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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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再缓一点，他再勇敢一点，结局是不是会不一样？

引子

08年12月，我在长沙一杂志社实习，住在高中同学玲的老乡——辉的租房。他那时在外地出差。

租房很小。卧室、阳台加卫生间不足二十平米。一张床、一张书桌、一把椅子和一个衣柜，差不多就把卧室塞满了。

卧室的左侧是一个三平米的长方形空间，卫生间占一平米左右，剩下的两平米用来做阳台。阳台是见不到阳光的，因为房子的左侧与另一座房子的右侧间隔不到一米。阳台位于侧面，且还是二楼。

房里光线暗淡，哪怕是青天白日，也需打开电灯，才看得分明。

它的小，它的暗淡，并不影响我对它的喜欢。我喜欢它的整洁，喜欢它散发出的淡淡书香。

晚上洗漱完毕，坐在书桌旁，从那摆放得整整齐齐的书中随手抽出一本，与书“促膝长谈”。有时翻着翻着，就忍不住想：书的主人是什么样的呢？帅？丑？还是不帅不丑？浅陋粗俗？文质彬彬？还是温润如玉？

                      一

十二月底，辉出差回来了。

第一次见面，在离租房不远的一个火锅店，高中同学玲和她的男朋友也在。

宝玉？他的眉眼像极了87年版《红楼梦》中的宝玉。“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虽怒时而若笑，即瞋视而有情。”见到他，我就不由得想起了曹雪芹形容贾宝玉外貌的句子。我不知道他发怒和瞋视时的眼神是怎样的，因为我见到的他，眼里始终含笑。

他是一个温润如玉的美男子。这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

在吃火锅的过程中，玲和她的男朋友不知为何吵了起来。辉不愠不火眉眼含笑地调解着他们之间的矛盾，一场剑拔弩张的战争在他的温言细语中销声匿迹。

我现在已回想不起火锅的味道，也忘了自己当时说了什么，更想不起玲和她男朋友为何争吵，我只记得辉眉眼含笑的模样。

我还是住在他的租房，他住在一个朋友家。

                      二

一个周末，他带我去吃长沙小吃。结账时，我抢着数钱，被他一把推开。老板误以为他是我男友，笑着对我说，你的男朋友不错呢。我尬在那里，他却看着我笑，也不纠正老板的说法。

我实习结束了，计划在长沙玩两天就回学校。

在我要走的前一天，从深圳回来一个女孩，她想要辉陪她去世界之窗玩，辉打电话把我喊出来陪这个女孩，我本不愿意，但想到他对我的帮助，也就不好拂意。他说世界之窗没什么好玩的，还不如和我去逛逛街。女孩有点扫兴，辉不愿陪她，她就自己一个人去玩了。

辉和我去了玲的租房，辉陪我和玲聊天。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给你介绍个对象吧——”

“你要是真有心介绍，就把你介绍给我吧！”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抢了过去。

我面红耳赤，不知说什么好。我当时是很想帮那个女孩牵线搭桥，因为我看出那个女孩对辉不一样的喜欢。

我喜欢他，但那只是因为他带笑的眉眼，温润如玉的言语，还未涉及到情感。我不吱声了，我怕自己说出一些不恰当的话让他误会。

晚上，那个女孩要他陪她去看电影，他却要我把她带到他的租房去休息。女孩心不甘情不愿地和我一起去了租房。洗漱完，她在床上躺了一会，又爬起来，说要去宾馆睡。我劝说无果，就给辉打电话，辉要我想办法把她留住，说大半夜的，跑出去不安全。女孩执意要走，我也只好陪她走了一程，直到辉来了，我才回租房。

辉把她送到宾馆，就回朋友家睡觉了。

我回校时，辉带我去吃了一次臭豆腐。他们都说臭豆腐闻着臭，吃起来香。我闻到了臭，却没有吃出香的味道。

                    三

09年6月我大学毕业，去长沙找工作。

那时玲和男朋友分手了，我就和玲住。

辉在长沙。

我盲投简历，回音寥寥。当接到一个企业培训公司的面试电话时，我欣喜若狂。一起面试的有十来个，奇怪的是，公司并没问我们什么问题，只是给了我们每人五张邀请函，说谁邀请到三家企业来参加培训，谁就可以正式上班。

拿着邀请函，我一时茫然无措。

我这个人性格内向，和熟人在一起，尚且很难侃到一块，要我去找一个陌生人侃，简直比登天还难！

怎么办？机会难得，我不能试都不试就放弃！

这时，我想起了辉。他在长沙跑了几年业务，应该认识一些企业的老板。于是打电话给他。他正好在租房休息。

他换了租房，和人合租三室两厅，房子比以前宽敞高档多了。

他懒懒地瘫在沙发上，眉眼含笑。话不多说，我直奔主题，问他可不可以帮忙把邀请函发出去。

辉意味深长地把我从上到下扫了一遍，又有点意味深长地问：“你确定要做这份工作？”

我顿了一下，有点迟疑地说想试一下。

辉收起懒懒的坐姿，整了整衣襟，眼里含笑，却又不失严肃认真，他说：“我可以帮你，但前提是你必须说服我，让我觉得有参加培训的必要。”

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说到底，我并不了解这家公司，对公司的培训内容更是不甚了了，把自己知道的那点鸡毛蒜皮的东西说出来，自己都会觉得这种培训是狗皮膏药。

他那双含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看得我窘迫地低下了头。

看到我的窘迫，他不急不徐地说：“我觉得你不适合这份工作。做这份工作必须要脸皮厚，放得下面子。这一点，对你来说，很难。”

他顿了顿，接着说：“你先别着急，还是静下心来，好好想想自己喜欢什么吧。心之所向的，才是最适合你的。”

扪心自问，确实不喜欢这份工作。听他的，我顺从自己的心，放弃了尝试，退还了那五张邀请函。

晚上，在他的租房吃饭。与他合租的，是一对情侣。女孩很能干，做了一桌子菜。辉买了一些饮料和酒，还叫来了一个朋友。餐厅的地板比客厅大概高了一个侧放红砖的高度，用玻璃镶成。我当时没注意，去吃饭的时候，差点摔倒。

我吃完饭喝完饮料就和那个女孩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

辉喝醉了，他桃瓣般的脸上有了两坨红。他被扶到沙发上，没一会，就听到了如波浪般起伏的鼾声。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大概是他眼里的笑溢到了嘴角。

他醉了，没有发酒疯，反而睡得像一个刚出生的娃娃——安静柔和。看着这样的他，我的眼睛都有点挪不开了。

那天晚上，我和那个女孩睡。女孩的男朋友，睡他床上。这样的安排，估计是他早安排好的，因为我们睡的时候，他已睡得不省人事。

第二天，他要我陪他去买手机。公交车上，挤满了人，他站在我旁边，小心翼翼地为我挡着涌来涌去的人群。到了商场，看手机时，他征求我的意见。我对手机一窍不通，就让他自己看着办。手机好像最终没有买成。

他带我去了烈士公园。在烈士公园，他拿走了我手中的包，帮我提着。来到湖边，他问我要不要去划船。在湖里男女同船的，应该都是情侣吧，我怕人误会，就说自己不喜欢划船，到湖边走走，看看风景也不错。

回去的公交上，人不多，有座位。他把我让到里面，自己坐外面。把送我到玲的租房，然后再回自己的租房。

后来我去了广东。

                    四

在广东走了一遭后，发现自己习惯不了外面快节奏生活。09年10月，又回到曾经就读的大学准备国考。

湖南国考的考点在长沙。

大学同学晓陪我去长沙考试。坐火车到长沙的时候，已经是晚上。考点离辉的租房比较近，我打电话联系他，想让他帮我们在他那边找个住的地方。考点附近的住房，早已供不应求。

他让我们先过去。我们在他的租房坐着聊了一会。没见到那对小情侣的身影，心里有点奇怪，但又不好意思向辉打探。

辉给我们订了一个双人间，交了一百块钱的押金。我向来不随便用异性的钱，因为异性为自己花钱，我会很不自在。可用他的钱，我却没有感到不自在。

洗漱完躺到床上，晓抓挠着脑袋说：“真让人想不通，一个男的皮肤怎么比我们女的还要光滑细嫩！”

我听了，心中无比舒畅，好像晓刚才夸了自己一样。

考试完，辉请我们吃中饭。吃完后，他有事先走了。走的时候，他把租房的钥匙给了我，要我送完晓回租房休息。

晓在他走后对我挤眉弄眼，她说辉对我很特别。我笑她想多了。

把晓送到火车站，然后坐公交回辉的租房。

房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我打开电视，坐在沙发上，无所事事地拿着遥控器不停地换着频道。没劲！于是关了电视，在沙发上休息。

下午七点左右，辉回来了。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男孩，与他长得有几分相似。他告诉我，这是他弟弟。

他一回来，就开始忙活着做吃的。具体做了些什么菜，现在想不起来了，能想起的就是那菜色香味俱全，吃得我心花怒放。

我们吃完饭，那对小情侣回来了。他们面无表情地进了自己的卧室。他们做了饭菜，也不到餐桌上来吃，而是到卧室隔间的小书房吃。

是什么让他们与辉有了隔阂呢？是不是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矛盾？辉这么温和的人，怎么可能与人发生矛盾？

辉似乎是看出了我心里的疑问，他说：“他们需要自己的私人空间。等条件好点，我就搬出去单租。”

辉安排我睡床上，他和他弟弟在另一间房的地上打地铺。床上的被子正散发着太阳的味道，应该是今天早上刚洗了的。我钻进被窝，暖暖的，很舒服。辉怕我冷，他睡觉的时候，从衣柜里拿了一件西服盖在被子上。

暖暖的，我睡得很安心。

第二天早上六点左右，我听到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听到他轻手轻脚地来到我床边，小心翼翼地挪走了盖在被子上的衣服，然后又盖上了另一件衣服。

当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及至消失，我睁开那双假装睡觉的眼睛，看着被子上的衣服，一种被疼的甜蜜从心中溢出。

“叮——”，我的手机响了一下。打开一看，是他发的信息。他说，今早有个面试，估计要下午才能回家。早餐弟弟买，中餐煮个饭，热下菜，就可以了。

真够周到！这个时候的我，嘴角的笑意应该很浓。

吃过早餐，他弟弟出去了。我去他们打地铺的房间寻了一本书来看。

不知不觉，到了中午，他弟弟回来了。他与我打了招呼，就转身到厨房去捯饬了。

吃过中饭，我坐公交去汽车站。在车上，我发信息告诉他我回去了，并对他这两天的照顾表示感谢。

他回信息为今天中午让我吃剩菜感到抱歉。他说以后绝不会再让我吃剩菜。

我被他的话暖到了，心动了。就发信息把我对他的喜欢说了出来。

他说我误会了。他对我的关心，和他对其他朋友没什么两样。

这是我第一次主动告白，可还没开始，就已结束。我望向车窗外，发现刚刚还晴空万里的天空，此刻却阴云密布。没多久，就下起了瓢泼大雨。我还没哭呢，老天爷就先哭了。

坐上回家的汽车，两眼无神地看着窗外密密麻麻斜织的雨线，心里空落落的。良久，我发了一条信息给他，说希望还能与他做朋友。他给了我肯定的回答。

回到家，我开始一门心思准备教师资格证考试。

                  五

2010年9月，我梦寐以求地成了一位人民教师。

在准备考老师的过程中，我写了一篇小说《我们裸婚吧》。小说中的女主人公愿意与自己爱的人裸婚，可同样爱着他的男主人公却因为自己现在什么也没有拒绝了女主人公的爱。女主人公最后选择与一个什么也没有却勇于爱自己的人裸婚。

玲看到了这篇小说，她说她看到了一些端倪，她希望那个人也能看到。玲还和我说起自己和男友分手的原因，说自己当时把钱看得太重，经常因为钱和男友吵架。男友觉得自己没用，最终选择了分手。

玲说的那个人，应该就是辉。他有没有看到《我们裸婚吧》，我不知道。但小说的结局，后来竟成了我现实的结局。

认识我的老公，就在我当上老师的九月底。他不是老师，只是一个事业单位普通的职员。刚开始没看上，但最后在他的死缠烂打中败下阵来。我们十月份就确定了男女朋友关系。

老公有着和辉一样含笑的眼睛。

11年春节，我在老家拜年，很意外地收到辉的信息，他邀我去爬山。我问他还有谁。他反问我，你希望还有谁？

我没有去爬山。

我和他，已经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