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一刀斋
姜离穿纯白丝质的裙,后背挖空,露出纤白的背。飞袖的设计,宽宽松松衣带当风。坐右侧的是位不知名的男士,西装熨得笔挺,衬衫浆洗得雪白。黑发用发膏细致地抿在耳后,一丝不乱。
想是位性情克制的人,上装口袋里的方巾花色却大胆跳脱,等闲人轻易压不住的,他却将这内敛与高调糅合地恰恰好。
她只礼节性地借着端酒杯的间隙眼尾扫过,未曾想他竟似察觉,微侧首过来,眼神将撞上之际,她不自觉逃开。耳根子慢慢晕开一丝红,映着摇曳的碧玉耳穗,眼见是绿肥红瘦。
余光里好像见到陌生男士微含笑看着她的方向,复又转回身与女伴闲话。
她微微坐直,方才一瞥里,男子的样貌见了七八分,好相貌的男人,气势也足,不免让人生出局促之感。
她低头自顾自切盘中的牛扒,沾上黑椒酱汁,缓缓送入口中,就一口红酒。这样的宴席规格上,食材滋味果真出众,只是场中人人衣着光鲜,觥筹交错,令她生出恍惚之意。有丝格格不入,初时本就存在,现今如冰川裂痕般越来越深,她快喘不上气了。
左手垂在身侧,轻理着裙摆,这件丝质裙过于轻滑,她总要时时留神,整理一二。
席面上,主人正在发言,说至结尾端起了酒杯,宾客们均一同拿起酒杯遥敬。她右手将将扶上杯身,忽然感到有只手顺着左手边丝滑的袖底滑进去,握在她的上臂。惊得她手臂上起了一层战栗。
她手一颤,险些碰翻酒杯,亏得右手边男士眼明手快,不动声色轻扶一把,免了她可能出现的尴尬。事出从急,她与他眼神交流了一瞬,想是她脸色十分不好,蒙他多凝视了几分。
她稳坐后,左臂上的咸猪手已经撤出,但留下的不适让她一阵阵有些反胃,像蛇的信子缠在臂上,湿黏冰冷。
她眼风扫过左侧,也是位衣着得体的中年人,明知她看过去就是不予对视。他拿准她没有证据,嚷出来反而难看,着实是万分气闷。她不期然在这样的酒会上有人这样明目张胆,光鲜的外表下却如此肮脏黑暗。
咬紧了牙根,莫不只有忍下一时之气。有意识坐得离左侧远了几分,手臂和腿都尽量避往一旁。
动作幅度不算大,右侧的男士似乎未曾留意,并未看过来。她微微自在几分。
又捱了几分时候,侍应呈上一份意士浓汤。似乎是因为觉得有视线阻挡,左侧的咸猪手竟借着上菜的间隙,不知不觉覆在她腿上。
她眼角猛地一跳,正要失控抓开他的手,却只觉右侧阴影一重,她眼前一花,左侧男人低呼一声,放在她腿上的手急退开。众人都向这侧看过来,她也看。中年男人极尴尬,脸色难看。隐在桌下的右手上是一大勺溅开的浓汤。
方才发生的事三人都心照不宣,右手边的男士不知是何时发现了有人不轨,悄无声息地将浓汤泼在那人手上。这样的警告必然让那人不敢再造次,也免她陷入尴尬境地。
人多眼杂,她不便多说感激的话,他也自始至终没再看过来,如同方才并无任何事发生。
刚才的气闷终于松出,食物也见得可口几分。酒没再多喝,脸却依然有些晕红,淡淡的温热,她自己都察觉到。
宴会散后,她等人走得多一些才缓缓踱出,不爱与人接触是早些年就有的毛病,方才那人的触碰实在能叫她恶心好几天。好在……正踏出宴会厅,不期然门边立着的正是方才解围之人,见她出来,让开几步,分明是等着她。
她走过去,正对着他俯首的眼神,莫名有几分赧然,他行为克制绅士,眼神却外露。像是看出她要道谢的意思,低笑着先开口,声线低醇,像醉了酒的风,刚刚够她听到。
“不好意思,似乎弄脏你的裙子。”
提的也是方才的事,裙子上是贱了几滴浓汤。她含笑道,“这是小事。刚才,多谢你。”然后就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是站着看他。
她沟通交流上有点障碍,好像回到很久以前的学生时代,站在心仪之人面前的讷讷无言。只是今时没有心仪之人,她也不再青涩年少。只是好看的男人,总还是喜欢欣赏的。
“小事而已。”说完他凝住腕表看了一眼,同她说,“快十点了。”然后就陪她站在当地,并不多找话说。
她多看他一眼,觉得他是妙人。夜风静悄无声,她看人来人往,无人说话,却很自在。
不多会,她见到接她的车开过来,同身侧人道别,“与你认识,我很高兴。”说着主动伸出手去,男人眼神带着几分玩味,礼貌地松松握住她手指部分又很快放开,也笑道,“我也是。”
她笑着抿了一下鬓角,提着裙摆走下阶梯。坐进车里的时候,从车窗看了一眼他的位置,发现已经空无一人。
她眼底的笑意更深一层,这个男人很妙不可言,没有冒昧问她名字,也没有说要不要送她回家的话。只是陪她等着,避免夜深鱼龙混杂不安全。与他相处不过半晚的时间,却远比有些相识多年的人更熨帖自在。
真是应了那句话,看一个人,只需和他吃一餐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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