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媒人扣响莲子家门时,妈终于开始说话了:“支书那个侄子愿意养妈的老,我应了人家的提亲。”
莲子心里斗争得很激烈,可怜的妈不过在曾经的恋人的庇护下求得一点心灵的慰藉罢了。如今,这点精神支柱也让自己给毀掉了,妈实在太累了,生活及精神的双重包袱压得妈几十年顾不得喘一口气,现在,妈要向她花费了近二十年心血养育成人的女儿索取回报了,她要安享晚年了。
莲子一想到支书的侄子,一想到这个小霸王式的人物,怎能与栓儿相比?她坚决地摇着头:“不,妈,我能养活你,我不愿……”
妈当年也曾抗争过,可是,她失败了,今天,在女儿的身上,她又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归宿。可是,妈却没有顺从这种想法,她是过来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她对公家人是敬而远之了。
妈于是吐出了让自己也吃惊的一席话:“黑柱家底好,跟上他,你一辈子不愁吃穿,比妈强多了。”
“反正我不同意。”莲子倔强地说。
“娃,认命吧!妈就指望我娃找个知根知底的好人家养妈的老呢!”
当年,父亲就是用同样的话语,拍板了她的初婚,让她踏进了那个公家人的家门。
今天,她又用同样的话,决定了女儿的命运。然而,她竟没有丝毫的内疚。
妈大半辈子没有真正抬起过头,在女儿的亲事上,她焉然成了一个长者,一个办事体面、独当一面的母亲,她从此将依靠女儿、女婿生活,她将坦然地面对村人。
于是,母亲再次挺起腰杆,她开始了女儿嫁妆的筹备。
黄土高原的土岭士坡,到处呈现着一片浑黃,干巴巴的泛点白的那种黄,象是哭干了泪的老人眼中的色调,恰如其份地渲染了莲子此刻的心情。
莲子因着那份赎罪感,只能作无言的抵触,这倒被大人们当作是默认了。
虽不是亲生的,莲子却有着妈年轻时一样脱俗的美,可那双眼,那双黑而亮的大眼睛中所透出的无邪和纯粹,那莫名的忧伤,以及嘴角那无奈的似笑非笑的神情,却成了一种凄美,这,大概就是苦命的宿源吧?
看着镜中的自己,莲子的眼睛一次次模糊了,不,再等一年,栓儿就要毕业了,他会带她到城里去,她还要圆她的画家梦……等栓儿放假回来吧,他一定会有办法的!莲子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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