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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莹坐在下铺,脚踩在地上。余娜坐在上铺,双脚勾在一起,悬在半空中。
两人的目光一接触,立马如两头公牛顶撞在一起,“哧啦哧啦”冒着火花。
郝莹说:“你以前的所作所为,我懒得再说,但,刘小戎,你给我适可而止。”
余娜被骂过骚货,婊子,她都是淡然一笑,可刘小戎,这三个字让她一怔,她首先想到的是,刘小戎,什么东西,也配和我站在一起被指责。然后她又想,她的确和刘小戎很亲近的样子,可这代表什么,她不过好心的善待一个草包,不过我什么时候沦落到被你吆五喝六了。她拿手把脸前的头发捋到耳后,把削尖的下巴对准郝莹,不卑不亢地说:“刘小戎,他是我男朋友。”说完,一拧腰,走了。单剩下气鼓鼓的郝莹。
我还就不信治不了你。往常郝莹会撇下这么一句话。此时,这次看着余娜拧捏着走了,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她走。
郝莹不会囫囵咽下一口气。她找到我,说:“我们不熟,但我们有一个熟人,你应该知道是谁,我不想提这个名字,就是不想你和这个名字牵扯到一起。”
我说:“她走了。”
“是从这走了吗?”郝莹指着心问我。
“她从没在那里待过。”我如实说。
郝莹仿佛玩斗地主摸到一对王炸一般,对我一笑,说:“走,我请你吃饭。”
学校东边有条胡同,胡同里满满的地摊,摊上有各种吃食。郝莹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她在一家写着“重庆米线”的地摊坐下,看着我,并示意我坐在她身边的小板凳上。
她说:“你认为她跟说的是全部?”
我点头。
“你凭什么认为她会全部告诉你?”
“我在她身边一直和空气一样,她的目光总能穿透我的身体看到别处,她会跟空气撒谎吗?”
“包括,她住进一个体育生的宿舍,被老师抓了个正着吗?”
“包括。”
“那么说是你偏爱这样的女孩了。”
“我不喜欢她。”
“我劝你离她远点,她是个妖精。”
“你为什么要劝我?”
“我和你一样,有时候莫名其妙地想去关心一个人。”
米线端上桌,两大碗,碗里有豆腐干、鹌鹑蛋、海带、油菜和滑溜溜的米线。郝莹把辣椒罐拿到自己的碗边,加了满满三勺辣椒,然后把辣椒罐推给我。
“你脸上没痘,是因为不吃辣椒吧?”郝莹边把一口沾满辣椒的海带塞进嘴里,边问我。
我朝她一笑,加了四勺辣椒,也大口吃起来。
余娜是不吃辣的,她说:“我得了痔疮,你敢给我吃辣椒,我就敢喷你一脸血。”
想起来就能恶心好几天,我从没见过这样一个女孩,根本不顾及自己的形象,屎尿屁天天在嘴里倒腾,也不怕溅得自己一身骚。
她跟我说:“你是第一个长这么丑,还能离我这么近的男生。”
她又说:“我允许你离我这么近,不是因为我喜欢你,我就是图你能给我买饭,省我自己的饭钱。”
她还说:“这么说你,你都不生气,白痴吗你。”
我不生气,有时候觉得她可爱,但非要说我喜欢她,我不认同,她不是我喜欢的那一种女孩,我喜欢恬静如水一般的女孩,她整天叽叽喳喳、扑扑楞楞地像只麻雀。
但她也有静下来的时候,有一次,我骑自行车载她去黄河边看沙雕,平常她坐在后座,都是直挺挺地坐着,我们中间的那团空气像堵墙一样坚硬,从没让她靠近过我半寸,那天,她却把脸贴在我的后背,柔弱的如棉花一般。
我后背的汗都能湿到她的脸吧,我骑得很慢,路也变得很长,路边的树叶“沙沙”作响,听起来,很舒坦。
可是一到河边,她跳下车就原形毕露了,两只脚踩在沙子上,仿佛踩在烙铁上。她张开双臂拥抱着夕阳,大喊大叫:“看sha diao!”
我急忙跑上去,拦住她,说:“麻烦你说普通话,是沙雕,不是sha diao。”
“有区别吗,在我看来一样。”她还一脸天真的样子。
正说着,走过来一个拿单反相机的人,对她说:“打扰一下,我是晚报记者,刚才冒昧抓拍了你,你不反对我把它登在报上吧。”
“随便。”余娜毫不在意地跟那人挥手作别,拉着我就走了。
她跑起来像个疯子,尤其是长头发遮住她的脸,她的裙子仿佛飞蛾的翅膀,我总担心会飞起来包住她的脸,不过包住脸也是好事,至少可以让她安静一会儿。
天色微暗的时候,她和我并排坐到一起,看着昏黄的灯光,铺在柔软的沙子上,她对我说:“你觉得这样算是一种浪漫吗?”
我觉得不是,于是对她摇头。
“如果不是你,我可能会觉得很浪漫,很开心。”
我没有问她为什么不是我,她就会觉得浪漫,会开心,问她这样一个没心没肺的人,自讨没趣。
第二天,我买了晚报,果然看见她的照片在一篇报道上,她张着胳膊,恰好把夕阳抱在怀里,金黄色的阳光涂在她的身上,让她闪闪发着光,她的头发飞舞着,像一条条蛇,我看着都变成石头了。
我把照片拿给她看,她指着照片里的我说:“sha diao节里,就是不能缺了sha diao。”
“喂,你的米线都凉了,想什么呢。”郝莹打断了我,我看见她已经把那碗米线吃了个精光,她接着说:“你觉得不好吃吗?”
我说:“不是,我不喜欢吃太热的东西。”
我撒谎了,但郝莹当真了,“那我们等会去吃冰淇淋吧。”
“好。”
冰淇淋也是余娜爱吃的东西,就在昨天晚上,我还和余娜坐在这个店里,吃了香草味的冰淇淋,之后,她搬着行李进了我在校外租住的小屋里,我因为在外面做了一份兼职,时常半夜下班,学校宿舍回不去,所以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十几平米的小隔间。
昨天上午,余娜找到我说:“有个叫郝莹的小贱货,你认识吗?”
我点头。
“我俩从高中到大学,认识了五六年了,今天她为了一个男人和我翻脸了。”
“那个贱货怕是喜欢你,可我不会让她得逞,所以我要你做我男朋友,现在立刻,你不许不同意。”
我好像捡了个钱包,里面好多钱,但我知道钱包不是我的,白高兴,我迟早要把钱包还给人家。
“还有,你不租了一房子吗,今晚我搬过来。”
她做事雷厉风行的,一米多高的行李箱,里面塞了她所有的家当,她在我的小屋子里转来转去,寻思着自己的东西怎么摆放。
天黑透了,我对她说:“你早点睡吧,我走了。”
“你不跟我睡,我都特意把自己洗了个干净。”她挽起自己的胳膊给我看。
“我,我好像还有事要做。”我不会拒绝,撒的谎也不漂亮。
“那我有件事,想跟你说。”余娜眼神暗淡下来,她拍拍床沿,示意我坐下,我拉过一条凳子,坐到了她的对面,她看着我的动作,朝我勉强一笑。接着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像个疯婆子一样,我走到哪哪里都会传出一些关于我的故事,这些故事呢,都是真的,但有我参与的只有一件。”
“高三那年,有个叫葛源的体育生突然给我写了一封情书,文笔还挺好,我一直以为,体育生都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跟蛤蟆一样的动物,可是他写的那几行字,真的打动了我,让我想去认识他,看到他时,也真的没让我失望,一米八几的大高个,硬邦邦的身体,干净的脸,他看见我就笑,笑得那么好看,我不觉得找那样一个男朋友有什么错,所以我答应了他。
他是个精力充沛的男孩,我从没看到过他失落,难过,他总是很开心,很活跃,他带我爬操场围墙,去吃路边摊,去网吧上通宵,和几个朋友骂骂咧咧地玩游戏,我觉得他活得好精彩,我都不知道怎么就吻上了他的嘴,也不知道怎么就跟他钻进了他的宿舍。我完全被他迷住了。
他把我压在身子底下,我能感觉到他很激动,额头上的汗水都滴到我的脸上,我等他进入我的身体的时候,几个老师进了宿舍,我们俩因此成了名人。
挨骂我顶住了,各种流言蜚语我也顶住了,父母的泪水我也顶住了,单单没顶住葛源的离开,他一声不吭的走了,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他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从那以后,我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你听过关于我的传言吗?”她看着我,眼睛亮闪闪的。
“听过。”
“是不是我讲的不够劲爆。”
“也还可以。”
“你个白痴,不知道安慰人吗。”
我不知道安慰她,关于她的故事的确有很多,她就像一本行走的《知音》,各种朝三暮四,水性杨花的故事层出不穷。传闻,她睡了葛源,事情败露,葛源被开除,她因为睡了校领导才没被开除,后来上了大学,也是睡遍校园上至校长老师同学,下至食堂厨师超市售货员传达室老大爷。在我听来,就是一个个毫无根据的笑话。我也懒得搭理,可当她亲自给我讲了这么一件事的时候,我内心澎湃了。
我不喜欢她,我不在意她的过去,可我还是接受不了她对我说,她那样喜欢一个男生,还和他做了那么疯狂的事情,我是自私的,自私到我有点厌恶她,看不起她。
我站起身子,说:“你睡吧,我真的记起一件事情。”说完起身走出了门。
我沿着一条街走了半夜,又在一个商店的门口坐了半夜,天亮了,我有点迫不及待地想冲回去。
打开门,人去屋空。
我对着窗台上镜子里的自己笑了又笑,最后实在笑不出来了。
余娜在桌子上给我留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
小戎:
要你做我男朋友的事是假的,要搬过来跟你住也是假的,真相是我舅舅在上海给谋了一个实习的机会,我要马不停蹄的赶过去,因为你这间破屋离公交站近,所以就提前搬过来住一晚,本以为要牺牲点色相你才肯答应,没想到你一下子就把我留这了。我要走了,上海那么大,估计你也找不到我了,就此别过吧。
我长这么漂亮,字怎么这么丑呢,最后也不能给你留个好印象。
余娜
还有,你桌子上的日记本,我拿走了,我看见上面都是我的名字,所以我只是拿走了属于我的东西。
“你没有想过去找她吗?”郝莹捧着冰淇淋的杯子,问我。
“我为什么要去找她。”
“我也不希望你去找她。”郝莹咬着勺子,定定地看着我说:“一开始我觉得她走了,我会开心,可是看到你这个样子,我也没什么好开心的了。”
“我要回去学习了,人生苦短,唯有学业解我心。”郝莹撇下我,走了,走到门口,朝我喊:“你要敢去上海的话,我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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