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我便在村里人口中得知我不是爸妈亲生的,是从邻县抱养来的。不过当时爸爸妈妈对我特别好,我根本没有把这些话放在心上,日子还是一天天快乐的度过着。

1
1999年春天,北方的春天还是比较冷的,寒风吹过,像有人在脸上扇了个大嘴巴子,嘶嘶的疼。
妈妈日益隆起的大肚子,似乎在向我炫耀,示威。
终于在一个阳光柔和的下午,妈妈的哀嚎伴着三月黄土高坡的风声、黄沙我的弟弟出世了。当看到那个皱巴巴的小人儿挥舞着小拳头嗷嗷大哭时,我竟然被逗乐了,不由的上去握握他粉嘟嘟的小手。很快弟弟就满月了,家里来了好多人,都脸上挂满了笑容,但当他们看到我时,这些笑容好像被凌冽的西北风给冻住了,有一些僵硬或许是勉强,我也说不上来总之不是那么温暖。
2
过年了,我们都穿上了新衣,东家进西家出的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奔跑在不大的村子里。听着大人们说着这一年里的收成,以及明年的计划。学生们谈论着成绩,学校里的事,很是无聊。我在街道上瞎转悠,捡着响炮留下的炮筒子。有的炮筒子炸在了墙角的雪堆子里,摸着今天分到的鞭炮心里甚是开心,这个时候村里的傻子哥哥笑呵呵的嘀咕“锐锐,放炮,火火”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火柴。我眼睛一亮,就和傻子哥哥放起炮来,在噼里啪啦声中我们乐的哈哈大笑,过年不过如此,几个鞭炮给我们带来了快乐。就在我们玩疯了的时候,看见场面的干草舵里冒着阵阵浓烟,我们都吓傻了不知如何是好。这个时候有大人出去串门看到后,叫来了全村的男女老少来灭火,有用土盖的有浇水的……
不一会大火就被扑灭了,爸爸像头发怒的狮子恶狠狠地看着我,吓得我直哆嗦,他抄起手中的铁锹,一锹把儿抡向我的脑袋,只觉嗡的一下,眼前一黑我便没了知觉……
二月的天真冷,我像被冻在了另一个世界一点都动弹不得,身体里的血液像凝固了。
妈妈掐着我的人中大声哀嚎,这哀嚎像弟弟出生那天的声音,是那么的真诚……
爸爸自顾自的走了,从那以后我变得更勤快了,一切事情都争着去做……
3
不知不觉不都上小学了,我比弟弟大三岁,爸妈说让我等着弟弟这样就会相互有个照应,我和弟弟上了同一年级。
那天又是一个比较闲的下午,太阳懒散的照在几个晒太阳的老人身上。不一会儿村里来了一辆大汽车,是卖货的人又来了。他是村里的常客,每次谁家缺啥了,他都会从镇上的超市里拉来。这个时候是我们孩子们最最开心的时候了,因为只要你央求,家里也有一些钱,大人就会给你买包糖果或者方便面。
我也不例外,和小伙伴那叫一个欢呼雀跃,在街道上跑来跑去,转来转去的。黄土高坡上居住的人家像他们的田地一样都是梯田状的,一条街道要比一条街道高,最高的有二层楼那么高。就在我绕街道边儿走的时候,被一个青年大哥哥一撅屁股给顶的滚到了下一条街道。站在街道上边的爸爸看着我眼神里都是冷漠,没有丝毫着急,青年哥哥的爸爸连忙下去把滚得灰头土脸的我抱了上来。有的大人们长舒一口气说“幸亏是冬天穿得厚,不然这孩子可要摔惨了。”
晚上睡觉时疼的实在难以入眠,翻来覆去的,妈妈摸摸我,发现有两根肋骨脱落了。
事情就这样过去了,也没人问,再也没人提起,脱落的肋骨自己随着我的成长好像长回去了。我就是一粒无人知晓的尘埃……顽强而卑贱。
4
在学校的时间真是短暂,不知不觉我和弟弟已经初中毕业,弟弟在爸妈的建议下选择了复读,我则等待着通知书学一门技术。这样也好,以后最起码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养活自己。
来了好多通知书,我决定去学汽修,爸妈也同意了,可是等着快要开学的前几天,爸妈给我做了我最喜欢吃的蛋炒饭他们看着我“锐锐,那个学校我们不去了好吗?不就是学个修车吗?你跟着你表哥学就是了,还不用花钱,还可以适当给你点零花钱。”
我停了停筷子什么也没说,早该想到是这个结果……
当时不应该抱太大希望的……
还是每天和爸妈早出晚归的收秋,收完了秋我就来到了市里表哥开的汽修厂里,说是个厂其实就是一个摊位,每天干着刷油漆的活儿,手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红红的油漆相砌在生命线,智慧线,吞占了爱情线,以及指甲缝……
心底有个声音告诉我你不能再为取悦别人而活了,你马上要成年了,要按自己的意愿而活……
那个冬天我和表哥告别后,身无分文,只能找一个管吃住的工作最后就到了火锅店上班。
年关将近,兜里除了买车票的票便没钱了,不管怎样还是回家过个年吧。
在大年三十的的上午我回到家,吃过午饭便有小伙伴来叫我,听着大家说着自己的收获,以及见闻心里不免多了份伤感,我这半年里除了漂泊就是漂泊,有时候甚至温饱都是问题……
晚上妈妈小心翼翼的问着“锐锐,你攒了多少钱了呀?别拿丢了,妈妈给你保管,不然别人又问你借钱了。”我苦涩的笑笑“妈,真没有,我买了票就没有了。”妈妈的眼神又变灰暗了。
爸爸给我说起了村里的人,事“远了我们就不说,你看人家壮壮,比你大不了多少,人家又是给他爸买三轮车,又是洗衣机的。”这一晚我在责备与自责中度过,整整从2014年跨过了2015年。
5
很快年马上要过完了,我又背起了行囊,游走在他乡的路上,在爸妈的千叮咛万嘱咐下我下定决心一定要攒钱,混出个样儿来。
当看不见了房顶上冒出来的缕缕炊烟,泪水还是止不住的从心里流到了脸上,爸妈等我……
在这辗转的半年里,我干过餐厅服务员、ktv
服务生,工地的搬砖小工。对,我没有学历,有的只是青春,一腔热血,还有一份柔情而又沉重的承诺。
在经历了210个日日夜夜的漂泊后,又迎来了八月一个丰收的季节。放下行囊,背上水壶,干粮,撸起袖子,挽起裤腿加入到了火热的收秋行列。
当鸡还没叫,我们便摸黑起床,走在田间的地头,月儿爬上村边的柳梢才拖着疲惫的身子,拿着空空的水壶,干粮袋子走在有点潮湿的小路上。灰毛驴拉着高高耸起的庄稼,吱扭吱扭的在月色中低吟……
天刚蒙蒙亮,我们便去场面用草刀切谷子穗儿,一层又一层的铺好。我和爸爸负责切,妈妈负责铺。明晃晃的铡刀,铡向它们纤细的脖子时没有血也没有疼痛,只有沉默……
不一会儿,灰色的毛驴拉着沉重的沙石柱在他们的头颅上碾压着,颗颗黄色的谷粒静静地躺在了场面。沙石柱在灰毛驴一圈一圈的拉动下,发出吱吱呀呀的歌声,碾压着一个个金黄的头颅……

收场了,我和爸爸妈妈用叉子一遍遍把撵剩下的空谷穗儿往出叉,堆积成一个像山一样的谷堆。爸爸妈妈是村里的庄稼能手,对我干的农活可想而知,每当我把穗儿堆上去,“嗨,看你堆的都是些啥?就不能堆好点吗?”爸爸板着脸低吼。“哦”呶喏着尽量弄好。
爸爸看着我不耐烦的斥责“都多大了?这都弄不好啊?”我低着头默不作声的一直干。突然爸爸怒气冲冲的向我走过来骂骂咧咧的用手中的叉子当头便给了我一棍。嗡……只觉眼前一黑,脑袋嗡嗡作响,便没了知觉。
爸妈手中的活一下都没因我的晕倒而迟疑片刻,该干什么还在干什么……
呵呵,我就是这么卑贱……
被自己亲生父母怕失去铁饭碗而抛弃,养父母又有了自己的亲生孩子而嫌弃着我……
不知在外面躺了多久,阵阵凉风渗骨,头痛席卷而来,灰头土脸的我一个骨碌儿爬起来,像一具行尸走肉一样,摇晃着回到家,这个从小我认为只要我乖,就可以得到爱的家……
一晚上的翻来覆去,以及咕咕叫的肚子使我难以入眠,拉开窗帘让阴冷的月光透过玻璃,透过窗棂洒在我的脸上,七岁的冬天去小伙伴家玩耍的情景又出现在了脑海,那句无意间听到的对话,刺痛着我到现在都胆战心惊小心翼翼“要是那个时候知道能生可不收养。”“是啊,咱那个时候也没想起去奶奶庙求个孩子。”
天刚露出鱼肚皮,被一晚上的翻来覆去,思前想后折磨的些许憔悴……
那年我17,独自一人扶着月色离开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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