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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繁县县衙东侧,有山名曰乌山,高不过几十丈,宽约数百步,是一座很不起眼的小山,但是茂林修竹,飞禽走兽,也很有乡野之趣,而且比邻县衙,得官府荫泽,其知名度在繁县诸山中可谓第一。但是,乌山知名度高的原因,却是因为山上产有一种异果——乌参。
乌参,之所以叫乌参,是因为它长的像人参,从叶子到茎秆、根部都像,唯一的区别是:人参食用部分是人肉色的,而乌参是灰黑色的。当然,最主要的区别是它们的本质不同,众所周知,人参是一味补药,能滋阴补阳,而乌参却不是,它几乎可以说是一味怪异的毒药。
简述其功效吧:人一旦吃下乌参,一刻钟后药效发作,便全身力大无比,痛感全失。这个时候,吃乌参者若不被击打,就会全身奇痒难受,好像万蚁噬心,真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痛苦万分。当然了,倘若吃乌参者在这个时候被人击打,则会全省舒爽,而且打的越狠他就越舒畅。
乌参这种怪异的药性,使得它基本上远离了药铺,谁吃饱了撑着去吃这个万蚁噬心的药?不过也有例外的,比如习武之人,有时候练习抗击打时,需要忍耐疼痛,则稍微吃几钱,有助于练习。另外,江湖人士如果斗殴厮杀,事先稍微吃一点,也能壮胆而有助于杀伐。
因为乌参的不常见、不常用,所以知道乌参的人极少。在繁县,大约只有郑屠夫一人知道乌参。
02
话说繁县有位陈员外,致仕前是官居五品的工部侍郎,现因年事已高,便告老还乡,携妻眷移居于此。陈员外有一女,为偏房所生,年约二八,体态优雅,面容姣好。
古人云,哪个少女不思春?只是缺少思春的机会而已。本来,少女要独居深闺的,外出机会不多。但如今海禁已开,风气已移,繁县的少女们每逢节假日便可以出去逛逛。
那年新春,陈小姐思春正盛,于是趁外出踏青之时,便机缘巧合地邂逅了一位多才多艺、英俊潇洒的李姓秀才。然后,两人不禁相思,制造机会,多次约会,假以时日便如此这般成全了好事。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最终众人皆知,因为纸是包不住火的嘛。
陈小姐和李秀才在苟合了几次之后,就被陈员外知道了。陈员外异常生气,想我堂堂五品大员,女儿竟然和一穷酸秀才苟合,简直是门风败尽。于是棒打鸳鸯,分分钟拆散了这对小情侣。
陈员外还是气不过,便向县学教谕举报李秀才道德败坏,不适合在县学当秀才,教谕经过一番调查,觉得品德很重要,是做人的基础,于是就将李秀才的学籍给削去了。
李秀才失了根本,无从营生。因为手无缚鸡之力,于是先是流落街头卖字糊口,再学瞎子摆摊算命,总之混得不佳。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连算命摊子都被人给砸了,只好远走他乡,不知所终。
陈小姐呢,则终日以泪洗脸,郁郁寡欢,日渐消瘦。陈员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想让女儿早日出嫁,以忘记忧伤的往事。然而,陈小姐和李秀才苟合之事,已是满城皆知,在繁县怎会有人娶她?
陈员外无奈,就叫陈小姐多多外出散心,权当是睡眠疗伤。
03
再说那郑屠夫,原本是个好吃懒做之人,常常是杀猪卖肉的时间少,到处瞎逛的时间多。也因为如此,虽然年近而立,却还是娶不到老婆。
这日,郑屠夫晃荡至乌山公园,却见陈小姐也在这边晃荡,而且是独自一人。想必是陈员外叫陈小姐散心来着。郑屠夫心想,“这个淫荡淫娃,勾引了李秀才,现在还在我面前晃荡,岂不是想勾引我么?”郑屠夫这么想着,不由得全身发热,失了本性,控制不了自己,居然上前摸了陈小姐屁股一把!
陈小姐虽然伤心,但不至于傻啊。郑屠夫一摸过来,她就马上惊慌失措,“哇”的一声大叫。叫声过后,便有一位丫鬟和一位家童从不远处聚拢而来。郑屠夫见陈小姐并非是一人独行,马上惊慌失措了,他还不至于大胆到去摸五品陈员外的千金的屁股的,于是撒腿就跑。
跑了没有多久,陈员外的家丁就闻讯赶来。郑屠夫见情况不妙,马上吃了几颗乌参丸,然后继续跑。繁县承平日久,近年来极少有打打杀杀的事发生,郑屠夫也很久没有用到乌参了,但出于有备无患的考虑,郑屠夫还是备了几颗乌参丸的。
郑屠夫没跑多久,就被陈员外的家丁围拢了,于是一场恶斗不可幸免。拳打脚踢,你来我往,一通打斗之后,却是陈员外的家丁个个鼻青脸肿,而郑屠夫却毫发无损,边上一群看客直呼过瘾,并起哄道,“屠夫,屠夫,繁县第一武夫。”
陈员外气得脸都绿了,但是武力占不到便宜,还能怎么办呢?只好差家丁前去告官。
然而,当班的林县丞却说:“郑屠夫揩陈小姐的油?区区屠夫,想必不敢如此吧?况且,你们有证据吗?”
陈府家丁回话:“回青天老爷,小的们一众人等均亲眼目睹,确有此事。”
“此乃民事自诉案件,你未经陈小姐授权,怎能代她来衙门起诉?呔!给我拉下去。”县丞大人不想多事。此事和陈员外有关,他堂堂五品大员,虽然已经致仕,但郑屠夫却敢于动他,想必内情复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陈员外得知投诉被拒,气不打一处来,“想我未致仕前,乃堂堂五品大员,你一个八品县丞,竟然对我如此无理,真是岂有此理。”陈员外只得将哭成泪人的女儿拉到县衙,去告郑屠夫非礼。“受害者本人来起诉,你敢不受理?”
04
林县丞尚未受理开堂,王知县已闻讯赶来,“林大人呐,陈员外乃是前辈故人,我们得好生招待。”
开堂。王知县端坐上方,林县丞坐于左侧,而赐座陈员外于右侧,然后叫陈小姐堂下答话。衙役正想叫陈小姐跪下回话,王知县却道,“免了,免了。”
陈小姐就将经过一一说与王知县听。
王知县边听边叹息,“诶……老陈啊,不是区区在下不想帮你这个忙,只是现在是法治社会,什么都要讲个真凭实据。闺女说郑屠夫非礼她,只是一家之言,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谁知道摸了没摸呢?”
陈员外见言,气得胖脸通红,“怎么个没有人证物证啊?当时我家一位丫鬟一位家童,都在边上看的明明白白的啊!怎么说没有证据!”
等陈员外说完,稍等片刻,王知县才慢吞吞的说:“陈侍郎呀,基本的法律知识你肯定比晚生懂。是你家的丫鬟和家童,怎可为你家作证?只有非利害关系人才可以啊。”
林县丞在边上打帮腔,“也是啊,这个事情只是一家之言,是不足为证的。你说郑屠夫非礼你闺女,我们繁县的人民会相信吗?反正我是不信的。”见说,陈员外无语了,因为当时乌山公园,真的没有别的人在,何来人证?
但是这个事情怎能如此罢休。陈员外再一想,有了,郑屠夫打伤他的家丁是有人证的,那时看客多着呢!证实其打人,是故意伤害罪,也可以判他个几年的。
于是,陈员外就自己当做自诉人,当场将郑屠夫伤人之事告到王知县处。王知县略一沉思,“好,打人之事可以举证,却是不错的,来人呐,去把郑屠夫给我押过来!”
然而,衙役却不敢动,他们也知道郑屠夫刚才一人独挡陈家十名家丁的壮举啊。而区区县衙,衙役也不过十余人,去抓郑屠夫当然是有难度的。衙役便将意见告之捕头,捕头沉思之后就将意见告诉王知县。却被王知县一声呵斥:“尔等食君之禄,却不解君忧!对得起你们的身份吗?而且,你们是带刀的,怎么可以和陈家的家丁相提并论啊,去,把郑屠夫给我请回来。”
05
衙役们混口饭吃也不容易,只得操起家伙、耷拉着脑袋出去了。
而陈员外就和王知县在县衙一边喝茶一边等候。等候无聊啊,就找些话头聊聊。王知县说:“你看我这班衙役啊,虽然是操刀的,但武功还真是不如那郑屠夫呢。当然了,我是说单打独斗的,我们一伙人去抓郑屠夫,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啦。”
陈员外不知道王知县的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就随便应付着:“那郑屠夫,功夫确实是不错,但是,坏人的功夫越好,对社会的危害越大啊,相信王大人一定会秉公将此人给办了。”
王知县笑笑,“侍郎兄台,你别想多了哦,我一定会秉公办理。只是有个建议,您不妨听听,现在正是朝廷需要人才的时候,前段时间朝廷不是提出来要引进人才吗,你看看,郑屠夫不就是人才吗,我们干嘛浪费呢,那太对不起朝廷了吧。不妨将此人收编了,一则防止他继续害人,另则也加强我府的武装力量。不知兄台有何看法?”
陈员外见王知县这么说,心已经拔凉拔凉了,才知道自己是人走茶凉了。可恶的是林县丞,马上溜须拍马来了,“王大人英明,王大人英明啊,真是一举两得,既防止郑屠夫再干坏事,又为朝廷招徕人才,妙哉,妙哉啊。”
在官场混过的人大多是能伸能屈的,这时,陈员外就只能屈了,“王大人啊,收编当然能为国效力,但是,郑屠夫伤人之罪不得不治,不然如何平复百姓之怒?”王知县见陈员外有所退让,就笑了,“这个当然,你且看我怎么处理吧。”
没多久,衙役们和郑屠夫悠然而至,因为王知县说是“请”郑屠夫过来啊,所以衙役们没有动手,只是说县衙有事相商,郑屠夫以为县衙办事业要猪肉,就欣然而往了。
到了大堂,郑屠夫见势不妙,正想扭头就跑,却被几个衙役捉住了,且因没有事先吃下乌参丸,不敢呈一时之勇,只好束手就擒,听候发落。
王知县不问青红皂白,先给郑屠夫来一组杀威棒,然后才告知其违法事实,且有陈员外等人佐证。郑屠夫自知理亏,只好跪拜求饶,“小人色迷心窍,才做出不齿的举动,望老爷念在我是初犯,饶我一命吧。”
郑屠夫不懂法,以为所犯之事十分严重。哪知王知县说道,“虽然十恶不赦,但也罪不至死。且我朝以德治国,会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郑屠夫谢过知县大人。然后被告知,若要被赦免,需被收编为衙役,为朝廷卖命。郑屠夫一看不能再杀猪了,内心极不情愿,但想到被收编后尚可以俸银度日,也是不错的,且能免去今日之罪,郑屠夫就欣然同意了。
06
陈员外自是不快,但郑屠夫被收编也是为朝廷卖命,无可厚非。而且,王知县还让郑屠夫出50两银子赔罪、做一场法事去去晦气,陈员外也就只好作罢。
此后,陈小姐依然是闷闷不乐、精神恍惚,而陈员外仍然担心节外生枝,派家丁丫鬟全天候看着。暂且不表。
话说那郑屠夫,自从入编为衙役后,凭借其满身横肉,以及乌参之奇药,在捕快衙役队伍里逐渐混出名堂了,多年后居然升任为捕头,成为繁县响当当的人物之一。
然而,好景不长,王知县调任他处,新来的知县居然是消失多年的李秀才。原来,李秀才远走他乡,但是思乡之情和功名之心并未泯灭,于是想方设法,在别处获得一个学籍,在他乡再次成为秀才,然后居然高中进士,被皇帝派至繁县担任知县。
郑屠夫当场被判有罪,打入大牢。
至于陈员外,李知县在本地乡贤为新任父母官接风洗尘的酒宴上便已打过照面,只是陈员外尚未认出李秀才而已——朝廷命官有回避制度,本地人不能在本地当父母官,新来的知县必然不是繁县人啊,谁会想到李秀才在别处换籍,重新回来执政呢?
没认出来当然是最好的了,李知县便托林县丞前往陈府提亲,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既然有千金待字闺中,何不成全好事?
陈员外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啊,“不可,不可。”
“有何不可?难道你还看不上我们知县大人?”
陈员外有苦难言,虽有千金,但精神恍惚,被知县怪罪也就算了,但传言出去影响不好。然而,陈员外没有推脱之辞,只好勉强答应。出乎意料,一通程序下来,陈小姐顺利嫁入李府,李知县并无不良反应。陈员外只道“怪哉、怪哉”,哪里知道李知县和陈小姐正在你侬我侬,商讨何时将内情向陈员外道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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