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吾殇之伤
2017年7月3日,八点了,我还没来得及吃饭,转车花了一点时间,还有一个小时我就要到P市了,今天太晚了,就像你说的,旅途的疲惫,让我困意来袭。今天我就先找个落脚的地方凑活一晚吧。明天一早,我就去三里元。
清晨的P市,空气很好,小地方的环境比起大城市来,真的要好很多,没有雾霾的空气,呼吸起来竟有一丝惬意。
小地方的人,生活节奏也并不快,沿街的饸饹面馆子还没有开门,倒是有几个推着小车的商贩在卖包子油条豆腐脑,韭菜夹馍与荷叶子(一种饼夹一切的统称)。
老城的公交车已经变了,有了刷卡的功能,再也不似从前,售票员接过两毛钱,就会给一张乘车凭证,千万别小看那些售票员,她们的眼睛尖的很,一眼就能看出谁家的孩子身高超过了一米二,谁趁着混乱想逃票。
而如今,只要刷卡就可以了。
二路公交车的票已经从两毛涨到了两块。我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静静的看着P城的变化。
很多土路已经变成了四通八达的水泥地,高楼早已比十几年前多了许多,多到遮住了远处荒瘠的山脉。清冷的空气中灯火渐渐四起。那些曾经很土的站名也被换上了新的文邹邹的名称,商业圈版块越来越多,每隔几站就会有一个商圈。
即使如此,却也掩盖不了街上行人朴素的穿着,和红配绿的乡村味搭配,那些背着背篓的老人,裹着头巾的妇女,以及流着鼻涕的小朋友,似乎才是这座城市的主人,淳朴与真诚,似乎比这迭起的商圈更能打动人。
四中巷已经不再叫四中巷了,那里新添了四个大柱子,上面高高的写着一块匾“四中商业街”。
以前沈晓棠一家就住在这条繁华的巷道里,她们在沈国强赌债累累的时候买了新房子,一家人其乐融融的享着天伦之乐。
想想也可笑,明明就是一条巷道,非要叫个冠冕堂皇的名字,显得自己有文化,其实四个柱子下的内容破败不堪,华而不实,这真真有意思。
终点站:三里元站。
还是以前的站点,还是以前的站名。
不同的是,这里变化真的是太大了。我站在坡路口,从下望去,多了很多小区,看那楼的新旧程度,应该新修不久,再往下还多了一所学校,太远了看不清学校的名字,但可以确定的是,大概是一所小学。
旁边南元的路已经不再是土路,变成了宽敞的水泥地。那里面的房子锃亮,一看就是翻新的。
我沿着坡路向上走,有的人家大门上挂了重重的锁,上面早已落满了灰尘,看起来是很久都没有人住了。
台阶上偶尔会坐一两个扯闲话的老太太,她们也早已头发花白,有的牙齿都已经落光了。
在这里,很难见到年轻人,大多数都是最老的,或者最小的。
坡路已不似从前,以前这坡路空旷而宽广,上面偶尔会有一辆或者两辆自行车停摆,如今早已堆满了小汽车,虽都是一些杂牌,但却把整条坡的两边占满了。
沿着坡路前行,那些曾经熟悉的画面好似又缓缓涌了出来。
沈国强拉着我的手走的样子,那个男人从张彩那里回来后挫败的样子,让他在这条街上忍不住想要掉眼泪,张彩从这条坡路上挽着沈云走的背影,我站在坡头冲着她质问为何她还不死的样子,那个老太太狰狞又生气的扭曲的老脸。
徐海琴带我走过这条路的样子,她总是温柔的握着我的手,无论我问什么,都耐心的回答。
刘星坐在警车上的样子,她那愤恨这世间一切又冷漠的眼神……
我和南洛程他们放学回家在这条路上吹牛逼的样子……
记忆啊,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相要完全忘记似乎都没那么容易。
爬上坡,便看见了曾经的那条熟悉的路,路两边曾经到处都是饭馆,小卖部以及商店。
如今一眼望过去,最惹眼的竟是一排茂密又高大的松柏树,目测那距离,大概是曾经徐海琴开小卖部的地方……
我缓缓前行,路口那家已经变成了一家面店,之前用水卡打水的地方也重新装修了,改成了超市。
我走到那一排排高大苍翠的松柏树下面,台阶陷下去的地方已经被灰堆满了,我用手将木门玻璃上的厚土揩干净,透过一个手掌大的空余看里面。徐海琴当年开小卖部的那些东西已经一样都不剩了,最里面墙上挂着一个黑板,黑板上还有未解完的物理题,黑板前面整整齐齐的放着20几张桌子,看得出来,桌子上面已经落满了灰,应该是有一段世间没用了。
粉笔到处都是,地上的,讲桌上的,这小卖部早已成了一个小教室。我要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我们搬走后沈晓棠又拿这里当她给学生收费补课的秘密基地。
那一排松柏树在没人照顾的日子里却长的姣好,越发挺拔越发苍翠欲滴。如今的它们在经历了风吹雨打之后大概再也不畏惧恶劣的天气了,已经可以自己保护好自己了。
真羡慕它们,即使没有依靠,没有庇护,却依旧可以站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你找谁?”身后一个小个子头发花白的老头问我,他脸上的皱纹已经密密麻麻,剪发头,梳着老式的中分,一张嘴还有虎牙呼之欲出。他摆弄着手中的器具。
我没有回答。
“沈名师已经不再开班了,给孩子补习的话你给她打电话,可以推荐不错的老师给你。”
他,应该是沈国利,他说的沈名师,应该是沈晓棠。
沈晓棠何时成名师了?她这样的人究竟是怎么当上名师的?
“她什么时候不补课了?”我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半个月前。姑娘在香港定居了,一家人都搬过去了。反正也退休了,该享天伦之乐了。我还不是一样,这两天把这屋子腾出来,打算卖了。”
“那她姑娘一定很厉害。”我说。
“可不是,在香港搞金融,还有自己的公司。儿子也读高中了,孩子争气的很,成绩也很不错。”老头骄傲的给我说着。
沈郭曼竟然没有成为作家?也是,她有一个这样罄竹难书的母亲和唯利是图伯伯,她要是成为了作家,还不得成为他们的代言人,彰显他们的成功?如果那样的话,上天真是不开眼呢!
她确实没有成为作家的资质。
“您好福气啊,也要去享儿女的福了吗?”我应和道。
他没有说话,思索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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