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外公

01

一直有个想法，想把奶奶的一生写成一篇长文或是一本小说，却终因才疏学浅怕轻了许多东西，迟迟不敢动笔。

奶奶儿时的家，奶奶自身的经历，我知道无论从哪一个方面拿出来讲，都有着她们那个年代的典型意义。当然，从小到大，哪怕到现在我也只能说自己仅仅只是知道些皮毛而已。原来没有过细究的想法，等到老人们一个一个相继离去，再想要细究却已不是一件轻易的事。

02

常德的风俗，大年三十年饭是早上吃的，边吃边亮。吃过年饭就会去给先人们送灯。记忆里，每回在家过年送灯我都只去过附近的几处，像太爷爷太奶奶，还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他们的坟前，今年去得远了些，有可能是因为天气好，有可能是因为有车可坐，也有可能只是冥冥之中的一种注定。

田家湾，我奶奶儿时的故居所在地，离我爸妈现在住的房子大约七八里地吧。一条乡间公路在群山之间蜿蜒，比那歌中唱的山路十八弯是有过之的。印象最深的是要过一座长长的横跨两个半山腰却又特别简易的石桥，我恐高，以至于虽然心里极想，却是没有付诸行动停下车来，好好的看一看那座绿树浓阴辉映之中的大桥全貌。

奶奶刚出生不久，她的妈妈就去世了，剩下爸爸独自把她拉扯到几岁，因家里条件实在太差，只得送她去别人家里做了童养媳。

我从来没有直接问过我爸关于奶奶的事，老爸也从来不提，这仅有的一些也还不知是从哪儿跑到我的记忆里，然后就深深扎根下来了的。以至于这次跟随老爸去到奶奶的故地，听到老爸自觉不自觉的说了许多，我就有一种特别的冲动，想要好好的记录下来，因为感动，也因为她是那个最疼我最爱我的奶奶，因为与她戚戚相关。

奶奶的娘家已经没有了后人，这么多年来我是第一次知道，虽然有些不可思议，却是真的。或许我的爱原本就只是挂在嘴上或是埋在文字里吧，我对我的一无所知的确无言以对。

我们最先去的一座山，埋着我老爸都不太清楚的先人，奶奶的妈妈，还有奶奶的爷爷奶奶，我们一一磕头敬香，烧纸钱燃鞭炮，虔诚又伤感。在他们之下的一座坟，老爸却是记得特别的清楚，提及时我还看到了他的眼里有泪在闪，那里躺着的是奶奶的弟弟。

其实说来也不是亲生弟弟，因为奶奶的妈妈生下她后不久就去世了，她爸后来因为种种原因也没有再娶，那是从我的亲生外公家，也就是奶奶爸爸的亲兄弟家里，接过来抚养的一个弟弟，有点复杂有点绕，简单说来，奶奶家接过来养的那个弟弟，其实也就是后来成为了我外公的，他的亲生弟弟。

解放后，奶奶前面童养媳嫁的那个爷爷去了台湾杳无音讯，一年两年，传言种种，慢慢的她也就没了期待的心，于是带着我伯伯改嫁给了我爷爷，后来我妈再嫁给我爸，这关系又给绕了回来。

那个我应该称做舅外公的人，却是英年早逝，在还没有来得及结婚生子之前，就因为一个意外之事故离开了。那注定是一个家庭的不幸，我的心在老爸带着哽噎的诉说中，也是泪如雨下，疼痛而颤抖。关于奶奶娘家很多的事，老爸也是没有什么记忆的，他印象最深最忘不掉的一件事还是听来的。

那是在奶奶刚生完老爸的时候，舅外公知道姐姐家添了外孙兴奋不已想要去看姐姐，可是家徒四壁却又是真的没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东西，无奈之下就把家里唯一的一只老母鸡给抱上了。他边走边暗自难过，而且越想越觉得对不住姐姐，做为唯一的娘家人却是什么也给不了她，等走到爷爷门前的那棵大樟树下的时候，就再也忍不住，一顿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在那叫着“姐姐我没用”，还边捶打着自己。

03

爷爷家门口的那棵大樟树还在，三百多年了，是我儿时的乐园，所以特别的有画面感。我听着听着，也不禁跪在舅外公的坟前放声大哭起来。那份姐弟的情谊，那份亲人之间的爱就那么轻易的把我给打败了。

在那个年代，像这样的事情应该不是特例，但却是那样深深的打动着我们几代人的心。那位我未曾谋面的亲人啊，我知道我说再多都是枉然，唯愿您在天堂没有悲伤，唯愿您与奶奶在另一个世界也同样相亲相爱！

也期待下辈子，或者下下辈子，我们能再成为一家人，没有那么多遗憾，幸福快乐生活在一起的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