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江湖黄草印象之五

作者: 张读立 | 来源:发表于2019-01-03 00:03 被阅读108次

            改革开放初期,步伐特别大,尤其是农村生活,宛如雨后的春笋突然从地下冒出来,长势喜人。

            我外公手里头也有了余钱,每年的端午节和春节农闲时,会来探望他的郎女和外孙们。

            挑一担小箩筐,里面装满了自家生产的土特产和外婆制造的年货,穿一身崭新的行头,头戴棉线织的黯紫色圆帽,上身套海蓝色绦卡上衣,下身穿灰色无绊高腰裤,扎条罗布汗巾,脚上履一双新解放鞋;本来脸很圆,笑起来下巴会稍突出,笑脸的褶皱集中在鼻尖四周,皱纹的高光部分不是油亮,是一种被蜜蜂酿过蜜的腊光,形成沟豁的纹路里仿佛要流蜜;眼睛眯成一条缝,耳朵在脸上笑肌向中心时好象向脸廓部位靠近了两步,露出被旱烟熏的烟黄的上颌门牙代表。

            外公的来到,让我认识了什么叫压岁钱,什么是红包,矾红的纸张,三指宽的面,从两头才能分辨包的是钱;新的一切都是新的,矾红的纸,纸中封两张一元的钱,笑容,语言,祝福都是新的。

            两元钱的红包只是当时过一下我们的手,母亲背着外公要我们如数上缴,用一种钱会生小孩的美妙托辞;我哥死老脑筋,不会让钱生崽,他喜欢六分钱的挂炮,一包挂炮有五板,每板十二响,拆下总线站在大桥上点火,丢下去炸水;我和妹妹不喜欢玩鞭炮,原封不动上缴红包,我向母亲讨几分钱零用时总会问,妈妈我的钱生了孩子吗?母亲直接问我想买什么;到现在想想我小时候还是有几分睿智。

            母亲每年会准备两份年货,一份是奶奶的,一份是外婆的,外公前脚一走,父亲就会把奶奶那份装好出发去探望他母亲。

            这一年外公来我家时,母亲发了几块钱加班工资,特意帮外公买了个民用的背水壶,背水壶在黄草人眼中叫“驼鱼壶”,系着绑带也确实象脚鱼;外公没菜时,养成了喝寡酒的习惯,母亲在背水壶里又装了两斤散白酒,外公这么大的年纪,得到背水壶的样子,在女儿面前欣喜的象个小孩子。

            当初的洗涤用品只有大方肥皂卖,凭票供应,母亲好不容易节省一条出来想送给外婆,到处找不到,原来是父亲藏起来塞到去奶奶家的礼品中,母亲也不吱声,想办法到供销社办公室要了一张票,还搭了个刷衣服的刷子;农村里刷衣的刷子是用老玉米蕊,我外公没见过,拿在手上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半天我母亲才教他使用刷子这个半机械化工具。

            外公是个地地道道憨厚善良的老实人,嗜好只有烟酒茶,烟是那种又老又黑的烟叶,家里一杆长的祖树管烟斗足有二尺多长,上面剔去刺,刺包乳房形状,在烟嘴下绩了一条绳索,不用时可以挂在墙上似一杆猎枪,烟杆乌红;随身带根长十多公分的竹杆烟斗,竹杆节很密略弯,小竹子根蔸打造,吸的烟嘴,装烟丝的斗子全是瓷的;爱酒一般是醪米糟酒泡红薯干或老苞谷米,累了来半碗,辛苦了来半碗,实在饿了也来半碗,粮食多了后,外婆也酿酒,外公一个人想喝酒时,用碗倒二两喝,来客时也陪人喝几盅,量不大但爱好;喝的茶是高山云雾红茶,七八公分长一根的茶叶,家中火坑边上那只黑洋罐就是他的专用煨茶杯,刚开始茶如咖啡色,煨几道后,色泽琥珀;小时候我喝过一次琥珀色的茶汤,清香,晚上始终翻来覆去,好象有东西硌身体睡不着,睏不香。

            进入年末的黄草掀起一种叫“抬筲箕”的神话活动,很空灵,很好玩,很有趣,也很好笑。

            工具简单,簸箕上面铺一层干米粉,筲箕上扎一根筷子,先烧一根香请神,洗干净手的童男童女先许愿再两人抬着筲箕不准说话,请神的会问神?问是那路神仙从此经过,帮这两位童男童女合个八字,话说到此抬筲箕的两个人伸直手,筷子在米粉上画符,由请神的人胡话八道解释。

            我抬个一次,请神的是个高中生,竞然请来的是梁山伯与祝英台,后来又改口说是那两个投河上吊的刘兰芝和焦仲卿夫妇,他当时正读《孔雀东南飞》,笑的我抬筲箕的手一震,筲箕摔了一跤,跌到米粉中,再也不信这种耍猴的把戏。

            初冬的天气,队里的红薯已经挖完,地里会长一种四方形,毛绒绒,叶长椭圆,边带齿状的植物,我在找队上遗漏的红薯时发现了它的根茎,又密又多,不敢吃,拿回来问母亲是什么?她告诉我叫“隆猪崽“可以吃,一节节比花生小而长雪白,嚼起来甜嫩脆;我挖了好多,母亲把它们烘干,吃起来象未成熟的花生干香甜,后来在书中找到它的学名叫天蚕;四叶草的叶茎酸溜溜,屋檐下特别多,开小朵的紫红花,花茎比叶茎酸的平和些,有些地方土很蓬松一扯根部就会出来,根与茎部长着象百合一样的紫红小片,味道粉甜,根上拇指大小一砣,白色透明,沁甜无渣,别人告诉我叫水萝卜,我经常扯很多到水里洗干净当零食吃。

            儿时的梦想想长大后当什么都记不清楚了,肯定到现在还没实现,也可能边都没挨上。

            黄草的年味浓也特别,腊月二十四过小年到三十晚上除夕,家家户户在搞卫生备年货,到谁家去都有过年的味道了,火炕上挂几吊腊肉,一般没别的,稍会抓生活的会有一两条腊鱼和山中野味,或者是一大包野生木耳和香菇什么的,瓜子花生是队里分的,糍粑是自家抖的,平常不舍得吃的全部会集中到春节。

            除夕晚上开财门的炮铳一响,整个黄草坪的天空会升起一阵烟雾,接着是稀稀疏疏小孩玩炮铳的声响;早晨街上的小孩子们穿着新衣新裤四处捡那些未响的炮铳,有引线的点燃去炸水,没引线的折断当花炮玩。

            初三四开始舞龙,白天乡下的来公社舞布龙,草龙,晚上舞香火龙;呜锣开道,舞狮子,筏汉船,扮小姐,戏相公,财神寿星,包公典韦,河蚌鱼精,一般是公路上游一个来回后,最后会集中在禾坪上,锣鼓,摇钹,铛铛,铜锣,唢吶,节奏参差,鞭炮声响彻云霄,惹得小伙伴们四处追赶。

            紧接着大队部里唱戏,老戏唱完唱新戏,我年小看不大懂,和一般大的孩子们奏热闹;父母亲今天请这个熟人,明天请那个朋友吃饭,春节里总有看不完的新鲜,一直到正月十四晚,这个晚上有个节日”偷春“

          黄草偷春的历史来源归于人口太杂,从姓氏上可以看出来,除了丰溪姓袁,何,朱外,其它姓氏不集中,少数民族也很多;也不知什么民族带来的那么个陋习,黄草人喜欢跟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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