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餐桌

作者: 方歌歌 | 来源:发表于2022-02-09 21:44 被阅读0次

    打开一套茶之书礼盒,五十种茶包,不同色系,排列成一系渐变色,见它就像见了一张色卡图,又见每一包上映出不同文字"谢谢",见字拂面,而这一面便像浴了一把春风,红茶、绿茶、乌龙茶、草木茶各色各款,如此那刻既使一颗匆碌之心,瞬间也会为这闲雅之礼清静下来,那余下的时间,便是拿出一套雅致茶具,怀一许安然之心,可择红黄蓝绿中任其一包冲上一杯,时光温润如玉。

    这轻盈起杯间,又念起茶包上"谢谢"二字,这午后闲茶,这方寸之间,这袅袅升起的茶烟呵,"谢谢?",茶礼就像一位富有修养的女子,正对被一见欢喜表示感谢,受此之礼,我亦为这烟云茶色和同样托起一水馨香的清灵皎瓷回一句谢谢,那,对杯碟趣玩任由摆放,载起闲云野鹤般心境的这张餐桌是否也该道一声谢谢呢,窗外一汪湖水盈盈而起,往事氤氲。

    "贩卖美好"这是在某一文中读来的词汇,文中道,女子的开店情节皆因与生俱来的艺术创造天份,而一家小店正是满足贩卖美好的天地。那是在怎样一个午后,或乏碌或混沌中,而读到那句突然所有的慵恼一下褪去,这描绘是何等精妙,那些痛并快乐着不正为一个不自知的贩卖美好的心念而起吗,而那张餐桌就像一段历程的见证,它记录过奔波匆碌,也适应了生活如素。

    像许多喜欢开店的女子一样,当时开了一家并不过瘾,又钟情于老宅故居,那来自异域缀满色彩又写尽故事的货品多么需要一间赋予年轮感的小屋来相映啊,走进故居便像开启奇妙旅程,一边叙说历史,一边情系美好,而收获宝贝时,便是收获了美好未来的祝福。

    影片《立春》中有一段旁白"每年的春天一来,实际上也不意味着什么,但我总觉得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似的,心总是蠢蠢欲动……",是呀,受此蛊惑,剧中王彩龄在春天踏上了一列南下的列车,而那刻我心里的春天,便是遇见了故居,春天是梦想纷飞的日子。

    小屋美物,哦,这空间下,还需要个性质感的餐椅、吧台,列柜……,一个让心飞翔的休闲区,它同样承载使命:美好。一张桌子的渊源由此而来。

    是哪里得来的信息,竟为觅些怡心家具跑去福建一个偏远山村。往昔的记忆是模糊而零碎的,如果没有鲜明的亮点,它就像白纸上写下的许多字,而某些片刻就像字符,它密集又平凡的淹没在一沓沓纸张里,如果不是因为某一次重新翻阅,你永远想不起那个字符刻在哪一段字里行间,又或者不是因某点触动,压根儿就忘了它的存在,而它就像你的DNA神秘却一直隐存着。

    哦,有些点开始鲜明了,下了火车,又搭上长途,颠颠簸簸数小时,只记得那一程的山水真是迷人,然后是不是在一条河流旁边,开家具厂的老板开着小车来接我,哦,一看是位行走天涯装束的女子,带着满世界游山水的心情而来,而恰好也遇上性情老板,便兼职了一把导游,行走山水后,又带去拜访了一位在此经商的台湾人,对方信佛,慈眉善目,品茶期间向我普过一阵佛经,后来有些片段好是模糊,是如何再到了很大的库房,各式榆木家具个性分明又逍遥自在伫于面前,粗旷间透着设计感,一下击中了我的心思。这些无拘泥的作品,灵感是否取源于这里的山水滋养呢,尤其桌椅一眼相中,甚是欢喜。

    那次的一趟,桌椅、列架、酒柜……满载而归,记得当时老板见我如此喜欢,提议可以店里顺带售些家具,毕竟给到的价格空间足够,各地也有他们的经销商,当然我并无家具经营的打算,那次之后便再无交集。

    其实老板的长相已不大记得,精干型吧,倒是那位台湾人这一写,印象依是清晰的,可能酒席间多聊了几句,当一桌人在饮酒时,我们静静的说过话。十多年过去,在不同点交集过不同的人,尤其是匆匆一面之缘,已像纸上的一个字符被各种鲜亮的记忆淹没。直到去年和台湾人有了微信,当时见头像面相和善,却一时想不起哪里见过,问起,对方提起他的朋友,模糊中,然后提到家具,恍然,原来是他,山中遇到的信佛人,之后问起我现在是否还有写作爱好,突然很多的画面开始回放,原来我们之间的三言二语,居然和爱好有关,也突然想起我离开时他对我的一句嘱咐,眼里发光,外面做事,要小心哦。哈哈,想来对方这一句是不记得了,而我却为他刻上了一个印。写到这特意去照了下镜,眼神黯然混庸,四周爬纹肆意侵袭,曾经点亮我属于春天的光呢。

    也突然想,写些桌椅,貌似无聊,对我却另有意义,如此就成了一道趣,所以今天为它一时兴起涂鸦文字,亦是在我朴淡的时光里又绘出一抹亮色,就如今天阴雨,天色灰蒙,窗外的远山乌灰着脸,全无神彩,而此刻的我,正在自绘的一片春意里取乐得有些肆意,该是心里正发着光吧,眼里的光是不是正一路呼呼赶来呢。

    如此经一程山水,这套桌椅带着它的伙伴来到了新天地。一入门,自制的石槽水景与小屋相应成趣,实木桌椅踩着青砖自由舒畅,还有精工的印度绣品大面积上墙,各色货品铺满展柜、陈列架,店里的陈设布置与故居的氛围浑然一体,确实有了一番滋味。

    既然开店,行行色色的自当遇见不少,有时遇上有趣的,进店打过招呼后便凹起造型,然后另一方的相机啪啪啪留几张小照,有的坐了一阵还不愿走,把你当成心灵理疗师,倾诉一段内心隐秘,那刻你无需多言,倾听便是最好的解药,直待对方那起身的一瞬,便是放下后的又一个晴天,虽是那当下的心思免不了沾了一层世俗气,不成交生意总归觉得浪费时间,但终究又看着别人镜头前的风花雪月或各种释然,又多少添了一丝成就感,这张桌子在新天地里攒了不少功德。

    贩卖美好,又不得不对这精妙一句膜拜,就像那时我常生出模糊,这到底是一家售货店还是一间休闲屋,原来乐此不疲的折腾是源自于那一句的动力,就像在利益和心动之间,一直做着平衡,但有时驾不住心,又一头倒了过去。还有一位开设计公司的文艺范一段时间几乎天天来打卡,发呆蹭茶写诗,蹭长了不好意思,就买些货,再后来就成了哥们,备来整套茶具,又常送些茶叶,随着大家一起用。当然那时店里两位小姑娘都是大四的学生,在店里实习,也乐得各种招呼接待,全当新鲜。

    故居里也经常有剧组过来取景拍摄,空闲档便有剧组人员过来窜个门,成了角的或正在事业爬坡阶段的,随性的会来坐上一阵,聊个小天,反正随缘就好,有一位那时还在北电就读,家里做生意的,当时就能看出她的经营头脑,几年后彼此有了微信,偶尔看看她的朋友圈,果然事业做得风声水起,遇见那年我三十七,记得她好像是二十四。时间真是一晃眼就过了。

    曾经和桌结缘是因故居店而起,又想到《立春》中王彩玲的那段旁白"……可等春天过了,什么也没发生……"潮起潮落,缘聚缘分,故居店成了往事,时光赴前,生活如常,貌似什么也没改变,又点点泛起的涟漪提醒你发生过什么,这张桌陪伴着滑过了一段温和的岁月,而承载过对美好向往的它依是如此自由安静滋味萦绕,辗转,又替换了家里的餐桌,成了居室的一员。

    是不是会有审美疲劳,又何时起对粗旷情有独钟,慢慢转向了精细。品,细细品,又开始加了一层,看,反复看,和年龄有关吗,这镜头一转,眼力是越来越挑了,就如一开始看镶嵌首饰,先是看风格工艺,再是看材质,多年沉淀后,则以材质为先,是不是从只为仙色开始落入了现实的烟火,尤其近些年从事18K镶嵌的精工首饰后,更是被框架约束了,曾努力脱去一层层桎梏的外衣,那喷张的血液啊,曾万江奔腾,又何时起拘泥了呢,就像一位强迫症患者,禁锢其间又不能自拔。

    谈一下对制作首饰的感受,比如银饰镶嵌因价格低廉,遇上好的设计师,因不受材质成本约束,往往更能大胆用材,会出极具风格的大件作品,个性鲜明,而18K的镶嵌珠宝因成本较高,一般精工细作,小而精是常态,一类像在都市里抒写精致小资,一类更侧重自由随性追求精神家园。看过一段LEO ROJAS排箫曲《孤独的牧羊人》视频,印第安装束搭配个性首饰,原野风扑面而来。

    多像一场写照,在钢筋水泥里呆得太久,会向往田园,而一旦不受束缚的散状太久,又开始回味起规律的日子。而终究在这二者之间不能转换自如的,会多一份涩的味道。

    而一开始选那款桌椅,是不是就有一份精神需求所在呢,希望在故居里遇上一位位像三毛一样的浪漫女性,着民族的衣裳,戴个性的首饰,三三两两不用周正的坐姿,像围炉夜话般探讨人生,关于爱情,关于行走,关于无数梦的畅想。哦,在故居里它是贴合的,那木纹呈现的自由线条,那结实粗壮的腿,那榫卯结构的一气呵成,同样那结实的木椅,好似坐上百年它都能完好如初,好似一位大力士在托举一位身轻如燕的小女子,在它那里,人的承重是如此不费吹灰之力,这样的桌凳真是坐着安心又踏实。

    如此在它经故居店游历一番后,而我又习惯于它的状况下,怎能轻易就会放过它的余热呢?哈哈,有时真的会产生错觉,我好似他的老板,彼此依靠,一个需要平台,一个追求价值。

    十年前家迁居时,对它有了一番纠结,因为餐厅正好位于靠湖的一面,而它粗壮的挡在了落地玻璃之前,从客厅看过去,视线不能一览无余直触窗外,就像矫情的内心被摆上了一杠。小时候在河面上打水漂,随着手一甩,小石片便能贴着水面跳跃出一二三四五来,那轻盈感才是当下的心情,如此需要的不仅是一张餐桌,而是在新环境下能更具妥贴,能生出心动将无数黯然重新点亮的一份期待,然又不能精致的让心生出小心翼翼来,哦,这算不算苛求。

    这套和我像粘上胶水一般的餐桌,好似灵性,只要我那小心思一冒,它便讨巧的像一位洞察力极强的员工,让你找不出一点茬,又每次当你下定决心,换它,换它,心里这一声呼就像重重得定上一个感叹号,但新看上的桌总会出现一些小插曲让你升起的心念又慢慢收了回去,还总会突然冒出一二位热心人,正来你家一坐,咦,这餐桌不错,结实舒服不操心,帮助说上几句好话,如此你换的决心又拖延了下来。

    其实处久了还真得觉出它的好来,质朴和善易相处,比如不小心汁汤油垢浸面,不费事,用布一抹,就去了痕迹,又如一下手重,锅碗瓢盆磕了面,不担心,粗旷里全是包容,不会让瑕疵碍了眼,本就是一张自由的桌子,如果你带有一些艺术感看它,好像所有的斑驳都是一份理所当然的存在,一段时间后,桌腿一处木质有些开裂,那又如何,开裂的恰到好处,好似一个顽皮的家伙,龇牙咧嘴的冲你一笑。每个瑕都是一段历史,更何况每个瑕中都能写出一点故事。哈哈,这张桌子如用上百年,真可以为它立出传来。

    有时觉得用员工一词对它描述又不是适宜,员工会与时俱进,一旦优秀之后有时也该炒了自己的老板,另立门户。而它,永远安静稳妥的等着各式口令。既然它无法改变自己,那等我生出闲情来改变它。

    一次淘宝上闲逛,一张图片突的一下吸引了眼球,做木工用的红木手工刨具,好似打开了童年的某份记忆,那时大院里有邻家请师傅老伯来打几件家具,于是乎院外的河岸边支起了架子,一块块木头在看似不费力的来回刨之间变得光洁而平滑,有时会见老伯一头拎起已近平滑的木块,歪着头斜眼一瞅,又放下继续上几个来回,直到刨不出一丝不爽来,如此才心甘的放过,每次一见开刨,听来那飒爽的唰唰声,手就跟着心痒痒,一次站了好久,脚不肯挪走,眼看得快喷出火,老伯明了小孩的心思,让试上一手,呵,光那刨具就是好些份量,用力往前一推,涩涩的就卡在了眼前,收回再来,依是如此,呃?哪像他那样推得轻盈而美妙,老伯见此一笑,也不说话,如此夺回那杆武器,手又开始舞起来。

    那童年的记忆,让心磨得痒痒的一件工具,那刻又出现了,何况图片上看,光洁美好尤如一件工艺品。既使不用来刨制,放在家里当装饰赏,也很不错哦,不得不对自己的猎奇心又生出感叹,当然心里还藏着一个小小意念,家里那张横看竖搞都能牵强出文艺感的桌子不正是它的习武之地吗。

    当然这点小心思不会先对家人说,收快递时,家人见到一副刨子好是诧异,你买了干嘛用,作摆设,又在糊搞,每次家人对我的异想天开,看似批判的同时又有点默默欣赏,是呀,平静的生活添一点不着地气也是乐趣。当然那当下的前提,是他并不知道那件刨具已对桌子虎视眈眈。

    那真是一个子夜呀,四处安静,能听来墙上的秒针嗒嗒声,窗外月光带着它的一腔温柔看着我,而我在床上几个辗转后依是不能入眠,又想到了王彩玲的那一句旁白"每年的春天一来,实际上也不意味着什么,但我总觉得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似的,心总是蠢蠢欲动……"那刻我的心行走在三月的春光里,而那件刨具期待良久,蠢蠢欲动,而那淳厚的餐桌是否在想"今夜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似的"。

    那个子夜,一场不安份开始了。合衣而起,携上刨具,灯火通明,此刻不仅要还我的数年手痒,也要给刨具来一段欢迎仪式,更是要给这张桌子一份新的面貌,前面不是说,既然它无法改变自己,那等我生出闲情来改变它。

    虽然我刨得不得要领,虽然不得不说那刨子的尺寸真的更适合做一件工艺品,此刻,它已随着我的心情,一路高亢。那桌面的清漆时间太久,早已泛黄,刨去;这里的油漆缝隙里日长地久早已嵌了油腻,刨去;还有一处曾用钢丝球刷过,依然坚定的顽固分子,刨去。竟是没想到我的臂力在我意料之外的给力,在一个安静如诗本可以捻上几层"明月照高楼,流光正徘徊"风花雪月的意境里,我却像一位蛮力又粗壮的主妇,在来来回回的刨之间,知足的满头大汗。技巧在实践中自悟。那刻相信我的眼睛闪闪发光,追去童年。

    谁能想到,童年的一段吸引又留有遗憾的无果,却在多年后,在这张伴我辗转的桌子上有了一个句号,去了曾经的一个憾。

    我对自己的审美力是自信的,对刨制这张台面,刨歪了,斜了,高低不平了,很多的瑕点都可以视而不见的,在我这个外行眼里,只要视觉不明显,都在可接受范围之内。更何况这台面上的油漆有点久,早就泛出黄气来,旧旧的少了活力,而没有更合心意的桌子到来之前,我享受通过我的想象力赋于行动将它变成我喜欢的样子。

    它天然的一面来了,淡淡的木色,不施粉脂,之前我竟是没有好好看过它的纹里,那刻它自由的舒展的,就像一位刚出浴的乡村少女,散发着香,从原野里款款而来。我被它跳跃出的鲜嫩的纹里吸引了,无论环境对它是适宜的,还是苛刻的,它的美一直在,又不管沾了多少的烟火和尘垢,只要有一双发现它的眼睛,和抹去尘垢的手,它的光芒倾刻会闪得令人心动。

    此刻褪出那一层黄气,摆上一套茶具,它是悠闲的,又摆上一束花,它是园艺的,又或者铺上一道蕾丝,它便在粗旷里透出精致来,突然一切又显得如此妥贴和适宜,坐在桌前抿一口小茶,看看窗外,那刻对它的各种苛求好像突然显得多余了,又此刻突然庆幸它的察言观色和我一度勉为其难的不离不弃。

    倒是家人出差回,看着我的一番杰作,小声叹了口气,挺好的一张桌子可惜了。是呀,过后我虽然又用砂纸做了进一步的打磨,但因未再上清漆,一点油渍就会嵌进它的肌肤里,在淡淡的木色上显得尤为突兀,而我再也不想看到油漆久后那泛出的一段陈黄,那实在不是讨人欢心的色,所以过段时间得给它再刨去一层。角色转换,我需要对它察颜观色,但却心甘情愿。哦,又要说一下我的臂力,那子夜的好一场刨,过后肩膀竟是酸疼了几周。呵呵,小女子的臂力还是有限。

    在它迁入这个家后,我尝试过改变它的各种方式,比如铺上不同的桌布,换上不同的椅子,以此忽略它粗壮的存在,而各种尝试间,我也从最初的视觉折磨,慢慢享受起它的变化过程,偶尔麻木的心因它又活跃起来,家人看我常乐此不彼的在一张桌子上折腾,偶尔会来一句自找麻烦,但又何尝不是每次见了换起的新颜,又一阵喜洋洋的与我共迎了一个欢快的周末。一次他购来二只杯子,一只是泛着流光异彩的白酒小杯,还有一只是绿色带着琉璃感的水杯,他居然也开启了闲情对杯子发生了兴趣,这貌似我见过的第一回,那顿晚餐,窗外斜阳西射,光晕泛在他的脸上,光晕又斜射在那只酒杯上,异常夺目,而那张安静的桌,正安然的被一张素雅的桌布所包裹,被一堆美食所簇拥,享受着属于它的光辉岁月。

    一套桌椅,因美好心念而起,获缘而聚,在留舍之间劳过心思,此刻因一份茶礼谢谢二字,而唤起一段回忆,突然想对它说声谢谢,有些美妙因你而起,有些经历因你成趣,笑看光辉岁月,静品朴素时光,尽管你是一张普通的桌子,对我却妙不可言。茶水温润,轻点舌尖,雅韵涵香,一切正是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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