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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张2005年版的100元面值人民币,自己的出生年一直刻在身上所以记得,出生日我却忘了。跟人类久了我发现他们很在意生日,潜移默化之下我就觉得忘了自己生日是一件无比遗憾的事。一直到阅历丰富以后我才对这件事不再耿耿于怀,因为我发现遗憾是贯穿着整个世界的。当我出生的时候不知道当时的日期,而当我有了日期概念以后却已经遗忘了自己的出生究竟是哪一天。正如大部分人遗憾自己所犯的通病一样:拥有的时候不懂得珍惜,失去了以后才后悔莫及,谁都对此无能为力。
我的身体是由特殊的水印纸制作的,掺入了特殊的化学木浆,所以强度之高可以抵抗数千次的折损。
在我踏入社会没多久当发现我的面值是人民币中的老大时,我暗自庆幸,我身上的开国元勋头像并不是每一张人民币都有的殊荣。“干什么都不如投个好胎”,人类社会一早就有这样一种说法,投个好胎对你的成功往往是事半功倍的。其实按我的想法来说,每个人都是成功者,想想多少年前,你在暗无天日的情况下跋山涉水一举挫败数十亿对手捷足先登与唯一的卵子成功会师,这是何等伟大的壮举!每个成功者最应该做的是享受这来之不易的一生,开心地度过每一天。可人类不,他们最擅长做的事就是本末倒置。在我的一生中跟过许多的人类,看下来大部分人类这一生无非在干一件事:千方百计不限数量地得到我们。所用的方法五花八门,从诺贝尔奖到杀人抢劫,应有尽有。他们以为这是“本”,并因此而忽略了他们以为的“末”:尽情享受我们给他们带来的一切。所以,很多人类一直到将要离开这个世界时才会发现,他们的一生好像都白活了。好了,言归正传,开始我的故事。
在我从印钞厂的机器上下来的时候,我是不折不扣地连体婴儿,数十张百元大钞连在一起的场景相信很少有人见过。在经过机器划分和层层检测之后,我和我的同胞们被一沓一沓地装进了一个箱子,我不知道等待我们的将是什么,喜好开设培训班的人类并未给我们进行岗前培训。
黑暗中我上面的钞票问我:“也不知道咱们以后还能不能见面?”
“如果有缘一定会的。”我说道。后来我才发现,相信缘分一般是先天自带的,而笃信命运却往往是后天造就的。
“也不知道我们会遇到什么?”我下面的钞票好像是在问我,又好像是在问大家。
隔壁一沓钞票的里的一张百元钞说道:“据印钞厂的机器说我们将会开始地球上最丰富的历险记,他说虽然送出去的无数新钞都没有尽过孝道来看望他,但他却不止一次地跟员工口袋里的旧钞攀谈过。那些旧钞的经历丰富到其中随便一张只要说出自己的故事,人类中从事作家职业的群体就将全部失业。”
“也不知道人类怎么样?”我忍不住问道。
那张百元钞接着说道:“我也问了印钞机相同的问题,但是他没回答我,他只是告诫了一个故事与三句话,故事是这样的:古时边塞地区有一个牧场,牧场主是一个远近闻名的老者。有一天老者发现走丢了一匹马,家人扼腕叹息的时候只有他说你们怎么知道这不是件好事呢?过了没多久,这匹马居然自己跑了回来,还带来了一大群马,家人欢呼雀跃的时候只有老者说你们怎么知道这不是件坏事呢?果然,儿子非常喜欢其中一匹健马,一天骑行的时候摔断了腿,家人难过流泪的时候还是只有老者说你们怎么就知道这肯定不是件好事呢?没过多久,边塞地区战乱四起,国家招募新兵去保卫国家。后来消息传来,战乱虽然平定,但是征去的新兵却大部分都战死沙场客死在了他乡。老者的儿子却因为瘸腿而躲过了征兵保全了性命。”
这个故事后来我在人世间听过很多父母讲给孩子听。但那时整箱的钞票全都是第一次听到,大家都屏住了呼吸细细体味其中的一波三折。
过了一会率先回过神来的钞票忍不住问道:“那印钞机送的三句话呢?”
百元钞顿了顿,说道:“第一、这个世界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第二、这个世界所有事情都是好坏各占一半。第三、这个世界很多事情都是反着来的。”
箱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大家就像第一次接到知识的小孩子一样,慢慢咀嚼吸收其中的糟粕与精华。
经过了不知道多少次的翻天覆地与颠来倒去,箱子被打开,我们一箱百元钞终于重见天日。
2
“历险记开始!”我们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张传授我们知识的百元钞刚说完这句话,他那一捆钞票就被一只白皙玉手拿了出去。我们甚至还未来得及跟他道别。在某个意义上来说,他是我们的启蒙老师。
我还没回过神来,玉手又将我所在的这捆钞票拿了起来放在了柜台上。我远远望见启蒙老师被一旁的工作人员提了出去塞进了取款机里面。
我看见玉手的主人按了桌上的一个按钮,大厅里响了一句:“请19号客户到5号柜台。”
过了一会,一个小姑娘坐了过来。我忽然意识到,这可能会是我的第一个主人。后来的经历告诉我,无论好坏,第一次总是难以忘怀。
只见19号递了一张卡进来,玉手接过之后熟练着敲了几下电脑,刷了一下卡让19号输了密码之后就把我们身上的束缚一解,扔进了一个咔咔作响的机器。机器的声音让我头皮发麻,他似乎看出了我们的害怕,说道:“看你们的样子应该是第一次出来吧?”
我回答道:“是的,你是谁?”
那机器咔咔一笑,说道:“我是因为你们而存在的,我叫点钞机。”
我疑惑道:“怎么会是因为我们而存在?”
“生物链听过吗?”点钞机不答反问。
我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点钞机说道:“大自然中最出名的例子就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一环接着一环,这就是生物链。”
在见我点头之后他又接着说道:“这个世界除了有一条看不见的生物链之外,还有一条摸不着的生存链。比如说有了你们钱,才有了我们点钞机,有了点钞机,才有了点钞机厂家,有了厂家才有了生产工人…同样也是一环扣着一环,而扣不住的,就会无法生存而淘汰出局,冥冥之中一切都有规律存在。”
这时,点钞机完成了任务将我们清点完毕,玉手再次伸了进来将我们一起拿出,将冰清玉洁的我们重新绳之以法戴上枷锁放在一旁。
我打量了一下玻璃外的19号,年轻是我对她的第一印象,她长得不算漂亮,却令我十分舒服。
一旁的印钞机又说道:“别看了,她不是你们的主人。”
我听了他的“双链理论”对他十分信服,便问道:“你怎么知道?”
他说道:“首先她的年纪不像是同时会取这么多钱的人,其次你仔细看她身后的人。”
我看了过去,她身后确实站着一个男人,约莫三十几岁年纪,打扮十分简练。看了一会却还是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转头问道:“他怎么了?”
印钞机引导道:“仔细看他手里的钥匙,他是司机兼保镖。”
“保镖?”我又听到了新的词汇。
“就是保护你们的人。”印钞机责无旁贷地解疑答惑。
我说道:“你还是别卖关子了,这跟她是不是我们的主人又有什么关系?”
印钞机又是咔咔一笑,说道:“19号身后的人是双重保镖,既是保护你们安全回去的人,又是监视19号不把你们拿走的人。19号肯定是某个企业出纳,来替老板取你们回去发工资,这两天是人类社会潜规则中的每月发工资日,干了一个月,到日子拿钱了。”
我被印钞机的分析完全折服,刚要表达我对他的崇拜之情,却被玉手再一次拿了起来,和几沓旧钞一起从玻璃内塞了出去。
19号打开随身携带的包,把我们塞了进去。我只听到了拉链的声音,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一切就跟印钞机说的一模一样,当再一次见到光明的时候我已经身在某个企业当中了。19号把我们拿出来放在了桌子上,两个人走了过来帮她点阅我们,我敢肯定她们碰过无数的钞票,因为她们手上沾满了我们的味道。她们还习惯性地把手指往嘴里伸,蘸上口水来增加指尖的摩擦力以方便点阅我们。我为她们的恶习感到担忧,据不完全统计,一张普通的流通纸币上面密密麻麻覆盖着3000多种细菌,数量高达20万个以上,用完钱不洗手的人必将终身后悔。
这个世界之所以迷人是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正当我在为不注意卫生的人担忧时,我的命运已经悄然改变。
3
财务室的门被打开,走进来一个约莫40岁年纪的少妇,珠光宝气的打扮无一不彰显着她的富贵,跟她的披金戴银成反比的却是她萎靡的精神状态。所以依我说,乐观是最好的美容剂,笑容是绝佳的化妆品。化妆是为饱满的状态锦上添花而不是为不振的精神雪中送炭的,妄想雪中送炭往往只能达到欲盖弥彰的效果。愁眉不展的人经常浓妆艳抹,笑口常开的人普遍素面朝天。林黛玉再美,但却整天西子捧心般郁郁寡欢,终究不过是个病美人。人类往往本末倒置。
两位吐口水女士看到少妇进来,打招呼道:“老板娘早!”
老板娘冲她俩勉强一笑,说道:“工资今天先缓缓,过几天再发,你们清点完之后送到我办公室来。有人来问就说这几天税务要来查账。”
蘸口水女士们有些疑惑,互相对望了一眼,还是说道:“知道了。”
老板娘出去后,19号问道:“张会计,这个月工资不发?”
被称作张会计的那位女士答道:“你也听到老板娘说的了,过几天再发。”
另一位女士接口道:“我看最近老板娘心情不好,别去撞枪杆,过几天而已,又不是不发。哝,你帮忙拿过去给老板娘吧。”说着把钱全部递给了19号。
19号拿着我们走出财务。这应该是新建不久的办公楼,微微刺鼻的油漆味从一尘不染的天花板倾泻下来笼罩住我们。19号的高跟鞋踩在异常空旷的楼道里,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狭长地通道顶上装饰着一盏盏没有开启的吸顶灯,显得格外昏暗。道路两边间隔错落地摆着一些盆栽,远处微张的叶片被环境所迷惑,误以为黑夜到来,身不由己地进行着光合作用。
19号进了电梯,按下楼层,这个硕大的保险柜扶摇直上,带我们去往一个更小的保险柜。曾经沧海往往难为浅水。从小地方走到大地方容易,而从大地方回到小地方总会感觉憋屈。这就是西部山区到东部沿海学业有成的真正有几个人回去的原因,如果出门在外功成名就的人全部荣归故里,那么中国的西部早就全是东部了。钱学森大家都钦佩,原因恰恰是钱学森太少。
经过这几次的颠簸,我已经习惯了光明与黑暗交织出现的生活。所以在被锁进保险柜的一刹那,我的心里已经不像刚出来时那样迫切地想要出去看看这个世界,听那老板娘的口气,这几天就权当放假吧。
事与愿违的是,没一会保险柜又被重新打开了,老板娘手伸了进来把我这一捆钞票拿了出去,数了三十张放在了包里。
4
我正被包里的真皮味道熏地头晕目眩,边上的一张旧钞忽然跟我打招呼道:“你好啊,新朋友。”
我借着还没拉上的皮包透进的光看了他一眼,他身上的褶皱如同步入中年的人脸上的皱纹一样难以祛除,道道沟壑中似乎刻满了他的阅历。他身上的味道让我至今难以忘记,混合着四周难闻的包味,被双面夹击到头昏眼花的我赶紧往边上蹭了蹭。
“嫌我脏?”旧钞洞穿了我的意图。
我想开口辩解几句,他却说道:“这个世界上的事往往是反着来的,表面上看上去越脏的东西,说不定越干净,而表面上看上去越干净的东西,内在却也说不准。就拿我来说,你看我身上这么脏,但是人类却相信,因为我不会是假钞。”
我想起了出来时印钞机说的三句话,尴尬地笑笑。
“没事。我新的时候也有这毛病。”没想到他还挺宽容。
我不好意思说了声抱歉,问道:“我们这主人怎么样。”
旧钞说道:“我也跟她才两天,本地大企业的老板娘,很是精明,不过最近企业财务上好像有些问题。”
我想起了银行点钞机的分析,说道:“财务上有人拿钱?”
“财务拿钱?”旧钞疑惑了一下,说道:“你说的是贪污吧?这倒不是,好像他们最近的流动资金有点紧张,也就是缺我们。”
“怎么会缺我们?都花光了?”我举手提问。
“我们在出厂前都是连体的,工人会对我们进行检测,然后经过裁切后再进行小张检测。那如果把步骤反过来,先将我们裁成小的白纸,再放入机器印刷会怎么样?”旧钞循循善诱。
我回答道:“那肯定没法印啊,因为机器对应的都是大张的。顺序不能颠倒,计划不能打乱啊。”
“对,印钞是这样,企业也是这样。企业运行需要有一个总体的规划,行业的前景如何,生产的设备需要多少的产前投资,生产的产成品是什么,生产一件需要多少的流动资金投入,加工过程需要多久,销售的出路有哪些,欠出去的应收账款需要多久的周期回转。这些都是企业管理最基本的,企业负责人需要滚瓜烂熟了然于心,然后根据这些情况来安排自己手里的钱。一个好的企业主说穿了就是三个字:会用钱。把每一分钱都用在刀口上,将利用价值发挥到极致,那所赚取的利润也就达到了最大化。”旧钞耐心地传道授业解惑。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也就是这个企业规划的不好?所以才会导致流动资金紧张。”
旧钞说道:“找目前看来是的,他们的生产规模太大,流动资金跟不上了。”
正当我们窃窃私语的时候,外面传来门响。
“刚刚接到消息,昨天银行贷审会开到了晚上9点多,五千万的项目贷款砍掉了一千多万。”一个男声问。
“跟你说了借了银行的钱要还的,哪有这么简单。现在你看。”老板娘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谁知道银行这么不守信用?行情好了就放,行情差了就砍。”男人说。
老板娘叹了口气,说:“这能全怪银行吗?现在外面企业倒闭的数不胜数,银行自然草木皆兵。就像行情好了你要发展,行情差了你要维稳。银行放款是为了生活,缩减是为了生存。”
“投资发展肯定有盈有亏,办企业都赚钱那不是人人都来了?而且前两年行情这么好,难道放着钱不赚吗?”
“一年多前你也是这么说的,说我傻,说我放着钱不赚。立刻要制定计划,加速发展公司规模。我当时有没有让你一步一个脚印慢慢走?现在已经过了常规实体企业快速发展的时期了,我们生产的东西有多少技术含量?外面哪个人不能做?何况你扩大规模势必就要增加员工,现在中国最缺的并不是人才,而是敬业的人。你看看你招工招的都是些什么人,今天还在我们这边做,明天隔壁涨工资了就跑那边去了,后天我们加薪了又回来了,赚的钱不是玩乐就是赌博,有几个真正拿得出多少存款的?再说你要赚钱要发展你用自己的钱啊,借钱造房子借钱买设备,后路没给自己铺好,万一前路走不通呢?剩下的钱你还换了辆车,开着是既舒服又有派头。现在行情低迷,投资资金还没有回报,几家银行又来联手催债…”老板娘一句一句地数落着,听那口气,那男人应该就是企业老板了。
老板说道:“行了,现在说这些都迟了,想想怎么办吧。”
“怎么办?”老板娘顿了一顿,刚要接着说,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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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坐回了位置上,说道:“进来!”
那男人进来后说:“老板、老板娘,我听财务说今天不发工资?”
老板娘说:“是的,这两天税务要来查账,财务上要整理整理有点忙不过来,等他们查完就发。”
那男人有些为难地说:“可是我急需要用钱,能不能先发给我一点?”
老板娘问道:“你急需用钱做什么?”
那男人“呃”了一声,过了一会,道:“我儿子昨晚忽然肚子疼,连夜送到了医院,检查出来是急性阑尾炎,做了手术现在还在挂水。仅有的一点积蓄昨晚都用光了,本来今天正好发工资了…”
听到这里,我不由开始同情起他来了。我忽然正义感丛生,觉得我们就应该多帮助弱小的人。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老板说道:“现在手术做完了,挂水配药需要的钱应该不多了,你先预支500元吧。”
那男人有些焦急地说道:“500元有点少了,我们还要过日子吃饭的,你就先预支给我1000吧。”
还是老板娘说了一句:“行,家里有事我理解,你去楼下财务登记一下,然后过来拿吧。”
那男人出去后,老板说道:“你信他?这些人为了领点钱什么都能说的出来。”
我一阵愤怒,这人怎么这么没有同情心。
老板娘拿出了装我们的皮包,说道:“你也知道你自己招的人不厚道?但谁会没事咒自己家人,何况这本来就是他们应得的钱,我只是缓缓再发,公司这次要是没事过几天就给他们了。他家里有事就先预支点吧。”
说着她把连带着我点了十张钞票放在了桌子上。又说道:“现在你还揪着这些琐事干嘛,坐下来好好商量下这段时间银行的事吧。”
过了一会刚刚那男人敲门进来,我看他穿着蓝颜色的工作服,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应该是车间里的工人。他接过我之后,用粗糙的手指摩挲了一下我们,伸出手指蘸了点口水用不算标准的点钞动作数了一下。近距离地看他,他肤色黝黑,细密的短发根根竖起,两眼之中泛滥着熬夜之后特有的血丝,鼻梁笔直,下面的嘴唇一张一合默念着数钱时候的数字。
虽然蓝衣服身上比老板老板娘脏得多,但我却觉得他其实比他们干净得多。脚踏实地埋头苦干,真正维持这个社会慢慢发展的,恰恰是这些勤劳的劳动人民。
蓝衣服确认无误后,转身就走出了办公室,把我们随手一折揣在兜里后开心地吹起了口哨。在我们到来之前,他的兜里只有一张五块的纸币和一个一块的硬币。我们也很开心能够给他带来快乐。
跟着蓝衣服在车间工作了大半天后我唯一的感触是一个字:吵。不知道这些机器是生产什么东西的,刚进去的时候我还能听出断断续续的咔咔声音,时间一长,声音连成一片,夹杂着微微刺鼻的气味,如同低低的车间顶一样覆盖了我,抑郁难言。下午蓝衣服在车间里接了一个电话,我模模糊糊只听到一句“我夜里过来!”,估计应该是医院里打来的吧,我已经开始希望夜幕快点黑下去,能早点摆脱着烦闷的环境,也能去看看他的儿子究竟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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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我压抑的快要窒息过去时,蓝衣服的下班时间终于到了。他带着我们一晃一晃走上了街,过了一会停下来说道:“帮我拿五个肉包。”说着把我们掏了出来。这家包子铺老板原来只是半日制经营打算将卖剩下来的包子销售一空却发现下午傍晚的生意不下于早高峰,于是果断将工作时间更改成了全日制。这是一条狭长的老街,老城区的规划本就窄小,为了美化老城区的建设与日新月异的现代都市接轨,道路的一边又划出了一块一块的停车位,使街道变得更加拥堵。现在正值晚餐时间,街边的饮食店工人争先恐后般将油腻的脏水泼在门口的路边,时日一久远看就像一条条闪着滑稽亮光的油条。包子铺门口的油锅还在炸着油条,锅里发出“呲呲”之声,油泡翻滚,让人分不清到底是谁吃谁。
蓝衣服付完了钱,夜风倒灌了整条长街,时不时传来几声“呼呼”之声,仿佛是在嘲笑他。
蓝衣服越走越是安静,过了良久,忽然传来吆喝之声,只听他似乎推门进去,声音刹那间变强了,竟是赌场。
里面人声鼎沸,不时传来几声“糊了”“通吃”“给钱”。
我下面的一张百元钞说:“他不是说儿子生病了要去医院么?怎么来赌博?”
我不信自己会看错了人,说:“说不定是钱还不够,想来碰碰运气,多赚一点买点好吃的给他儿子。”
“我也觉的不像,谁没事会这么说自己儿子,可能路过来看看朋友,马上就走。”百元钞也宽慰地说。
“嗨嗨嗨,我来了,今晚手气怎样?”蓝衣服的声音。
“你他妈怎么才来,我正旺着呢,你看看,赢这么多了!”沙哑的话音刚落,传来几声“沙沙”之声,应该是甩了甩手里的钞票。
蓝衣服把我们掏了出来,说道:“我们那破厂今天工资都不发,这1000块钱还是我找老板骗来的,还好那傻子好骗。”
在他手里的我回头望了望他,还是那双通红的眼睛,染上的全是无尽的贪念。我顿时对他的好感消失殆尽,下面的百元钞一个劲地安慰我,却忘了同样难受的自己。
室内一片昏暗,灯光指数是负数,比没灯还要黑。四周弥漫着烟雾,因为封闭而无法散去,在低矮的屋顶积了厚厚的一层。这似乎是个简易工棚。
“怎么样?一起押?”沙哑嗓说道。
蓝衣服哈哈一笑,说:“一起押就一起押,输了算你的,赢了算我的怎么样?”
“滚犊子!”沙哑嗓笑骂了一声,两人就一起押上了赌桌。
这是一种我不了解的牌式赌法,我和身下的百元钞就在这张赌桌上开始不停地跟其他血汗钱一起徘徊。在这个充斥着各地方言的工棚里,蓝衣服和沙哑嗓嘴里骂着娘,半个小时就将我们输了个精光。
“滚你个扫把星!”沙哑嗓骂了声蓝衣服,脸上丝毫不见半小时前盼到他来的欢悦。
“自己手臭能不能不要唧唧歪歪?”蓝衣服不满地嘟囔道。
沙哑嗓鼓了股腮帮,往边上吐了口口水:“我呸,他妈的,我手臭?你没来的时候我他妈赢了一万好吗?”
“赢了一万怎么了?我连十万都赢过,赢了就是你的?”蓝衣服眼珠比白天更红了。
沙哑嗓推了一下蓝衣服,怒道:“你他妈再说一遍!”
这时赌桌上的庄家说话了:“你们俩能不能别跟三岁小孩一样,玩牌有输有赢很正常的嘛。来,这三千你俩拿去翻本,赢了再还我。”说罢将早已准备好的三十张纸币推了过去。
没想到接下来蓝衣服和沙哑嗓的手气更烂,一举打破刚刚创造的记录,没到二十分钟就一败涂地。
“我说了让你别押这么大你他妈怎么就不听?”沙哑嗓输完最后一张钱,骂了一句蓝衣服,那口气就像全世界每个人欠了他五百万。
“我押200你他妈就说我?前面那么臭的牌谁押了500?”蓝衣服不甘示弱,抢夺沙哑嗓的债主宝座,宣称全世界每个人欠沙哑嗓的500万里他必须拿一半。
这时一直坐着的庄家一人一脚将他们从宝座上踹下,示意自己才是真债主:“好了你们要吵回去吵,三天之内把3000块钱带来还给我。”
我最后一次见到蓝衣服是他和沙哑嗓互相埋怨推搡着消失在工棚的迷雾里。在这之后我又在这里吸了五六个小时的二手烟,一直到凌晨庄家终于收工。出门的时候他招呼了一个整场赌局一直在赌桌附近走动的人说:“阿三,还是老规矩,你带剩下这些人去吃点夜宵,明天来找我报销。这些都是我们的摇钱树,别吝啬,炒点好菜。”
“好的头,我懂的。”阿三应了一声就快走几步,跑到前面去喊了几声,众人成群结队地去了。
7
我跟着庄家回到他的住处,一所土里土气的大别墅。还没进门就听到一条土里土气的大土狗“汪汪汪”的吠声,庄家骂了一句:“发财你给我闭嘴!”大土狗果然有着一个土里土气的名字。进了房间床上躺着一个土里土气的女人还在看土里土气的凌晨档电视,庄家将手中的几沓钞票往床上一扔,跟着哈哈大笑着把自己也扔了上去。
女人丢掉了遥控板坐了起来捧起钞票说道:“今晚赢了这么多啊,你说你还做什么包工头啊,专业开赌场算啦。”
庄家躺在床上边摘脖子里的金链子边说:“你懂什么,包工头才是正道。平淡是真,就像我脖子里的金链子一样,心里不喜欢,为了上班才戴。”
我们几沓百元钞瞠目结舌,没想到庄家还能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
女人显然也只有一身的爱财细菌而没有一点艺术细胞,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只是用一个土里土气的姿势数着钞票。
庄家摘完金链子一搂女人,忽然骂了句:“我说你有病吧,这大半夜的你头上还涂摩丝?硬的都扎疼我了。”
女人哈哈一笑:“刚想跟你说,我今天新烫的发型,怎么样,像不像那个叫什么的台湾明星?”
庄家头也不抬,说:“像,像个鸡窝。”
女人瞬间由台湾明星降级为鸡窝头,却不以为杵,只是数着手里的钱说道:“赢了这么多,今晚是不是又出千了?”
“出千?出个屁千,今晚老子手气顺的没话说,只让阿三帮我报报牌就赢翻了。”
“还叫没出千,报牌也算!不过,你是怎么想到那么多暗号让阿三报牌的,摸左眼掏右耳碰前额拍后脑,真是绝了!”鸡窝头抱着庄家犯酸。
庄家咧开满嘴黄牙笑道:“这是我从美国一本间谍书上看来的,里面还有很多招数。所以让你多看点书,知识就是钞票你知道不?”
“哎呀,你都懂不就行了嘛,我最喜欢的是数钱又不是赚钱。”鸡窝头说着数了包括我在内的十张百元钞,又说道:“明天你外甥女生日,喊我们去吃晚饭,明晚早点回来,我买点东西包个红包一起去。”
庄家不耐烦道:“行行行,你安排吧,我累死了,先睡觉了。”话音刚落就打起了呼。
鸡窝头拧了他一把,说道:“这么晚回来说睡就睡,澡都没洗呢。”
回应她的是庄家一浪高过一浪的呼声。
鸡窝头嘟囔了一句:“死人头!”关了电视抱着剩下的钞票躺了下去又数了起来。过了一会,也不知道她是真的累了还是不服庄家震天的呼声要和他较量一番。总之,我们听他们以呼斗法斗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庄家把床上的钱收拾了一下锁好擦了把脸就出去了,鸡窝头起来浓妆艳抹了半个小时,抽了两张百元钞就出了门。我们几张钞票在床头柜上百无聊赖地躺了一天。
傍晚的时候,鸡窝头终于回来把我们塞进了一个红封袋。近距离看她的时候,才发现她属于第十级化妆师。这是我自己发明的一个说法,人类中有些人越化妆越好看,也有些人喜欢把那些高价买来的瓶瓶罐罐不分青红皂白地往脸上抹,以妄想掩盖岁月留下的刀光剑影。鸡窝头就是其中之一,不化妆还看不出俗,一化妆,得,放大镜里照臭虫——原(圆)形毕露。
她将我们封好后就出了门上了车,拍了驾驶座上的庄家一下:“这么晚,让你早点回来的。”
庄家一踩油门:“谁不想早点,有些事情要交代给阿三。现在去正好。”
我听着汽车呼呼地喘着粗气,吃力地带着这对发福的夫妻去贺寿。
其实有些时候我真的完全不理解人类的做法,就像今晚的生日宴,主人家大张旗鼓地庆祝,客人方乘兴而来尽兴而归。其实反过来想想,过一次生日就少一个年头,何况生日是母难日。照这么说,过生日就应该抱着妈妈嚎啕大哭,既心疼母亲所受的生产之痛又惋惜自己人生苦短。可人类不,他们大肆地庆祝自己又浪费了一年的宝贵光阴。
我们伴随着“来来来,越来越漂亮了,这是舅舅舅妈给你的红包。”和“谢谢舅舅舅妈!”的对答中被寿星接过。
生日宴结束之后寿星逐个拆开我们的红包,寿星的妈妈说道:“这最后一包是你舅舅舅妈的,看看有多少?”
寿星拆开了一看,我们也看清了她,竟然是19号!
“800块,舅舅舅妈真大方。”19号开心无比。
“你舅舅是包工头,很赚钱的,这包你就留着吧,其他的我帮你保管,以后给你做嫁妆!”19号妈妈说。
19号撅了撅嘴:“哎呀,什么嫁妆,我还小呢。”
“还小,今晚都过了22周岁生日了,人家说起来都24岁啦,你妈我24岁的时候…”
“哎呀妈,你都说了八百遍了,你24岁的时候我都在你肚子里了,我这才刚毕业呢,急什么呀。”
“你这孩子,自己留意吧,有合适的可以谈啦。我先出去了,你洗漱下早点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知道啦,妈妈晚安。”19号朝她妈妈挥了挥手。
我在19号皮夹里躺着,这几天下来,经历了黑心老板、赌徒蓝衣服、低俗夫妻档,终于又回到了19号手里,至少这是我经历过的最言行合一最让我安心的主人。
8
第二天19号开着电动车带着我去上班。傍晚的时候约了个闺蜜一起吃饭,然后两个人一起逛街买了件衣服。每次她付钱的时候我都拼命地往里面缩,钱也跟人类一样,好不容易遇到个好的,就想多呆一会。
道别的时候闺蜜问19号:“你还要回公司去拿电动车呀?”
19号说道:“是啊,不然我明天怎么上班啊。”
“让你傍晚就开过来的,你看我停在这边,不也没贼偷嘛,就你胆小。”
“哈哈哈,因为我家里穷呀,我家丢电动车相当于你家丢汽车。”19号开玩笑道。
“死开点,别损我。”闺蜜嗔道,上了电动车说道:“那我先走了,你注意安全,到了给我发个短信。”
“没事的啦,今晚月亮这么圆,而且就一点点小路,唱着山歌就过去了。”
闺蜜开着电动车笑着说:“那我先走啦,最后教你唱一句山歌:大河向东流哇。”
19号告别之后转身往公司走去,过了好一会,周围越来越安静,19号有点发抖,不知是夜里凉了还是有些害怕,突然她喊了句:“大河向东流哇。”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我不禁感到一阵好笑,远处却传来几条狼狗的叫声,“汪汪汪”地响成了一片。
19号害怕起来,快步往公司跑去,我在她口袋里感受着青春的律动。
忽然一摆一摆地震动感消失了,我仿佛在空中悬浮了一样,下一秒,我听到“啪”地一声,我跟着19号摔倒在了地上,好不疼痛。
19号“啊呀”一声叫了出来,然后坐在了地上,我听到她“嘶”地吸了一口凉气,自言自语道:“疼死我了,手都摔破了。”
我正在担心的时候,忽然边上传来一个男声:“把钱交出来!”
19号吓得“啊”地叫了一声,不顾疼痛站了起来就往前面跑。
后面的男人喝了一声:“还敢跑!绊得你还不够惨是吧?!给我站住!”
我明明呆在19号裤子口袋的皮夹里,却感受到了她“扑通扑通”地心跳声。我感同身受地给她默默打气:“快跑!快跑!”
忽然我听到她又是“啊”地一声尖叫,然后我又和她一起倒在了地上,周围传来“淅嗦”之声,这次她好像摔在了路边的草丛里。
男人扑了上来,反扭住她的胳膊冷冷地说道:“把钱拿出来!”
19号吓呆了,带着哭腔说道:“我没钱我没钱,求求你放我走吧。”
男人边朝她的口袋摸索边说道:“把钱给我我就放你走!”说着他摸出了她的皮夹,单手拉出了我们这些百元钞。
19号的妈妈做梦也不会想到,她没拿走的800元钱是为抢劫犯准备新钞。
只听男人嘟囔道:“才这么点?这哪够?”说着把皮夹往边上一扔,又往另一边摸索道:“把手机也拿出来!”
19号吓得语无伦次道:“我没有手机…呜呜…不行,这是我妈妈买给我上班的礼物…啊啊…你走开!”
这时男人已经掏出了手机,按了一下按键,看着发光的屏幕笑道:“这下够了,美国的新手机可以卖点钱。”
忽然19号不知哪来的力气,翻过身来要把手机抢回去,嘴里喊着:“啊啊,你把手机还给我,我羡慕了好久才买的,还给我!还给我…啊,你脸上的光,你是车间里的!我认识你!我认识你!”
我听到19号说的,定睛一看,竟然是蓝衣服!刹那间我就明白了,他肯定是抢劫来还赌债。
蓝衣服也被吓到了,一推19号,结结巴巴地说道:“不是我…不是我!你不认识我…不是我!”
19号咬着牙关说:“就是你,我认识你,你是生产车间的,还穿着工作服!我要报警抓你!”
蓝衣服听到报警,吓得软了下来:“别报警别报警,谁让黑心老板不发工资,我又欠了人家钱,我只是一时糊涂,手机还给你,我不要了!别报警!”
19号坐了起来,捂着摔疼的胳膊,看了看自己满手的血,然后盯着蓝衣服说:“我不要手机,你都拿走,我回家就报警,一定要抓到你!”
我顿时着急起来,只恨无法说话。你倒是快走啊,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说什么报警,说什么报警,要报警等你安全了再报啊!
果然蓝衣服目露寒光,冷笑道:“你要报警是吧?我让你报警!”说着双手像鹰爪一样张开,掐住了19号的脖子,嘴里语无伦次:“你们都来吓我,干活不发工资,输了钱黑社会来恐吓,朋友要借钱的时候叫你哥,还钱的时候跪着要都要不到!你他妈还要报警!报啊!你倒是报啊!先抓了黑老板抓了黑社会抓了那些借钱不还的再说!你报警啊!”
我被蓝衣服攥在手里紧紧扼着19号的脖子,我听着她喉咙发出痛苦的咳嗽声音,焦急地挣扎着,越挣扎蓝衣服的手却越收越紧,终于,我再也感受不到19号脖子里的脉搏跳动。
我欲哭无泪万念俱灰。
蓝衣服一直掐了她10分钟才松手。
松手之后他将我们这些赃款和赃物手机放进了自己的口袋,将19号拖进了树林里丢弃在深处,然后慌不择路地跑回家。
9
他没用钥匙愣是打开了出租屋的门,里屋的人听到声音走了出来,却是个年近六旬的老婆婆,蓝衣服擦了擦头上的汗问道:“妈,他们人呢?”
那老婆婆摘掉了老花镜,看了看蓝衣服手里的我们,精神焕发地说道:“你今晚赢得不多嘛。他们?哦,你儿子生病了,陪着去医院了,今天忽然发烧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蓝衣服刚擦过的额头又渗出汗珠,哆哆嗦嗦地道:“赢…赢什么赢…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蓝衣服他妈被吓了一跳,头上尚未全白的头发瞬间惊地耸起,像极了《还珠格格》里的容嬷嬷。她说道:“别瞎说,快说怎么回事?”
蓝衣服断断续续地说了一遍过程,从不发工资到骗到千元,从走进赌场到满盘皆输,从欠下高利贷到朋友不还钱,从拦路抢劫到失手杀人。期间他额头上的汗珠越积越大,他叙述完的时候汗珠已经达到了四公斤,终于因额头无法承受跌到了地上,“啪”地一声惊醒了隔壁家的土狗,“汪汪汪”地声音传来,夹着蓝衣服口不择言地问“怎么办怎么办?”
容嬷嬷大声说了声“闭嘴!”,也不知道她是骂隔壁土狗还是骂自己儿子还是一箭双雕都骂,然后她说道:“别怕,你不会坐牢的,对外什么都别说。你先把钱和手机都拿出来,把手机擦擦干净,手机卡拆出来扔了。明天全部给那个庄家,然后像平时一样去上班。现在你带我去那个树林里,去把尸体处理掉。”
我在蓝衣服冰凉的手里直听得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蓝衣服把手机卡拆出来塞进了口袋,把我们和手机一起放在了床下的盒子里,然后就和心狠手辣的容嬷嬷出了门。
一个小时后他们回来,一进门就听容嬷嬷安慰道:“现在没事了,尸体已经冲走了,你不用担心了,今晚好好睡觉,明天照常上班。”
我只听见蓝衣服躺在了床上,床板就这么瑟瑟抖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蓝衣服就把我和手机交给了庄家,庄家开心地哈哈大笑,他已经完全不认识我了。
我一天一夜担惊受怕,再也撑不下去,就此睡了过去。
我是被警笛声吵醒的,警察已经逮捕了蓝衣服和容嬷嬷。我作为赃款跟随着一起到了警局,在保险柜里睡了一段时间后就回到了银行。
这天我看到银行的报纸上刊登着一片报道,标题是:《如此母爱——本地某企业职工杀人母子合谋毁尸》。内容写的自然是蓝衣服和容嬷嬷的光辉事迹,报道最后交代了事情的后续:蓝衣服工作的企业屋漏偏逢连夜雨地碰到这种事情,警方介入调查,意外发现了财务问题,然后招来了税务局,自然各种问题暴露无遗,没过多久就宣告破产。庄家因涉嫌违反赌博罪,开设赌场组织多人进行聚众赌博而被刑事拘留,被判处有期徒刑5年,并处罚金人民币10万元整。蓝衣服故意杀人罪成立,因其作案手段极其残忍、性质非常恶劣、社会影响巨大而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容嬷嬷因犯包庇罪、帮助毁灭、伪造证据罪,数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10年,缓期两年执行,并处罚金5万元整。
我的自述到此尘埃落定,在结尾的时候,我还想给你们讲一个前几天在报纸上看来的故事:1887年在美国休斯敦,一位气宇轩昂的绅士花了20美元买东西,店员将钞票收起来的时候因手是湿的竟然从上面沾下来墨水。报警之后警察对墨迹表示怀疑,持证搜查了绅士的家。没想到绅士是一个著名的艺术家,正在熟练地运用名家手笔细致地画一张假钞。他骗过了几乎所有的人,命运却安排他栽在了一双湿手上面。绅士被捕后,他的每一幅画拍卖均超过了5000美元。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他几乎用了同样的时间来画一张20美元假钞和一幅价值超过5000美元的肖像画。
当然,这是一个极端的例子。但这个极端的例子却在不断的上演着,无时无刻都有人在为了我们而失去最宝贵的东西。
此刻,我正躺在银行的柜台上等待我的下一位主人,会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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