没问题。你说个时间地点吧。”小烟的心砰砰直跳，她赶紧放下碗筷，丢下张同一个人在饭店，拦了个车就冲他们约定的地点而去。

从那天起，张同这个准男友，就一落千丈成了备胎。

“沐白，罗明经常约我吃饭打球，我约他，他也从不拒绝。可是，他为什么还不跟我表白呢？”

“你主动点呗，既然你这么喜欢他。”我说，心里感叹着可怜的张同。

“嗯，我是应该主动点。”每一次，小烟都这么说，但她一直没有行动。

“我一个女孩子表白，会不会被他认为不够矜持啊。”一向知性的小烟，在罗明面前，前怕狼后怕虎，痛苦地纠结着。

女生总是这样，面对在乎的人，谨言慎行，生怕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自从有我这个“卧底”，张同渐渐搞清楚自己的位置，也终于不再对小烟抱有希望。他把生活的重心重新放到了他的事业上，在网上开了个绘画训练营，偶尔还会和学员组织见面会，忙忙碌碌的。

这样又过了大约两个月，小烟红肿着眼睛找到我：“我问罗明，中秋节是不是可以跟我一起回家见父母了，结果他支支吾吾地说，他有个女友，已经在一起四年了。”

“这个家伙，那他总约你是几个意思？还有，他为什么不早说？”我气愤。

“我让他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小烟决绝地说。

张同这个时候正在杭州和学员面授，我电话他，告诉他小烟恋情的变故。他撂下上了一半的课，把钱退给学员，匆匆忙忙就赶了回来。他说，小烟是个认真的姑娘，这种时候，一定非常难过，他要陪在她身边。

小烟冰雪聪明，虽然伤心，但知道生活必须向前。有我和张同陪她，她很快度过了最糟糕的失恋阴霾期。

我替张同开心，他终于又有了机会。

可是，某天我们在打保龄球的时候，小烟接到了罗明的电话。我跟张同定定地看着小烟，多么希望她不要接。可她犹豫了下，还是接了起来。

接完电话，她去换鞋：“我去去就来。他说有重要的事跟我说。”张同的眼神黯淡下来，无奈又悲伤。

小烟再回来的时候，眼角里藏着欣喜：“我跟罗明和好了。他说他找那个女朋友，是因为她长得像我。刚从老家的小城出去闯荡的时候，开出租，经常是夜班。租住的地方乱七八糟的，那个女孩总是帮他收拾屋子，洗衣做饭，两个人就在一起了。他说，他心里的那个人，始终是我。”

张同像被霜打了的茄子，耷拉着脑袋不说话。小烟转过来看着他，轻声说：张同，对不起……

我拍了拍张同的背，不知道该说什么。每次他伤心的时候，我能做的，就是陪他喝啤酒吃烧烤。他伤心的时候还真多，以至于我烧烤吃太勤，都落下了胃疼的毛病。

有些人的深情，就是被辜负的。没多久，小烟和罗明还是分手了。从底层一步步走出来的人，与从象牙塔里走出来的大学生，终归有太多的分歧。

“他跟前任分手后，总觉得对不起她，说她陪他走过了最艰难的时光。她没有嫌弃他出租屋的破烂，他却在住别墅的时候抛弃了她。他总是念叨她的好，那我算什么。”小烟说。

“我算是明白了。我只是住在他记忆里的人，那个姑娘才是他的最爱。”她转身看着张同，眼睛亮亮的，“我也明白了，谁才是我应该爱的人。”

没得到过的，才会永远躁动。小烟从罗明的生活里走了一圈，反而不再固执其中了。这一次，她是真的走出来了。

张同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这个千年备胎，终于转正做了小烟的男朋友。估计从此，我再也不用陪他吃烧烤了吧。

我特别开心，一个人去喝了半打啤酒。这个我偷偷爱了许多年的男人，终于找到了他的幸福… …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